杜听夏很有耐性的给江之衡消化的空间,接着才道:「报告说有之衡你碰过,这事你怎样看?」
听到声音的江之衡漠然抬头,没有焦距的双眸空洞地注视着杜听夏模糊的身影,他一直坚信鬼气测试会还他一个清白,可现在自己只能像个迷路不懂回家的小孩,手足无措坐在杜听夏的对面。
他知道自己应该开口辩解,什至应该化被动为主动,咬着那不寻常的92.3反驳,然惨白的嘴动了又动似在喃喃自语,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杜听夏的眉微微皱了一下,他很清楚这报告会给予江之衡一定程度的打击,但没有想过对方会失魂成这样。他果断放下文件,修长的手指调皮地捏了捏对方的脸,犹如恋鬼未满的瞹眛试探,成功将自己的身影重新映在那只漠然的黑眸上,还顺手为死白的脸颊添上一抹飞红。
「听、听夏……?」江之衡的焦点完全被捏脸小动作吸引过来,杜听夏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可却多了几分调戏的成份,害得他原来已不知怎么办的脑子这下直接烧成糊——他是应该先叫对方收手,还是开口辩解?
脸红红辩解,怎样想也好像不太对劲。
「别那么害怕,我又不会单凭一报告就下判断。」杜听夏见目的达成,爽快地收回调戏的手,看着江之衡脸红结巴的样子,心里忽然起了一个扭曲的念头,现在江之衡的把柄在自己手里,只要自己略略施加压力,就可以轻松左右对方的情绪,弄着弄着江之衡满脑都是自己、什至只听从自己,绝不是什么问题。
只服从自己的江之衡,和医院那个总是恶言相向的,怎样想也是前者比较好。
杜听夏眸底突然变暗,这个突然绷出来的想法很有吸引力,可他同样也很清楚,无论是眼前这个呆萌的、还是那个冷漠的,都不过是梦里昙花。
他要的,是那个温柔得来却又狠心推开自己的杜鸣春。
他要的,是那个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千算万算、最后却赔上了命的杜鸣春。
他要的,是那个对他人狠、对自己更狠,只为求展现一个花花世界给弟弟的杜鸣春。
眼前这些,通通不是。
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小利,而破坏这出赌上一切的大戏,无论是他还是杜鸣春,都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
「我们不能保证他下一次昏睡后会再次张开眼。」
方施旅的话蓦然在脑海中浮现,一颗心也跟着抽痛起来,这熟悉的苦涩早在这二十年反复蚕食着自己,他习以为常任地放任着内心的崩塌,脸上依然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轻声道:「之衡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偷拿文件?」
「没、没有。」江之衡见杜听夏放轻语气,也不自觉跟着放轻语气,然脸上的红晕却已消化得无影无踪。
他一双眸几乎是眼也不眨注视着杜听夏,虽然笑容依旧,但他总觉得对方的温和早已由变成另一种他形容不出来的气息,带着绝望、也带着强势,还有丁点不敢希盼的奢望,活像一只流浪狗看着人类伸出来的手,犹豫着前方等待着的是拯救还是地狱。
他的心忽然抽痛起来,毕竟他所认识的杜听夏向来都是意气风发,同时他也很想找些话来安慰对方,可对上洛神脸上那强挂的笑容,他又突然找不出话来,对方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察觉得到,既然如此,他又能说些什么?
