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住处距离百花族地很近,森丘中他的传闻最多的地方,就是我们这里。在今天之前,我都一直以为,他在森丘妖族心目中,多少算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更不用说几千年之前。
那个时候的兰圃还是个小姑娘,还没有成为百花族地的妖皇,无忧无虑天真的可爱,耳濡目染听了无数有关烛龙的事迹,便渐渐上了心。
虽然她听的都是些负面的传闻,比如说烛龙心高气傲,好好的妖不做,偏偏要去上天界做什么神族,弄得自己非妖非神,留足了笑柄。
但她却并不把那些传闻当回事,每当有人在她面前说烛龙的坏话,她总是会暗地里想:这些人就是嫉妒他!嫉妒他天赋卓绝,嫉妒他可以妖身成神。
又恰好那段时间烛龙刚入上天界,被明里暗里的排挤心情不怎么好,便经常偷偷下界,居住在原来的族地。
就这样,郁郁不得志的新生神族遇到了对他心怀崇敬的活泼少女,两人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只不过好景不长,烛龙已经成为了神族之人,肯定是不能在森丘多呆的,自从三十六天主神给他和族人专门划定出一块领地,他下界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
这对于刚刚陷入热恋中的女子而言当然不是什么的征兆,于是兰圃会在烛龙的族地内等上几天,只为见上他一面。
只不过烛龙并非整日里无所事事,他在上天界也开始有自己的任务,所以兰圃的等待不是次次都有回应。
兰圃自认为脾气不算好,所以那段时间他们两人好不容易见一次面,通常会不欢而散。
“他做他的神族,我做我的妖族,井水不犯河水。”即使是兰圃,在提到年少时的爱恋时都会不好意思,她的脸颊有些红,但是在说出烛龙的名字时,明显没什么大的波动。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他在上天界过的也并不怎么好,一开始我还会成天盯着他消息,听说他被其他的神族排挤受尽了委屈我就开心,所以当他开始闭门不出,逐渐销声匿迹的时候,我还朝天痛骂过他好几次。”
兰圃说:“可是后来慢慢的,我就不关心这些了,毕竟身为一族妖皇,我需要在意的事情,并不单单是情爱。”
也可能是长大了,少年人心性易变,再刻骨铭心的感情也如流水一般,终有湍急变平缓的时候。
游渺听完兰圃的第一段感情经历,心情颇为复杂,“所以烛龙才会告诉你没有把阵眼放在百花族地?”
即便感情不再,也曾经在一起过,或许烛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会伤害兰圃和她的族人。
没想到兰圃听了游渺的猜测,竟是翻了个白眼,“你只猜对了一半,他确实说了不会伤害我和百花一脉的族人。”
只不过为了达到这个“不伤害她的目的”,烛龙特意派人过来把她打成重伤,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老老实实养伤,不会掺和到他与森丘其他妖族之间的争端中去。
所以说到底,什么伤害不伤害,害她最惨的就是那个负心汉!
游渺:“······”
☆、第41章
虽说感慨于烛龙对待感情的态度太过于独断,但是游渺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不过看兰圃一脸的怒气,恨不得立刻好起来,抓到烛龙痛打一顿报仇雪耻的模样,他考虑一下,还是拿出了来时就准备好的药,“你受伤不轻,这些药给你,对内伤很有用。”
岂止是很有用,游渺心想,玄霭弄出来的,不说药到病除,估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
兰圃不知内情,但是感激于游渺的好意,便伸手接下了,顺势交给牡丹。
送走游渺后,牡丹就贴心地把药端了过来,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就喝了,结果当天晚上就察觉到身体内出现一股暖流,翻身起床,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大部分已经痊愈了。
确定了阵眼不在百花族地内,游渺辞别了兰圃,转而向啸虎族地而去。
因为鸿翼与白力的失踪,这两大妖脉近些时日内乱频发,所以族地里很不安生。游渺不愿意节外生枝,在啸虎族地外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注意到不远处有啸虎族人设立的路障,游渺悄悄隐匿了身形,攀附在一棵大树上,暗中观察那些妖的动向。
没有等多久,邢伋就来了。
两人寻了个安全的地方互通了消息,排除了百花族地与宗羽族地的嫌疑。
“那就只剩啸虎族地了。”邢伋说:“宗羽族地的情况和这里差不多,戒备森严,而且这两脉都是些极具洞察力的妖族,嗅觉与视觉灵敏,潜进去要小心谨慎。”
游渺点了点头,这两族都是些飞禽走兽,可不就感官敏锐嘛!
