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并没有去尼禄?马尔杰里公爵的葬礼,他在尸体被下葬前,把那个粘好的鸟哨放到公爵的手里。整个人像是失了魂,泪也哭不出来,好像魂魄已经随着公爵下葬。
直到艾布纳告诉他,一个叫“月光”的马戏团有知更鸟传说的表演,他的眼里才稍稍放点光。艾布纳把他送到马戏团,就假装有急事离开。等到艾布纳把自己从头包装到尾、把嗓音伪装成中性,连马戏团的老爹都认不出他。
舞罢曲毕,艾布纳透过面具看见肖恩的脸色稍稍好转,又想出了个法子。他站在舞台上空百花编织的秋千上,宣布今夜选出一个幸运儿来上这个秋千。观众立马沸腾起来,尤其是孩子,尖叫着、蹦跳着,向艾布纳挥舞着小手。
艾布纳假装扫视过所有人,然后选中了肖恩,肖恩那呆滞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来吧,幸运儿!”艾布纳把秋千荡向他,伸出手。
场下的人带着嫉妒和兴奋,纷纷把他捧起、送向秋千,就在艾布纳再一次荡到他的身边时,他接住知更鸟的手臂,霎时稳稳地坐到知更鸟身边。
知更鸟抬头对夜空吹了个口哨,秋千立马抬高,两人仿佛坐在漆黑的夜中,夜风灌耳,脚下是欢呼的人群和燃烧的烛火。
“你的口哨吹得真好听,我有一个朋友也吹得和鸟儿一样逼真。”肖恩缓缓说道。
艾布纳一愣,朝他笑笑,“在这里夸别人,我可就生气了。”
“抱歉。”肖恩连忙道歉。
“抓紧了,幸运儿!”艾布纳站起来,一使劲,秋千一下子跃过舞台最高处,肖恩的眼睛瞪大,此时他们的眼前是无尽的黑,夜幕与大地相接,夜空有繁星罗布,大地上有点点烛火和幽幽的磷火。
“那是什么?”肖恩指着磷火问。
“奇迹。”艾布纳回答。
“我不相信。”肖恩的脸一沉。
艾布纳瞥了他一眼,掏出一个鸟哨,对着下面的观众大喊道:“我要特别送给今晚的幸运儿一个知更鸟鸟哨!”
观众又开始了惊呼,肖恩怀疑地接过鸟哨,手重重地一抖,“不可能!”
艾布纳一笑,心想公爵送给肖恩的鸟哨一看就是乡村集市买的,不过找到一模一样的鸟哨的确是花了不少时间。
“你不要的话,我就送给别人了。”艾布纳假装拿走鸟哨,被肖恩夺了回来。
肖恩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秋千再一次荡向夜空。艾布纳坐下来,拍拍他的后背,指着漫天星辉,轻轻说道:“能看见这么多星星,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肖恩抬起头看着星空。
“这是个好兆头。”艾布纳朝他眨眨眼睛。
肖恩早已泪流满面。
艾布纳从回忆中回过神,肖恩已经拉满弓,眉头紧锁,紧紧盯着箭靶。“嗖——”的一声,虽然靠近白围,但依然**草靶,一个不算太好的成绩。肖恩皱起眉,又拿起一根箭羽,拉满弓,艾布纳眯起眼,拍拍他的拉弓臂,“往里贴贴,肩膀放松。”
“你是想我脱靶吗?”肖恩调侃道,艾布纳的射箭真是臭名昭著,十岁那年给小少爷们准备的射箭比赛上,艾布纳成功次次脱靶,其中有一次还射到了别人的草靶上。
“专心点,听我的,没错。”艾布纳叉着腰。
“嗖——”**白围,不错的成绩。
肖恩愣住了,艾布纳吹了个口哨,拍拍他的肩膀,“继续练,我去觅食。”
艾布纳眯起眼,看见奥雷亚斯走进校场,正向自己走来,穿着昨晚的那身黑色制服。
第27章寻找3
艾布纳连忙赶过去,奥雷亚斯淡淡一笑,手轻抚上艾布纳额头的伤口,“该换药了。”
艾布纳一颤,一把打掉奥雷亚斯的手。
“奥雷亚斯!这里是多伦宫,到处都是眼睛,你不能随意碰我,知道吗?”艾布纳匆匆地继续说道,“我还没伪造好你的出身和身份,你若是被盯上就完了!”
奥雷亚斯眯起眼,突然揽过艾布纳的腰,连拉带抱,把他带进一片阴暗处。
“这里呢?”他低低地问。
艾布纳的眉毛一挑,这个由山毛榉围成的密闭空间,大小刚好能容下两个自己,奥雷亚斯弯着腰,头顶着密密的树叶。
“诸王在上,奥雷亚斯,你很有这方面的潜质嘛,我小时候就在这里躲过,那时候觉得好大,现在觉得真小。”艾布纳拍拍奥雷亚斯,然后劈草坐下,留了一大块空地给奥雷亚斯。
“我知道。”奥雷亚斯淡淡说道。
“你知道?知道什么?”
