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盼着公主能多见驸马几面,又提心吊胆,害怕他们吵得太厉害,伤到情分。
虽然他们也没多少情分了。
这段时日,眼看着驸马大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她心里正高兴呢。
今日又是为何?
明明昨晚好得很,公主醉了,按理该发生些什么吧,驸马这么说也是个男人。
怎么就冷淡下来了。
年纪轻轻的,真让人看不透。
翊安吃过早膳,尚未缓过来,又爬回床上睡了半个时辰。
齐棪心情不好,一早上没开口说什么话,也不进去扰她,坐在外殿看书喝茶。
过了会,听豫西嬷嬷的动静,翊安想必是起身了。
又过了会,嬷嬷过来说,长公主要去长阳殿一趟。
齐棪摩挲着书页,不露心思,而后走进去问:“不回来用午膳?”
才睡醒便着急去看皇后,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不在的时候,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吃饭如同嚼蜡,她怎么不想着留下陪陪他。
想到这,齐棪无声看了眼屋顶。
齐献枝啊齐献枝,你完了,你现在连女人的醋都得吃。
“嗯。”翊安低头理衣裳,不想多说。
被故意冷落,齐棪握拳,忍耐下来,没忘了正事,“你等一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翊安动作一顿,指甲掐在手心里,紧张起来。
她承认,她想躲开齐棪。
方才那半个时辰,她在床上压根没能睡着,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昨晚的事情。
她勾着齐棪的脖子,亲他的脸,撒娇让他背她。
她把心里藏着的那点儿不堪的小心思,对齐棪的揣测,一股脑全说了。
她拉住他不让走,她主动索吻,她被他压在身下……
翊安真恨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做什么,若她真的忘了,现在得多自在。
那些记忆折磨得她头疼。
若真发生肌肤之亲倒还罢了,反正不是没有过,咬咬牙过去就是。
可齐棪偏偏守住底线,连衣服都不曾褪她一件,压根没打算趁虚而入。
于是他说的那些缱绻的话,种在了翊安脑子里,生根发芽。
喝醉时,他会细心照顾她,替她按摩,哄她睡觉。
翊安再怎么否认,也明白,齐棪早已跟从前不一样。
而且,不全是演的。
今早她看出来,齐棪不是很高兴。
或许是为她的“忘了”而失落,或许是因为发现她在装傻。
假使要她一边装不知道,一遍大大方方地跟他拌嘴玩闹,那委实强人所难。
她怕演砸,还是逃吧。
齐棪说完话,翊安便带着挽骊走了。
她厚厚抿了一层胭脂,自以为没人看得出来,谁料才踏入长阳殿,皇后便惊呼问:“公主的嘴怎么了?”
“……上火。”翊安真诚地回答。
“……”皇后莞尔,委婉地看她一眼,没说话。
“好吧,狗咬的。”反正瞒不住,她气不打一处来地说。
为什么咬你?
皇后想了想没问出口,毕竟是人家房中的事情,听了害怕耳朵疼。
“疼吗?”她说这话时的表情,像她自己也疼似的。
“怎么不疼。”翊安见她这么关心,蹬鼻子上脸:“你给我吹一吹。”
“胡闹。”皇后害羞,刻意地板起脸:“谁咬的,你让谁吹。”
翊安听前半句话时,还得意地笑得没心没肺。
听到后半句,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学坏了,八成是自己那出息弟弟干的。
一时心绪万千,又记起昨晚的事情,一幕幕,历历在目。
她记得自己没怎么醉,怎么就会乱说话,任他摆弄呢。
嗯,他还说要用一辈子证明。
翊安心里不平静地想,本宫且看你如何做给我看。
若知道你在撒谎,立刻剁了你的头去喂御犬。
她回过神,露出一个很能骗小姑娘的笑容,“玉奴赏的‘雪后蝉’味道甚好,最适合女子喝,您尝过吗?”
“我现在哪里能喝。”皇后心想这人真好看,境宁王怎么舍得把她咬成这样。
“那真是可惜,娘娘若能喝,一定会喜欢。”
“是吗,那下回我问陛下,还有没有了。以后一定尝一尝。”
翊安弯弯嘴角:“娘娘提醒他多酿些,日后你们月下共饮,最是合适。”
皇后信以为真:“好的,姐姐。”
翊安笑着伸出手,本想摸摸她的脸,一想都快是孩子的娘了,于是落在了肩上。
皇后还在蹙眉盯着她的嘴,不放心地说:“我让御医配些药给你敷上,好得快些。”
翊安连忙摆手,若闹得人尽皆知,那她还能见人吗
她安慰道:“娘娘你看着严重,其实不怎么疼,这两日便能消了。”
皇后点头,在翊安以为这茬过去时,她又附在翊安耳边,犹疑地问:“他总这样吗?”