杜听夏一眼就看出江之衡嗅到自己的不对劲,但他选择漠视不理,继续聚焦在鬼气测试上,然不在意的口气彷佛他只是在谈论天气:「既然之衡你这么说,那我就把报告退回去,叫他们再重新检验一次。」
☆、鬼夕(三)
江之衡瞪大吃惊的双眸,想也没有想过杜听夏单凭自己一句话就把报告推掉,既然对方打算偏袒自己,哪他一开始干吗跑来兴师问罪:「但、但……这样可以吗?」
杜听夏挑起眉,嘴角那抺若有似无的微笑,让他看起来优雅得来又带着不羁,声调更是好听得有如拨弦的大提琴:「这不过是初步调查结果,所以在最终报告出来前,我不妨先相信你。」
「谢谢你……」对上火力全开的杜洛神,江之衡一时居然看得怔神,完全忽略了杜听夏这一句话,和他拿出报告时说的有多自相矛盾,反而还呆呆感激起对方的徇私。
「当然,我不能随便一句说『报告出错』就可以,我也是要给下属一个说法。」杜听夏其实是故意摆出一个帅气十足的姿态,企图以男色来转移焦点,只要把对方迷个神晕癫倒,他说什么江之衡也只会答应的份儿,正如现在:「待会跟我去一个地方吧,之衡。」
「是。」
江之衡反射性同意,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但他想着既然是要给下属一个交待,一些内部会议肯定是跑不了,可他忘了提出要求的是杜听夏,一个自接触以来从来没有按理出过牌的总裁,会神神秘秘不直接道出所谓的「地方」,自然是正常不了哪里去。
所以他看着眼前阴暗不明的厅堂不发一言,虽然他沉默的原因不是想表示抗议,而是不知说什么才好——柔软飘逸的绸帘挂得到处都是,烛火型的吊灯倒挂着在在天花板,莫名交织出一种鬼魅的错觉。
这里不是杜氏公司的一角,杜听夏自放话说要带去一个「地方」后,就把他拉上车,司机大哥不待总裁开口,直接把车开回屋苑的会所前,让他们见识里头要亮不亮的布置。
「哎呀,之衡,吓到你了?」杜听夏笑意盈盈拉起江之衡的手,半点不觉在上班时间跑回来有什么问题,还兴致勃勃向他解释:「今天是我们屋苑的地府七夕活动,住户可以带伴侣和朋友一块参加,各自戴上面具从不同入口进去,看看能不能从鬼群中找到对方。」
「这……」江之衡慢了一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这就是听夏你所说的『地方』?」
「没错,对了,刚刚忘了说,里头会有些工作鬼员扮作道士来吓参加者,若能先发制人抢下他们的面具就能获得祝福,参加活动的住户会自动免一个月的管理费,而收获最多祝福的住户就能免两个月。」杜听夏朝江之衡眨眨眼,无辜道:「之衡,我会替你把报告踢回去,你没道理不为我免管理费吧?」
江之衡很想说堂堂一个总裁要为区区一个月的管理费那么拼吗,但转眼一想这活动根本就是打着七夕旗号的鬼屋,玩鬼屋和对上杜听夏下属,有脑子都知道要怎样选:「我会努力的。」
杜听夏闻言眼里笑意更深,伸手揉了扔江之衡的头发,道:「果然小枝还是太恶了,连之衡都点怕她了。」
江之衡眼角抽了一下,原来他所谓的下属就是枝可依,他还以是会是负责鬼气测验的那班,想到这里他忽然有点后悔,枝可依他天天对着,对方要是想开骂铁定能找到机会,陪杜听夏来这奇皅鬼屋好像有点不划算。
但他都答应了,总不能了反悔说「你管不住你女儿的,我不去了」吧?
只能继续上了。
杜听夏接过工作鬼员递过来的两块面具,木色的面具上各自刻着蛇纹,一个在左脸上,一个在右脸上,靠着耳边的位置还击上特制的小铃铛,即使轻轻摇动已会发出咯当咯当的响声,看来那两个月的管理费不是那么好免的。
他是不会蠢到去破坏整个计划,但他可是商鬼,在过程中赚些小利理所当然,因此,当出门时南管家跟他提了一下这活动,他已经在想有什么借口能把江之衡拐来参与,而当下属把报告交到他手中时,简直是老天爷也助他一把。
至于那一两个月的管理费?杜听夏默默想起活动通告上那句「出席者可获发七夕限定情侣许愿证书」,心道别说是免管理费,加管理费也不是问题。
本来杜听夏还提醒一下江之衡才分别,毕竟年年都有住户被吓到晕到,哪知对方一接过面具就听从指令去了别的入口进场,他见状摇头失笑,只好无奈地飘到相反的入口。
算了,只要早点找到江之衡就可以了。
抛下杜听夏的江之衡戴上面具,飘过那些透明黑的绸帘,会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但参与的鬼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虽然他理解能和杜听夏当邻居的非富则贵,能像杜听夏那般任性跑回来就跑回来,但这班鬼就真的那么在意那一个月管理费?
