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孩子还是没找到吗?”艾布纳又抿了口茶。
珍珠摇摇头,“四国这么大,到哪里找,恐怕就算相见了,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我那可怜的孩子,刚生出来,眼睛都还没睁开、血污还没擦干净就跟我逃难了,但我记得他的后背和一般人不一样,肩胛骨特别长而且突出,右边的太阳穴有一块蚕豆大的胎记。”
艾布纳沉默着,他曾试着帮珍珠找过,但他毕竟能力有限,什么都没找到。
两人一谈起这事,就会变得严肃沉默,珍珠笑笑:“不谈这个了,少爷,肖恩少爷来过两次,您知道吗?”
“两次?”艾布纳惊叫,他以为今天只是凑巧,没想到肖恩已经来过一次了,“他来做什么?”
“您真的很信任殿下呢。”
艾布纳努努嘴,“我从小跟他玩到大,女孩子一走近就脸红的人能干出什么事?”
珍珠微微惊讶,然后继续说道:“殿下来问您的事儿。”
“我?”
珍珠点点头,“他似乎怀疑您就是知更鸟舞者了,上一次来问我您表演的那一天是否真的和我在一起,今天直接问我您是不是知更鸟。”
艾布纳怔怔地看着珍珠。
珍珠笑笑,“您别担心,我自然是回答否。”
“可是他怎么就确定我就是知更鸟。”
“既然他与您相识这么久,一定会知道您的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事。”
艾布纳皱起眉:“……”
艾布纳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向后窗走去,珍珠连忙上前帮他把帘子掀起来,说道:“不再休息会儿吗?茶还没喝完。”
艾布纳推开窗,双臂撑在台子上,“不了,改日再来。”
他跳上窗台,探出头,仔细确定无人后,跃了出去。
第38章那头该死的黑豹5
艾布纳绕了一大圈,又重新坐回马车,路过城门时,看到基纳正在守门,连忙让马夫停下车,探出头。
“大人,您有什么事吗?”基纳笑眯眯地问,声音温柔。
“你有没有看见……”艾布纳顿住了。奥雷亚斯又不是没有手脚,自己不能回来吗,我这么急着问简直是可笑,艾布纳想着。
“不,没什么,路过而已,温斯在这吗?”艾布纳再次拿温斯出来给自己解围。
“队长好像回多伦宫了。”基纳的声音软软的,落在人的耳朵里一点劲头没有。
艾布纳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只听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愈来愈近,基纳和艾布纳同时转过头,只见温斯带着荣誉骑士团正向自己赶来。
基纳微微一愣,抿嘴道:“请您见谅,大人,我以为队长已经离开了。”
“没事。”基纳这软绵绵的语气让人根本忘了他在道歉。
温斯急匆匆地勒马,向艾布纳招招手,大声说道:“大人,先别急着走。”
艾布纳离远白了温斯一眼,很少听温斯喊自己“大人”,还真是略刺耳。
艾布纳刚下马,温斯就急急带他去了小楼,一个男仆走上来帮温斯脱去披风,温斯问:“托曼怎么样了?”
男仆回答:“精神还有些恍惚。”
温斯叹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再让他休息休息吧。”
艾布纳问:“托曼怎么了?他不是在白鸥塔住了一晚上么。”
“就那晚上坏事儿了,这孩子先是见了公爵大人的亡灵,吓晕过去,半夜醒来时非说听到了小孩的哭声,还看到一个鬼孩子。”
哭声?艾布纳记得阿尔杰农说过他的手下半夜听到哭声,但他认为是手下太胆小。当初艾布纳的确考虑过,可能最开始是某个胆小的侍卫听错了声音,后来传开来搞得人心惶惶,但托曼是初去的人,怎么就那么凑巧也听到了哭声?
艾布纳托着下巴,在茶罐子里找了两片薄荷叶嚼着。
温斯敲敲桌子,说道:“先不提托曼这事儿了,眼前有更要紧的。”
“什么?”
温斯瞥了他一眼,一脸阴沉道:“奥雷亚斯呢?”
艾布纳淡淡回答:“我怎么知道。”
“什么?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见鬼,难不成我什么事都要带着他?”
温斯一愣,察觉出些异样,“你们怎么了?”
艾布纳皱起眉,“什么怎么了?”
温斯嘴角一抽,“算了,诸王在上,我才不管你们到底怎么了。现在你快点让奥雷亚斯过来!”
“你这是什么命令语气!”艾布纳的声音霎时提了上来。
温斯拍拍艾布纳的后背,“大人、少爷,请您见谅,我现在忙得焦头烂额。”
“又怎么了?”