这还在宫里头呢,便欺负起公主了。
皇后忧心忡忡,不安地打量翊安一遍。
那眼神就像在说,你露出来的尚且如此惨,衣下的地方不会更严重吧。
翊安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歪了,齐棪虽不是个东西,可也不是禽兽。
连忙让她打住,“他若是常常如此,我傻吗,任他欺负?我什么脾气娘娘还不晓得。放心吧,意外,他不是有心的。”
其实他就是有心的,小气得很,她只不过夸了郑昀几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
“也是。”皇后放心地笑笑,翊安的性子哪里要她操心。
翊安道:“娘娘有孕在身,少忧心些,可有哪里不舒服?”
“胃口还好,就是身子懒。”她柔柔地说:“陛下安排得妥贴,旁的一切也周全。”
翊安交代:“这是玉奴与你的第一个孩子,很是重要,定要仔细着。”
“我晓得。”
皇家的孩子,生来就比别人难些。从在母亲肚子里,到平安长大成人,这中间都是艰难。
她也的确提心吊胆,还好陛下足够用心,让她心安下大半。
“我与娘娘说个故事吧。”
“故事?”皇后左右无事,洗耳恭听地坐正:“好的呀。”
翊安清清嗓子,“说有一位夫人,身怀六甲很是艰辛,腿脚肿得走不了路。她嫁得好,身边可信之人不多。她母亲将身边擅长按摩的嬷嬷,送去替她捏脚捶腿。起初并无异样,后来这位夫人遭到打击,不过心中悲痛,孩子竟胎死腹中了。”
“听这故事的人都猜测,说那嬷嬷做了手脚,常按的穴道里,有易让妇人滑胎的。”
皇后不得其解:“嬷嬷既是亲信,为何要害她呢?”
“人心自有复杂之处,一时忠心,并非一世忠心。倘若嬷嬷受了胁迫,诱惑,此事便再正常不过。”
“公主是在提醒我小心身边人吗?”皇后心如明镜,当即有几分感动。
翊安不否认,“从旁处听来的事情,颇有些感慨。想借此跟娘娘讲,谁都不要轻信,多留个心眼。若实在无可用之人,要记着,身边的人总比临时来的妥当。”
皇后认真点头:“记在心里了。”
翊安转述完毕。
这故事是方才来之前,齐棪说给她听的,他面色凝重,让她务必转告皇后。
翊安问他怎么想起说这事,他镇定自若地说掐指一算,皇后日后说不定会遇上此类险事。
“掐指一算”,这话像是逗三岁小孩。
但事关皇后,齐棪素日又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翊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信了总没有坏处。
就像上回内侍下药之事,他仅听去几耳朵,便算准了。
棠婳之事有线索后,他推测那下药一事,多半跟阮镛实逃不了干系,旁人没有理由。
宫中的眼线得知皇帝碎了汤碗,没再添后,这出戏便排好了。
皇帝上钩,则滥杀无辜,恶名传扬出去。
皇帝忍了,也无伤大雅,死个替罪羊罢了。
虽说这只是他没有证据的猜测,可翊安觉得事实就该是如此,她信他。
……
当晚齐棪君子风范,翊安还没开口,他便主动搬回软榻。
翊安立在一遍,看他一言不发的铺床,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莫名愧疚。
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我床上继续睡”这种话。
那无异于引火烧身。
齐棪铺好床先行睡下,翊安只好去灭烛火。
往常这是他的活。
翊安睡在床上,感觉哪里不对劲,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帘子忽被一把掀开。
黑暗中,翊安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察出来几分浓浓的阴郁。
“殿下就这么睡了,不打算亲臣一口?”他沉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翊安:酒不错。
皇后:真的吗,好想喝。
魏琇:……呵呵。
再纠结两章就出宫,回家谈恋爱去。
☆、嘴疼
缓缓眨了一眼眸子,睫羽轻颤。
翊安微偏过头,将他的话逐字地斟酌一遍。
她心道再躲下去,我不是翊安了,成了他随意糊弄拿捏的家养小兔。
于是兀然笑起来,笑声妩媚婉转。
她将声音放低,半哑地道:“王爷怎么提这样的要求?”