两个人商议完毕,分别从东西两面进入啸虎族地,各自搜查了一半的地方,最终在中部的妖皇殿碰面。
他们单凭眼神交流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邢伋躲过巡逻的啸虎族人,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门内,片刻后,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游渺化出原形,快速钻了进去。
“你能感觉出什么来吗?”邢伋问。
游渺四下里看了看,摇头:“这里似乎很久没有人住过了,没有一点白力残留下来的气息。”
邢伋:“这里是妖皇殿,白力不住在这,难不成还有别的住处?”
游渺也不明白,他一进来,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就是干净,而且是太干净了。一点积尘都没有,所有摆件的位置像是精心设计好的,分毫不差,太过整齐,虽说挑不出毛病,但就是这样才会让人下意识觉得不对劲。
直觉使然,他在大殿内走了几步,在正中间停住,用脚踢了两下地上铺着的厚厚虎皮毯,手下微动,毯子凌空飞起,露出了底下藏着的东西。
“浸血的绳索。”邢伋看着围成了一个圈的阵眼,四周环绕有无数细小沟渠,其中流动着的黑红色血液,在最后汇聚成一个圆,全数没入已辨不出本来颜色的绳索中去。
亲眼看着这样的场景,给人的感觉很不舒服,尤其是游渺,掀开的虎皮毯就像是一个封印,一打开,之前被封禁起来的血腥气味一下子就冲了出来,熏得他头晕目眩。
更重要的是,阵眼中隐隐可见无数啸虎族人痛苦嘶吼的虚影,他们被禁锢在绳索圈出来的那小块地界中,身下是无尽深坑,里面燃起了熊熊的火焰,蒸腾燃烧着魂魄,使得他们死也不得安生,哀嚎着想要从中爬出来。
但是有绳索的限制,他们根本爬不出去,一触到深坑边缘,便像是受到更大的痛苦一样,挣扎着脱手,再次坠入深坑。
游渺听着周围的声音,心情恶劣到极点,冷着脸划断绳索。
绳索一断,滔天热浪喷涌而出,邢伋为护游渺,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
无数妖魂重获自由,化作一缕缕黑烟冲破屋顶,引来了整个森丘的注意,所有的妖族似乎都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心中震荡不已。
玉祁山前,烛龙放下了手中的笔,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啸虎族地的方向。他曾经也是妖族,所以对那些妖魂同样有共情之力。
他能感受到那团黑云中所有扭曲魂魄的愤怒、痛苦和不甘,就像是有无数蚂蚁钻进骨髓,痛觉细微但绵长。
龙介朝他走了过来,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烛龙张了张嘴,没有回答,龙介不知道血煞阵的事情,而且他也无法解释,“吩咐下去,全军待命,我们要开战了。”
龙介虽然一脸担忧的神色,但还是听从了烛龙的命令。
啸虎族地内,黑烟逐渐散去,族地里却是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看到了刚才发生的情景,心里悲愤的同时又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多族人无辜枉死,他们却一点也不知情。
游渺听到脚步声,走过去把门打开,明白了啸虎族人应该是被阵眼迷惑住,这才生出那么多事,所以将事情原委解释了一遍。
到最后,看到众人一脸震惊地愣在原地,顿了顿,他问:“有没有人知道白力去了哪里?”