“你小时候很喜欢找这些地方躲。”奥雷亚斯说着,取出了纱布。
艾布纳一愣,“你怎么知道?”
奥雷亚斯把艾布纳额头的纱布取下,淡淡说道,“猜的。”
纱布慢慢取下,艾布纳刚试图去摸摸,就被奥雷亚斯制止了。
“你怎么老知道我想干什么?”艾布纳问。
“小孩子都这样。”奥雷亚斯淡淡回答。
“嘿,你不能再这么说我,我真的快成年了。下个月就是我的成人礼。”
奥雷亚斯的脸阴沉沉的,“不要乱动。”
艾布纳:“……”
不一会儿,他又问:“你们那儿多大算成年啊?”
“18。”
“那也差不多。”艾布纳嘟囔着。
奥雷亚斯把伤口清洗干净,揽过艾布纳的腰,低沉道:“过来。”
“干嘛?”艾布纳固执地抵着腰上的手。
“给你处理伤口。”奥雷亚斯一用力,硬是把艾布纳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地舔他额头的伤口。
一阵奇特的清凉感抵住了伤口的刺痛感,艾布纳笑道:“我当时应该把你介绍给阿克曼医师,但我跟他又不熟。”
奥雷亚斯沉默着。
舔舐完毕,奥雷亚斯又取出一种紫色的草药,把其中的汁液挤出,轻轻涂在伤口上。
艾布纳拿过剩下的一棵草,反复观察、又闻了闻,几乎没有味道,奥雷亚斯拿走紫草,严肃道:“别玩坏了,剩下的只够你再受一次伤。”
“这是什么啊?阿克曼医师的药都没这么厉害。”
“ziler。”
艾布纳:“……”又是他们那儿的东西。
“你到这个地方之前是在采药吗?为什么会带这么多……ziler。”
奥雷亚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备不时之需。”
艾布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好像都要被我用完了。”
奥雷亚斯揉揉他的头,没有说话。
“奥雷亚斯,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你确定你的那个朋友在这附近?”自从艾布纳把马拴在城里的一家旅店后,两人出了城,已经走了很久,而且前方的路越来越荒凉。
“快了。”
终于两人在穿越了一片林子后,到了一幢华宇前,华宇的外墙都是用红色的石头砌成的,窗户上系了蓝色的绸带。
“奥雷亚斯,你确定是这儿?”奥雷亚斯还在坚定地向前走,艾布纳抓住了他的手臂。
奥雷亚斯点点头。
艾布纳咽了口唾沫,“这可是妓院……”诸王在上,这标志性的红墙和绸带,他怎么也不会认错,至于这绸带的颜色为什么是蓝色的,他觉得并不影响这是妓院的事实。
“妓院是什么?”奥雷亚斯严肃地问。
艾布纳一愣,挠破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奥雷亚斯还在一本正经地等着自己的解释。
“一个为男性提供发泄的地方。”
“发泄什么?”
“……”艾布纳感觉自己要被逼疯。
他把奥雷亚斯一拽,直直地往里走,“带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首先你确定他在这里?”
奥雷亚斯点头。
“他能在这里做什么呢……”艾布纳嘟囔着,两人已经走到妓院门口。
刚一进门,两人一同顿住。
本该是红色的巨大绸布装饰变成了蓝色,一排花里胡哨的玻璃饰品摆在长长的大厅里,不一会儿楼上涌来一批漂亮的男孩子。
“有客人!”
“哇——是我喜欢的款!”
很快他们就被这群男孩子包围,这群男孩子和自己都差不多大,长相大多清秀动人,偶尔也有几个看起来很成熟或者很小的。
艾布纳、奥雷亚斯:“……”
“来嘛来嘛……”很快奥雷亚斯被男孩子围得密密实实,艾布纳则被几个比较高大的男性紧紧盯着。
那几个男性围着艾布纳,眼睛炽烈得可怕,让他越发觉得不自在,“奥雷亚斯,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奥雷亚斯没有回答自己,艾布纳转过头,看见奥雷亚斯皱着眉,低头看着这群跳跃的男孩,神情严肃而无奈,就像一个被婴儿哭闹得没辙的父亲。
艾布纳抽抽嘴角,突然面前一个男性伸来手抹上自己的脸颊,刚一触碰,他的寒毛就炸起来,他紧紧握住月出的刀柄。
“走。”奥雷亚斯一把推开这群粘人的小孩,又狠狠推开艾布纳面前的人,用高大的身躯护着他往外走。
“那你的朋友……”
艾布纳还没说完,奥雷亚斯已经带着他走到大门口。
“诶——又怎么了!”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尖锐的老妪声。
艾布纳转过身,与来人四眼相对,两人皆愣了一下。
“啊呀,这不是小少爷嘛,怎么到这来了?换口味了?”老妪顶着张擦得雪白的脸,向艾布纳急匆匆地走来,瞥了眼奥雷亚斯,微微一愣。
“这位是?”