翊安心里有面镜子,自己哪个表情勾人,怎么说话让人心动,一概清清楚楚。
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多像个妖精。
只希望齐棪别像她似的,哪怕夜里留了盏灯,还是个半瞎。
齐棪的脸隐在黑暗里,呼吸一乱,没方才稳了,声音更加低沉:“昨夜殿下醉酒,都是臣在照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驸马要跟本宫讨赏?”翊安轻笑。
他唤他殿下,她便喊他驸马。
从前齐棪不喜欢这个称呼,谁喊他一句驸马爷,他眼中的迸发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于是翊安想气他时都喊驸马。
翊安其实好奇,怎么就没有人喊她境宁王妃呢,也挺好听的。
但齐棪得“疯病”以来,明显喜欢上“驸马”二字,回回答应得干脆利落。
齐棪左腿左肘支在床上,右半个身子轻搭在翊安身上,看上去就像正把她搂在怀里。
方才睡在软榻上,他心力交瘁,纳闷怎么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去了。
亲也亲了,掏心窝子的话也说了,他不敢想一步登天的事,可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意料之外。
尤其翊安今天还对他爱答不理,他心情低落,她就像没看见似的。
齐棪仿佛回到前世那一幕。
那年他骑马与翊安的车架迎面碰上,花燃在一旁促狭地笑:“巧了,你们家长公主。”
他心里高兴,却不曾表露,只打马到窗前,弯腰问:“殿下去何处散心?”
里面的人脸面都没露,清冷道:“进宫,王爷自忙吧。”
齐棪陡然被灌入一口凉风,呛得他七窍生疼,讽刺地勾着唇角离开。
他有十多天没见她了,原以为能看她一眼。
一眼也好。
那日他喝了个酩酊大醉。
半醉中想起他们之间本没有感情,他既说过狠话,又何必怪人家没有好脸色。
说来可笑,他起初误会她派人跟踪自己,又见她半点容不下封浅浅,从心底抗拒与她接近。
等她真对自己冷淡起来,每日吃喝玩乐,权当没他这个人时,他又没由来地生闷气。
后来他发现,吵架的时候,翊安是很专注的。
她生气时眼里只有他,顾不得仪态,脾气很坏,什么话都讲。
齐棪为了吵架时间久一点,吵得过她,一张嘴练得越来越欠。
每次她说话说狠了,他就拂袖离开,免得真逼急她。若没有回旋的余地,下回可能连面都见不着。
他们人前恩爱,人后漠视讽刺,浑浑噩噩过了几年。
他没能冲破心上的桎梏不管不顾去爱她,亦没想过离开这个人,与旁人做夫妻。
齐棪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傻子一样。
今日翊安的所作所为,让齐棪有些发慌。
虽然心里也明白,还是那酒的缘故。她整天都没精打采,不怎么嬉笑,不只是独独对他冷淡。
但还是气她没心没肺。
他方才凭着一时冲动,冲到她面前来。
本以为翊安会冷淡拒绝,抑或是骂他几句,踹他两下。
结果她的反应,又跟他预料的大相径庭。
所以无论重生几世,女人心都是海底针,别想着走捷径。
让“本以为”三字去上吊投河!
齐棪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温柔起来,抵不住诱惑,顺着就道:“请殿下赏臣。”
他半撑着身子,离她有些远,翊安好整以暇地道:“你下来点啊。”
这声音温柔得都能滴水开花了。
齐棪没动,在想她把自己骗过去,会怎么打他。
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好像是有些得寸进尺。
翊安见他不动,主动抬起细长的脖颈,朝他脸上凑了凑。
还是够不着,“不是要我亲你,你再不配合,这赏赐可就没了。”
齐棪一狠心,只要她肯骗,刀山火海他也闯进去。
当即听话地低下头去,期待又忐忑。
玉手微凉,轻抚上他的脸,从下巴缓缓往上滑,动作慢得齐棪额边都急出了汗。
他知道她夜盲,或许真的打算摸到他的脸颊后,亲他一口。
若是为了选个好打巴掌的地方,那也随她,只要她愿意。
翊安两手捧着他的脸,然后将唇碰在他的左脸颊上。
若有若无的触感,带着痒意的酥麻从后背攀升而上,流入发根处。
齐棪忽而有点支撑不住,身子向下沉,全压在她身上。
他被这柔情蜜意冲昏了头脑,重重吞咽一声,喉结滑动,“殿下,昨晚你亲的声音,不是这么小的。”
他被她撩得腿发软,故意说出这话想让她害羞,正准备道“不信你问挽骊”。
毕竟昨晚他的确被她的狂放吓了一跳。
出乎意料的——
翊安媚声笑了笑,鼻息直往他耳朵里钻,“驸马急什么?”
她由捧着他的脸,改为搂住他的脖颈,唇还没碰到,舌头便滑进了他嘴里。
!
齐棪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