啸虎一脉被当作妖族的阵眼,死了那么多族人,白力还踪迹全无,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肯定有什么缘故。
可是他问了一遍,没有人回答,而且啸虎族人对此怨气颇大,认为就是白力的疏忽,才导致族人的伤亡。
游渺无法解释,他与白力之间并不算熟识,但是也算有些交情,总觉得他不该是那种会舍弃族人,不把族人性命当一回事的妖。
再加上有啸虎族人认出,天上飘荡的那些妖魂都曾是白力的亲随,使得事情更加的扑朔迷离,因此游渺只能承诺会尽力查明真相。
或许是游渺的态度给了众人一剂定心丸,总算有人站出来提供了一条线索。
“我们妖皇失踪之前,经常与宗羽之主在一起,这不算反常,因为他们两人是多年的好友,但是那段时间,妖皇他确实不太对劲。”
说话的是妖皇殿的一名侍卫,平日里就打打杂,不算核心人物,但是有一次意外撞到白力和鸿翼走在一起,想要上前问候的时候掉了东西,弯腰去捡的时候恰好与两人错过,而就在他暗道倒霉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鸿翼拍了白力的肩膀一下。
这本没什么好说的,好友之间勾肩搭背的并不少见,所以侍卫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是就在他仔细回想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鸿翼拍过白力的肩膀后,侍卫看到白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走到一旁弯下腰,嗅了嗅路旁的海棠花。
“要说这不算奇怪的事情,但是妖皇殿里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妖皇不喜欢花香,如果不是因为什么都不种显得庭院荒凉,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在妖皇殿里种花的。”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鸿翼有问题,白力很有可能是被控制住了。
游渺和邢伋商议了一下,准备一起前往宗羽族地,这一次不是去查什么阵眼,而是要把失踪的两个人找出来。
就在他们要离开啸虎族地的时候,南方突然爆发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原本就阴沉的天色迅速笼罩了一层厚重乌云,仔细看其中似有什么东西不停窜动。
游渺起初以为那是闪电,等到赤红色流光透过云层投射下来,才看出来那是一条龙。
赤红色的巨龙游曳着从天而降,光是远远的看着,就能察觉到它所在的地方空气必然如沸水般蒸腾不休。
“那边打起来了。”邢伋说:“玄蛇一脉的人马还需要有你指挥,鸿翼与白力的事情交给我。”
他想要自己去找人。
游渺斟酌了一下,这无异于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那你小心。”
“你也是。”邢伋笑了一下,手臂环住游渺的腰将人揽入怀中,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嘴角,“不要让人伤到你。”
游渺觉得黏糊,一边往后仰着身子,一边把凑到自己脸上的脑袋推开,“要求太多了,我只能保证死不了。”
邢伋:“······”
邢伋几乎都想要代替游渺前往战场,但是情势紧急,他很清楚森丘的兵马肯定不会那么快接受一名神族的指挥。
之前有游渺的再三命令,玄蛇一脉才算勉强跟随他一起来到玉祁山,现在真的打了起来,能听他的话的估计没剩多少人,这样的情况只会拖后腿。
再不甘愿,邢伋还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战神在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他连个兵都没有,也就只能往身上揽个单打独斗的活儿了。
游渺对邢伋的小心思一无所知,他惦记着玉祁山的战事,在半途中看到氾遇传出来的求救讯号后,更是加快了速度,一刻不停地往回赶。
在接近玉祁山的一片林子里,他遇到了前来支援的兰圃。
兰圃的伤已经痊愈,行动自如的感觉让她的行为比以往更加风风火火,“怎么才过来,我以为你早该到了。”
说着,走上来想要给游渺一个拥抱,手臂伸了许久,见游渺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她笑了一声,就这么直接抱了上去。
片刻后她松开,“还没有谢过你的药,确实有效,是不是你又从哪里淘换来一个神医?”
游渺:“还是原来那一个。”
“我不信”,兰圃直摇头:“大家都那么熟了,玄霭的斤两我还是知道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打住吧”,兰圃比了个停的手势,她并非刨根问底的人,而且现在的局势紧张,也不是听故事的好时机,“伤好了是我最关心的事情,至于怎么好的,如果不需要保密的话可以之后再讲给我听。”
兰圃能来还是比较让游渺吃惊的,但是说到底此次的事情对森丘而言也算是一场全面性的危机了,关乎所有妖族的命运,所以他也理解兰圃的选择。
和百花一脉的队伍进入玉祁山时,大河两岸已经打做一团。
狂风吹着神族的旗帜飒飒作响,以卷云之势朝妖族倾盖而去,丛林中是密密麻麻地妖族大军,两相交接,脚下的大地震颤,山石断木滚动而下,纷纷没入崩腾河水中。
天上,看不清的云层中,氾遇与不周和烛龙缠斗在一起,三人你来我往间,兵器碰撞交击,迸发出一簇簇金色的火星。
期间还有不知是谁的血液滴滴掉落下来,落到半空便被炽热的空气蒸腾不见。
“砰”的一声,一柄断剑从天而降,剑身倾斜着没入石中,将周遭交战的神族与妖族各自震飞数丈远。
游渺抬头看去,一道身影紧接着如流星般坠落,竟然是不周!
他飞身过去将人接住,还没说话就被抓住了衣襟。
不周手掌上全都是皲裂的痕迹,他刚才为救氾遇抵挡住了烛龙的致命一击,身上的盔甲几乎全部被震碎,稍一动作,就有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救,快去帮氾遇!”说完就晕了过去。
游渺四下看了一遍,在混战中找到了被众人牢牢保护起来的玄霭,将不周送了过去。
确保玄霭的所在暂时没有危险后,他立刻赶去给氾遇帮忙。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