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伏心臣在阴影里眯起眼睛,试图看清岳紫狩,但逆光中却是模糊一片。
“你打算把我怎么样?”伏心臣问。
这话说完,伏心臣都震惊于自己声线里的冷静。
他明明应该感到害怕、不安、慌乱的。
但不知怎的,伏心臣就骤然冷静了下来。
“我对你一直都只有一个打算。”岳紫狩回答。
伏心臣忽而觉得昏沉,胸腔里涌出一股迷乱的热气。
依恋症……
是依恋症!
伏心臣的依恋症发作了。
刚刚骤然的胸闷心悸、惊悸落泪,恐怕都是发作的前兆。
只是伏心臣遭逢意外,因此没有发现罢了。
伏心臣的皮肤变得异常滚烫,意识一片模糊,似乎把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岳紫狩。
他扑到岳紫狩的怀里,贪恋地呼吸着雨锈般的气息,就像是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那样。
岳紫狩感受到了伏心臣突如其来的热情,一颗冰冷的心顿时澎湃,全身心陷入了狂热的欢愉之中。
“你还是爱着我的。”岳紫狩叹息着,紧紧拥抱着伏心臣,“瞧你这样,根本就离不开我吧?”
伏心臣浅浅地应着,仿佛梦呓一般,话语含糊不清。
岳紫狩却似吃了蜜糖一样甘甜:“这样也好,我也根本离不开你。”
若说这座私人庭院是无名山的禁地,那么紫台便是私人庭院的禁地,而那所藏在镜子背后的卧室就是紫台里的禁地,禁地之中的禁地。
这禁地里最大的家具就是那张百子床,是精心定制的最美的婚床。此刻,床帐摇动,床旁还放着并蒂莲,莲花瓶子里水波荡漾,嫩白的花瓣颤抖不已。
室内的血腥气混合着缅栀花的馥郁,完全覆盖住莲花的清香,暗室里的气息变得混浊而旖旎。
到了翌日的清晨,伏心臣悠悠转醒,才发现自己躺在了暗卧室里。
卧室里收拾得很整齐了,瓶子里还养着一株新鲜的并蒂莲。
伏心臣感到身体十分酸痛,尤其是颈后疼痛不已,他才隐约记起昨晚的荒唐来。
他太阳穴不禁隐隐作痛:居然……居然在那个时候发病了……
他尝试着直起身体来,却感到腰肢极其酸痛,低头一看,身上都是斑驳的痕迹。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岳紫狩总是很爱惜伏心臣的身体,除了信息素的标记,他并不会在伏心臣身体上留下这么深的痕迹。
现在看来,这份温柔也是假的。
岳紫狩实际上十分暴虐,万分乐意在伏心臣身上留下记号。
光是脖子后的咬痕,根本不足以让岳紫狩感到满足。
被岳紫狩做到昏睡也不是第一回了,但每回自己醒来,身上都是清清爽爽的,还穿着洗干净的衣服,十分整齐。
而这次呢?
伏心臣是裸着醒来的。
他身上未着寸缕,只盖着一张薄被。
如果不是怕他着凉,岳紫狩恐怕被子都不喜欢给他盖着。
岳紫狩喜欢看他毫无保留的样子。
伏心臣怔在床上:他发现自己可能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岳紫狩。
伏心臣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发现左脚脚腕上扣着一圈圆圆的东西,他仔细一看
——居然是脚铐!
他被拷在婚床上了!
伏心臣怀疑自己看错了,俯身凑近,确认脚上系的脚铐无疑。大约是怕脚铐会伤着伏心臣的细皮嫩肉,脚铐边缘还裹了一层软绒,用以保护伏心臣皮肤。
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岳紫狩细心体贴……
脚铐用金属线连着床脚,上头还挂着几个精致的金铃铛。
伏心臣发现金属线并不长,只够他下床在屋里活动,想要出房门应该不是可能的。
伏心臣更觉得心焦,连忙下床。
只他刚抬腿,床脚上悬着的金铃铛便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这铃铛声旋即引起了屋里另一个人的注意。
岳紫狩很快推开了镜子门,走入了暗卧室,并看到了站在衣柜旁边的伏心臣。
伏心臣下床的第一件事是去衣柜找衣服穿。
结果衣柜打开,只有枕头被子,并无一件衣服。
岳紫狩还是那温柔的样子,丝毫不见昨晚的暴戾,笑笑问:“你醒了?想要什么?”