艾布纳拍拍奥雷亚斯的手臂,“我朋友。”
老妪又把目光集中到艾布纳身上,“小少爷是来换口味的吗?”
艾布纳脸上立马挂满慵懒的笑意,“恰好路过,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的也有家红阁,进来瞅瞅。”
老妪笑了好久,声音尖得刺耳,戴满戒指的肉手夸张地拍拍艾布纳的衣服,“小少爷,这里可不是什么红阁,这里可是蓝阁。你没瞅见这里都是些漂亮的男孩子吗?”
艾布纳又扫视一遍,这些男孩子穿的都是宽大的袍子,袍子上尽是花里胡哨的花纹,心里大约是明了了几分。
老妪笑嘻嘻地说,“少爷已经好一阵没去红阁了吧?诸王在上,‘珍珠’想您想得可紧了。”
艾布纳眼眸一眯,嘴角的笑张扬肆虐,连音调都变得慵懒起来:“我这不前几天刚去过么,这就耐不住了?”
“是啊,少爷。您可要多照顾照顾珍珠呢。”
“那是自然,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去。”
“少爷忙什么呢?”
艾布纳欠欠身子,伏在老妪的耳边耳语一阵,只见老妪的神情变化得极为精彩。耳语完后,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老妪尖道:“那少爷可要注意好身体。”
艾布纳又慵懒地大笑起来,他的余光一瞥,只见奥雷亚斯的脸沉得可怕,他突然发虚起来。于是稍稍收敛点,“怎么想起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开蓝阁?”
老妪长叹口气,“诸王在上,红阁生意可不好做啊,除了您们爵爷常来光顾,也没多少常客啦。我听说这男孩子的生意倒是好做,这男孩子又没那些娇脾气。我就先在这偏远的地方试着开了家,这不,生意好得我都要忘了红阁啦。”
艾布纳:“……”但是面上他还是笑眯眯地听着。
“少爷要不要换个口味?”老妪拉过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挤挤眼。
男孩子看起来比艾布纳稍稍小一些,有张饱满的小嘴。艾布纳倒吸一口气,笑笑,“不了,不了。”
“少爷,您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拘谨呢。”老妪把男孩子拉到身后。
艾布纳嘴角抽抽,心想你被一个父亲般的眼神一直盯着试试?
老妪又重新打量了艾布纳,食指一勾,拉过一个看起来比较成熟的,“这是我们这儿的头牌,我知道少爷们比起‘干活’,更喜欢‘享受’呢。”
这个头牌穿了件半透明的丝质上衣和长长的紧身裤,看起来既性感又阳刚,他走近艾布纳,显然心情好得很,鲜红的舌头不经意舔舔唇边。
艾布纳:“……”他不用余光瞥,都能想象得出奥雷亚斯此时的表情了。
“其实,我听说有个叫‘幼兽’的……”艾布纳懒洋洋地问。
老妪听后,眉毛一拧,随即又舒展开来,“少爷也喜欢这款啊,好多人都冲着他来呢。但是这孩子的刺儿有点多,这两天我还要再教导教导呢。”
艾布纳轻佻一笑,“没事儿,带刺儿的才有趣。”
老妪眉开眼笑道:“少爷,这里走。”
艾布纳拉着奥雷亚斯跟上,他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奥雷亚斯手臂的紧绷感,但是他不敢回头看奥雷亚斯的脸。
老妪一愣:“两位?”
艾布纳轻咳:“是的。”
老妪神秘一笑,“我懂。”
老妪把他们送到一间房门前,临走前留下一句“两位大人玩得愉快”。
艾布纳看着老妪的身影走远,长舒一口气,转过身对奥雷亚斯低声嘟囔:“你朋友大概是被人骗进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奥雷亚斯的脸在微弱的烛火中阴沉得可怕,大概是明白了,艾布纳不自在地挠挠头,“诸王在上,我们有什么事儿回去再说好吗?”
但奥雷亚斯的阴沉气息只增不减,把艾布纳的话全堵在喉咙里,艾布纳憋不出话,抱臂倚在门上,偏过头看着微暗的火。奥雷亚斯捏住艾布纳的下巴,硬是扭正他的头,一双金瞳亮得可怕,“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艾布纳被看得后背发凉,“是的。”
奥雷亚斯的手越来越用劲,艾布纳疼得发紧,他深呼吸,抓住奥雷亚斯的手,紧紧盯着奥雷亚斯的眼睛,“我说事出有因,你信吗?”
奥雷亚斯的金眸一眯,低沉说道:“信。”
奥雷亚斯放开了手。
下巴上的疼感还没消散,艾布纳笑笑,“谢谢你,奥雷亚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