“还记得之前我提过的被挖心脏的尸体吗?”
“活蹦乱跳了?”
温斯摇摇头,“又出现了四具类似的尸体,现在总共加起来是14具。”
艾布纳一惊,“怎么回事?”
温斯沉沉说道:“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是鬼豹干的,甚至有人说看过鬼豹咬人……”
“不可能!”
“但是每具尸体上都有豹子的血痕,我今天在现场也看到的可疑抓痕。”
艾布纳紧紧地瞪着温斯,温斯一顿,他从未见过艾布纳流露过如此冷漠神情,缓缓说道:“我也希望只是巧合,但是巧合太多了就让我……”
“我不会信的。”艾布纳站起来,冷冷说道。
艾布纳走向门外,温斯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缓缓问道:“你真的那么相信他?”
“是的。”艾布纳离开了。
夜晚,万物皆寂,浓墨般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漆黑的树林如鬼影绰绰。艾布纳站在河边,紧紧地盯着前方的树林,心怦怦直跳,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一双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忽隐忽现,他想大声说话,一双手从河中伸出来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吼——”一声嘶吼,树叶飒飒。
“别让他跑了!”
“抓住他!”
“诸王保佑我们抓到这头畜生!”
“下贱的东西!”
“……”
树林有响亮的马蹄声,大地在微微抖动,艾布纳焦急地挣扎着,河中又伸出一双双手,将他的全身都死死摁住。他用余光瞥了眼这一双双手,有褐色、有白色、有黑色,有的粗糙、有的细腻、有的已经正在退皮,有的大、有的小……
“呜呜……”他挣扎着使劲向后瞥去,只见这些手的主人或是衣着考究、或是衣着简朴、或是衣着破烂……他挣扎着向上望去,不禁一抖,这些人都面目模糊。而河中正浮出一个又一个这样的人。
“放……开……我……”艾布纳竭尽全力地挣脱,但只会让那些手绞得越来越紧。
“杀了他……杀了他……”
艾布纳听到困住自己的人正喃喃说道,他一个寒颤,抬起头,只见那些模糊的脸长出一张张同样的嘴,正以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声音说着同样的话。
“杀了他……”
奥雷亚斯!不!他们想杀了奥雷亚斯!
“放……开……我……”
他拼命扭动身体,只听又是一声嘶吼,黑豹从树林中跃出,身后紧跟着持枪的雇佣骑士和弓箭手。
只听一声令下,千万只火头箭霎时照亮了漆黑的夜,直直逼向黑豹,奈何黑豹怎么跑也逃不开箭的射程,天空划开一片火海,黑豹即将葬身火海……
“不——奥雷亚斯快逃——”
艾布纳惊叫着醒来,睁开眼,才知道一切只是梦。他坐在床上,剧烈喘息,喉咙像是生了锈,嘶哑充血,全身都被冷汗浸透,额头上黏着湿漉漉的碎发。
他点了蜡烛,下床倒了杯水喝,此时窗外漆黑寂静,偶有虫鸣。
他的心怦怦直跳起来,推开窗子,夜风灌了进来,窗外空无一人,连鸟儿都已经熟睡了。心跳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对着夜空大喊“奥雷亚斯”,但在这多眼睛、多耳朵的多伦宫,他什么也不敢做。
“该死的,你到底在哪里!”艾布纳气得一脚踹向墙壁,却把自己的脚头给踹疼了。
突然他急匆匆地转过身,抱起带回来的大纸袋子,把里面包好的小纸袋一个个扔向夜空,“不回来就不要回来了!滚吧!亏本少爷特地给你买了面包!全滚吧!我就是给狗吃也不给你吃!”
大袋子在慢慢变轻,艾布纳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抱住大袋子,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夜空。
酸意突然灌满鼻子,他感觉眼睛微微作痒,他轻轻摸了一下眼睛,却抹到了温热的液体,顿住了,静静地看着手指,这是泪水。他愣住了,看着这略陌生的液体,他不记得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随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擦了还有,眼泪滴在纸袋上,啪嗒啪嗒,眼泪顺着脸颊滑到脖子,直直地往下灌。
视线被泪水模糊,他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突然他感觉眼前一片亮,他连忙擦干眼泪,只见遥远的夜空中亮起一个个幽白的亮点,这些亮点正慢慢悠悠地向同一个方向飞去。
他瞪大眼看着这异常现象,但是银弓城的警钟并没有响起,就连多伦宫都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孩子。
“怎么回事!”