伏心臣戒备地往衣柜边上躲了躲。
虽然说彼此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伏心臣还是不习惯在旁人面前裸露身体。
他躲在柜子背后,闷声说:“我想要穿衣服。”
“有这个必要吗?”岳紫狩问。
伏心臣愣住了。
他没想到,岳紫狩会这么回答。
他刚刚看到岳紫狩温柔和煦的神情,居然还误以为岳紫狩变回之前的样子了,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在思索间,岳紫狩已经走到了伏心臣的面前。
伏心臣的身体在岳紫狩面前一览无遗。
岳紫狩认真地说:“你这样真好看。”
伏心臣一下觉得更失措了:“我……我冷……给我穿件衣服吧。”
岳紫狩偏了偏头,神色看着居然还有点天真:“有被子。”
伏心臣噎住了。
岳紫狩还走到了床边,将薄被拿来,盖在伏心臣身上,细心地给他裹住,一脸认真地问:“还冷吗?”
岳紫狩看起来太认真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像孩子一样的天真。
伏心臣产生了一种感觉:岳紫狩是真的担心他冷,而不是别的。如果伏心臣说自己还冷的话,岳紫狩真的会在这大夏天拿一张棉被把伏心臣裹起来。
这个认知让伏心臣产生了疑惑和无力。
伏心臣便裹着薄被,坐到了床边,用动了动脚:“你为什么把我锁起来?”
岳紫狩仍是认真的样子:“怕你跑了。”
“你能把我解开吗?”伏心臣试着问。
“你能答应不跑吗?”岳紫狩问。
“……”伏心臣定住了。
他不想骗岳紫狩,也知道自己骗不过岳紫狩。
伏心臣忽生一种无力感,靠在了床上,微微喘着气。
岳紫狩察觉伏心臣的异样,便用手细细摸索伏心臣颈脖上的标记,神色变得晦暗起来:“又发病了吗?”
伏心臣还没回答,雨锈味便随着强势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伏心臣觉得自己没发病。
他觉得有病的应该是岳紫狩。
但伏心臣似乎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当闻到那股雨锈味的时候,伏心臣就已经沉溺进去了。
这几天,伏心臣都被迫住在了暗卧室里。
伏心臣的活动范围就是一个小小的卧室以及卧室附带的卫浴。他唯一接触外界的渠道是窗户。他打开窗户,面对的是朱楼绮户、群山叠翠,风景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但却一个人影都没有。真的是应了老套至极的那句——你喊吧,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叫你的。
伏心臣看着窗外,迷茫了一会儿,又会自顾自地想:岳紫狩总不能一辈子把我关在这儿吧?就算他想要这样,也是不能够的。别人也就罢了,我爸妈是肯定会察觉异样的……还有那个狂花山人,他看起来也是个怪人。以他的性格,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岳紫狩清静。
他忽而又想起萧医生。
萧医生当时用冷静的语气说伏心臣是离不开岳紫狩的。
萧医生说的时候,语气极其笃定、不带感情,就像是宣布一个显而易见的诊断结果一样。
伏心臣垂头看着系在脚腕上的镣铐:我是离不开岳紫狩的……仅仅因为一个镣铐吗?
岳紫狩在私人庭院里独居,那是他习惯了的事情了。
他很喜欢看见伏心臣,但他不会将所有时间花在暗卧室。
他有时候也要出去工作、或是应酬,但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在紫台。
就算不呆在暗卧室,他也会时常在明卧室里带着,间或站在镜子面前,深深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丑陋不堪的自己。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岳紫狩似乎放弃了掩饰自己的病态了。
他不再避讳地在对方面前脱下衣服,露出满身经文、还有那充满欲望的表情。
他也不再故作从容,他总是很迫切,看着伏心臣的眼神里充满热度。
他又不说什么佛法了,情到浓时,连那串佛珠都能用来做亵玩之事。
岳紫狩有时候像一头凶狠的饿狼,恨不得将伏心臣的皮肉都撕咬下来,疯疯癫癫的。
但有时候,岳紫狩又很安静,神态天真,似个孩子一般。伏心臣随便说点什么,他都认真地听着。
孩子似的岳紫狩甚至会把头靠在伏心臣的膝盖上,用撒娇似的语气说:“你不要离开我。”
听到这示弱似的话语,伏心臣甚至忘记了自己才是“囚犯”,竟然动了恻隐之心,轻柔地抚摸岳紫狩的脸颊。
伏心臣也算是佩服自己了,明明自己是被锁着、被欺负的那一个,却对欺负自己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同情。
明明受够了岳紫狩的欺骗,但当岳紫狩眼神澄澈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想去相信。
明明骨头都要被折腾得散架了,但伏心臣却更担心岳紫狩的健康。
岳紫狩露出孩子似的懵懂,把头靠在伏心臣肩上。
伏心臣有些担忧地看着岳紫狩:“你还有在看医生么?”
岳紫狩脸上天真的表情瞬间消失了,语气变得冷静:“你说精神方面的医生吗?”