他暂时还碰不到来吓他们的道士,但起码听到五、六只鬼在谈免管理费的事,有些还在研究能不能弄个多领一包垃圾袋的亚军出来。
正当他总结出果然能和杜听夏当邻居的都正常不了哪里去时,一把剑刃突然出现在他颈间,还故意削去他几根垂到颈边的头髪,在下一刻,耳边便响起一把刻意变换过的男声。
「看来这里有只恶鬼等着老夫来清理。」
江之衡顿时动也不敢动,即使他很清楚对方不过是来吓他的工作鬼员,但泛着银光的剑贴在他颈间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他敢动吗?
他不敢QAQ
阎王在上,区区一个屋苑活动都玩得那么大,难怪住户在都在密谋亚军可以领垃圾袋。
「呵,动也不动吗?没趣。」
刻意压低声音的员工待了一会也不见江之衡反身过来抢面具,只好搁下一句狠的就打算退回去找另一个目标,哪知他剑才一收回来,眼前突然蹦出另一道身影,眨个眼的功夫就把他的面具给抢下来。
「你的面具我收下了,走吧。」
员工怔了一下,直到对方开腔提醒才回神过来,道了声「抱歉」,匆匆从背包掏出另一副面具,飘到其他地方去。
江之衡「成功保住了命」,当场松了一口气,看救下他的面具男鬼有如看救命恩鬼一样,就差没有扑上前大呼感谢。
男鬼见江之衡呆呆地望着自己,误以为对方是在不甘面具被抢走,便好心提议道:「我把面具折成两片,我们互分一半,你看如何?」
江之衡瞪大眼,显然是没有想过还有折面具这种灰色玩法,摇摇头道:「这样不太好吧……」
男鬼笑了笑,直接道:「你是第一次来?这玩法是管理处默许的,不过没参与过三四次这活动是肯定不知道的。」
「是的,我是第一次参加。」江之衡一边点头,一边回想刚刚的一幕,犹有余悸道:「……每年都玩那么激的吗?」
「今年难度降低了点,前年的话员工会直接挥刀,不会把刀停在你身边。」男鬼一个用力就把面具一分为二,他把左边的递给江之衡,贴心道:「我也是在找我的伴侣,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先一块,二鬼合力应该可以较易得手。」
「可以吗?这太好了,谢谢你!」江之衡满心都是组队的提议,对方递了什么过来,他看也没看就顺手接着。
不是他胆小,人间的鬼屋顶多是蹦个人出来吓你,这里不止是吓,还莫名奇妙要挥刀舞剑,他不害怕才怪。
「不用谢。」男鬼除下刻着虎纹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爽开朗的童颜脸,道:「我是阮知还,你叫我知还就好了。」
江之衡见对方除下面具,自己也跟着除了,说:「你好,我是江之衡,叫我小江或是之衡都可以。」
阮知还在看到江之衡的脸后呆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回过神来,但声调却忍不住带上了狐疑:「……你叫江之衡?」
江之衡以为阮知还是在怀疑他的身份,急忙解释道:「是,我在《魂魂众月刊》那里当记者,也是杜听夏的……朋友,他是这里的住客,是他邀请我来的。」
阮知还快速回复到原来的镇定,半垂的眼眸掩去里头的深究,道:「原来是这样,那之衡,我们走吧。」
江之衡在阮知还的科普下才得知会所被布置成迷宫,要在这里找到伴侣并不容易,阮知还什至直言有鬼试过活动完结才找回自己的男朋友。
「真有这么难?」江之衡有些不敢相信这里居然玩得那么激。
「也许吧,不过我伴侣说是那家伙认不出戴上面具的男朋友,闲时还会拿这事出来笑。」阮知还语气带着无奈,可手上是利落抢下突然出现道士面具,那员工连话还没说出来就提早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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