他披上外套奔出门,整个御辅楼中一片死寂,每个走廊都亮着蜡烛。他急匆匆地向下走,第一次觉得御辅楼可真是又大又空旷,他还未跑到大门口,御辅楼的守卫派出一个人前去巡查情况。
守卫一看是艾布纳少爷,脸色惨白,连忙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异象,你们没发现吗?”艾布纳推开守卫,跑到大门口,只见亮点被对面的高楼遮去了一大半。
“大人,什么异象?”守卫奇怪地看着艾布纳望向的方位。
“那么多亮点,没看见吗?如果站在高处可以看见得更多。”艾布纳指着亮点处。
守卫一眼望去,什么也没有,“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我没有!”艾布纳说道。
此时阿尔文被这动静吸引来,见艾布纳穿着单薄的睡衣和外袍,站在门口,急急地指着空无一物的夜空。
“少爷,发生了什么?”阿尔文走来。
艾布纳指着夜空,此时亮点只剩寥寥几个,“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天空中的异常亮点吗?”
一群人围着艾布纳,无奈地摇摇头。
“该死的,消失了。”艾布纳挠挠头。
阿尔文的声音还算柔和,“少爷,您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艾布纳脸色一白。
阿尔文的脸色更加柔和了,“您出现幻觉了。”
艾布纳没有说话,那些亮点的确让他想起梦中的火海,但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但是他看着守卫冷漠的眼神和阿尔文眼底的困倦,没说什么,回房了。
阿尔文平时虽然唠叨些,但对艾布纳还是尽心尽责的,他看着艾布纳重新躺好,悉心地问:“少爷,需不需要给您叫个男仆,万一有什么需要……”
“不!我不要!”艾布纳一头埋进被子里。
阿尔文笑了,见艾布纳的窗户大开,走到窗前准备给他关上窗户。
“不要关窗!”
“少爷,半夜冷着呢。”
“不要关!”
阿尔文难得见艾布纳这么倔强,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艾布纳再次看向窗外时,亮点已经消失。夜风从窗缝逸进,把他额头上的汗和脸上未干的泪吹得冰冷。
第39章那头该死的黑豹6
“让我出去!”
御辅楼内颇为混乱。
仆人忙着拦住一个劲要出门的艾布纳少爷,但是又不敢用力,阿尔文先生吩咐了,艾布纳少爷的身体不适,要在房内静养。仆人们除了觉得少爷的脸色有点白、眼睛红肿外,并没有什么大碍,那身体灵活得像只机灵的鸟儿。但他们知道艾布纳少爷是王辅大人的心头肉,要是磕破一点皮,他们都要心惊胆战。
“少爷,别为难我们了,阿尔文大人让我们看住您……”一个年轻的女仆苦笑道。
“不为难你们,你们就说我翻窗跑了。”
“这怎么能行……”
艾布纳一瞪眼,向着窗户跑去,“你们再不让开,我就真去翻窗了!”
“诸王啊,您可别……”
仆人又忙着拦截艾布纳。
“都停下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艾布纳和仆人闻声望去,见琼尼正从楼上走来,小脸一脸严肃,颇有风范。
“让哥哥离开。”琼尼继续说道,与艾布纳一对视,严肃的小脸上露出点笑容。
“琼尼少爷,阿尔文大人……”
“阿尔文先生说了不要为难哥哥,既然哥哥执意要出去,一定有要紧的事要做,你们这不是为难了哥哥吗?”琼尼一口气说完,仆人们哑口无言。
琼尼继续说道:“让哥哥去吧,有什么事儿我来担。”
说完琼尼又咳嗽起来。
仆人连忙上前扶琼尼回房,艾布纳向琼尼摆摆手,“谢谢你,我的好弟弟。”
琼尼甜甜一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哥哥。”
艾布纳到了旅店,赫伯特给他开门,房间里只有赫伯特一人。
他的眼睛一黯淡,问:“奥雷亚斯没有来过吗?”
赫伯特摇摇头。
艾布纳粗鲁地把外套脱掉,丢到衣架上,一屁股坐到镜子前,“我们开始吧。”
这一次进行得比较顺利,赫伯特熟练多了,结束后赫伯特仔细查看了艾布纳的伤口,还有一点点看不出来的浅浅痕迹。
“这样可以时间回溯了吗?”艾布纳问。
赫伯特点点头,“这点小伤口应该不会产生什么感觉。”
“只要不疼得死去活来就行。”
“不会的,母体很善良的。”
gu903();艾布纳嘴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