伏心臣没想到岳紫狩变脸那么快,定了定神,才说:“是……你答应过我会配合治疗的。”
“是的,你也答应过不会离开我的。”岳紫狩话音冷冷的,但表情还是微笑,看起来十分诡异。
伏心臣的心悬起来,生怕岳紫狩又发狂,便小心翼翼起来:“我只是……担心你罢了……”
听到这句话,岳紫狩眉目顿时柔和下来:“夫人对我真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记关心我。”
伏心臣竟不知该说什么。
岳紫狩却又说:“可医生没有用啊。我要医生做什么?”
“夫人就是我的药。”说着,岳紫狩凑近,用舌尖轻轻舔舐伏心臣发红的眼角。
第63章
夫人就是我的药……
这句不着边际的话竟然让伏心臣片刻怔忡。
他真的是岳紫狩的药吗?
如果他真的是岳紫狩的药,岳紫狩和他一起应该会越来越好才对?但现在看着,怎么倒像是越来越执迷了?
伏心臣叹气:“我不是药,我救不了你。你看你现在,越发的……”
“越发的好了。”岳紫狩说,“有了你之后,我每天能睡得着,也能好好纳食了。”
伏心臣怔住了:“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以前……”
“我从前总是噩梦连连,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岳紫狩看着要强,但此刻却毫不介意地袒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伏心臣也不清楚,岳紫狩如此干脆地露短,是因为信任伏心臣呢、还是因为知道这样可以博取伏心臣的同情?
伏心臣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手翻起了搁在桌边的一本经书。
岳紫狩的执迷使人害怕,伏心臣却不敢直言,只将一页揭开,指着上面的句子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岳紫狩答:“这句我知道。”
“是吗?”伏心臣小心看着岳紫狩。
“我还知道后面的,”岳紫狩又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伏心臣凝视着岳紫狩。
岳紫狩讲经的时候十分淡然,仿佛一名超脱的高僧,谁曾想,他的执迷妄念却比孽海还深。
“按照这经书的说法,爱不是什么好东西,无常难得久,还使人忧惧。”伏心臣又道,“是吗?”
“事物总有两面。”岳紫狩说,“好比缅栀花,既能入药治病,但也有毒。”
伏心臣听到岳紫狩提起这一句,忽而又恍惚起来,想起那个迷离的梦境。
仿佛有谁告诉过他,缅栀花是有毒的。
伏心臣忽而张嘴说:“我想去看看那一棵缅栀花树。”
岳紫狩顿了顿,才说:“好。”
伏心臣没想到岳紫狩那么快就答应了,禁不住感到意外。
伏心臣下意识地动了动脚上的镣铐,床脚上的铃铛随之发出悦耳的脆响。
“我戴着镣铐怎么去?”伏心臣问。
岳紫狩低下头,跪在了伏心臣的脚边,这姿态低顺得让人惊讶。
还没等伏心臣反应过来,伏心臣脚腕上的镣铐就“啼嗒”一声松脱了。
伏心臣才意识到,岳紫狩跪着把他的脚镣给解锁了,现在,伏心臣的脚感觉到了久违的松快。
“夫人,我们一起走吧。”岳紫狩站起来,握住了伏心臣的手。
伏心臣被岳紫狩牵着离开了紫台。
当户外的空气扑面而来时,伏心臣发出些许感慨:终于又来到室外了。
无论紫台里的换气系统多么先进,但暗室里的空气始终是比不上外头的新鲜的。庭院空气中混杂着的阳光与鲜草的味道是无可比拟的清新,令伏心臣闻着也感到心旷神怡。
然而,伏心臣没走几步,就已经失去了新鲜感了,反而涌起一股异样的不安:这偌大的庭院里空无一人,只有岳紫狩与他二人而已。
这个认知让伏心臣甚至觉得繁茂的花草也有寂寥之态。
岳紫狩将伏心臣带到了那一株缅栀花树面前。
庭院里种植了不少缅栀花树,但这一株是最特别的——大概因为这棵树最古老,长得也最粗壮。伏心臣对这棵树感到有种怪异的熟悉感,忍不住伸手抚摸粗糙的树干。
因为想起了那个朦胧的梦境,伏心臣伸手折下了一枚花骨朵,看着白色的树汁缓缓流出。
“小心些,夫人。”岳紫狩提醒道,“树汁有毒。”
伏心臣略带疑惑地看着岳紫狩的脸,似乎想要看清楚什么。
岳紫狩的面目却在伏心臣的眼里渐渐变得模糊,犹如洇染了的水墨画一样。
他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顷刻之间,便脸色发白地往后仰倒。
在他昏厥之前,还依稀听见岳紫狩急切的呼唤:
“夫人……夫人……夫人!”
从声音听来,岳紫狩是难得的、真的慌了。
这样的慌张,在岳紫狩身上确实是很少见的。
伏心臣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伏心臣醒来,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鼻子能闻到一股医院特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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