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温斯这才发现艾布纳的侧脸似乎还有点擦伤,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一条可怖的长口子,语气一下子就柔软了很多,还带有无尽的歉意:“抱歉,我不知道这么危险……”
“没事。”艾布纳说道,转回头,又变回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艾布纳接过水喝了口,夸张地咂咂嘴,然后冲着温斯一笑,笑中竟有点幸灾乐祸。
温斯:“……”心里突然就明白了**分。
艾布纳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提着脑袋去请求国王找火灵祭司。”
“还有二?”
“二,去找那只鬼豹,不不,”艾布纳想了会儿,继续说,“也许是个男人。”
温斯:“男人?”
“准确点说,是个变态。”
“……”
“抱歉的是,我和那个变态闹了点不愉快,我也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掺和进去,你自己看着办。”艾布纳可不想再被那个裸男制住。
温斯紧紧地看着他。
艾布纳被看得紧,跳下床炸毛道:“我最多帮你找找。”
温斯满意地拍拍他的头,“你休息吧。”
艾布纳一觉睡到太阳高照,朦朦胧胧中,阿尔文先生进来催过两次,面对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少爷,他最终叹着气推掉了早上的击剑课。父亲阿波卡瑟里公爵一早就忙于公事,没有时间管他。公爵夫人好像在门外冷嘲热讽过,艾布纳也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终于他觉得觉睡足了,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换掉睡衣、披上一件墨绿长袍,穿着拖鞋就下楼找吃的。
楼下略冷清,这个时候仆人们都在忙着自己该干的事。艾布纳叫了个看起来清闲的男仆帮他到厨房拿点吃的。
“少爷有什么想吃的吗?”男仆问。
艾布纳摆摆手,“就早上剩下的,再来一壶薄荷茶。”
“遵命。”仆人走了,艾布纳随意望了眼他的背影,中等身高,有点陌生,记不得在哪见过。不过艾布纳并没有过于纠结,反正父亲的贴身侍卫就三十人,家中的仆人还有负责财务的、筹备的、侍奉的……就光负责准备三餐的就有厨师、厨房杂役、面包师、屠宰师、食品师、酿酒师、酿酱师……他才懒得去认。
艾布纳的肚子在咕咕叫,他挠挠头,无聊地抬头望向三楼,正好与一个满脸傲慢的年轻女仆对视了,女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还带着点轻蔑的意味,然后转身走向女主人的房间。
“对了,还有‘红鹳’的仆人。”艾布纳看着女仆想着。
“红鹳”是肖恩给艾布纳的后母取的绰号。当时国王正给肖恩庆祝十岁生日,艾布纳的父亲还没有当上王辅,但艾布纳和肖恩已经是亲密伙伴,公爵夫人在她那发红的秀发上戴了顶夸张的帽子,上面有众多粉色的羽毛和红宝石,穿了件藕色绣白边的天鹅绒摆裙,脖子上挂了块紫水晶石。她一看见肖恩就亲热地在他稚嫩的脸蛋上留下一吻,甜腻腻地送上她认为男孩子会喜欢的镶有黑珍珠和翡翠的玩具剑。
“你是怎么能忍受她的热情的?”肖恩摆脱了人群,黑着脸坐在艾布纳身旁,身上似乎还留有淡淡的脂粉气息。
“我对诸王发誓,她的亲儿子琼尼都没受过你这待遇。”艾布纳说。
肖恩嫌弃地摆弄着笨重的玩具剑,“我觉得这是给小妹妹玩的。”
“你好好留着吧,最起码得值50个金币。”
“她今天就像个‘红鹳’。”肖恩说。
“什么?”
“红鹳。”
艾布纳在亚岱尔?卡罗林伯爵庄园的草坪上见过这种漂亮高傲的动物,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正愁着如何称呼她呢。”艾布纳冲肖恩笑笑。
“红鹳”嫁过来时带了一大批贴身仆人,从贴身房仆、女仆到衣饰仆,洋洋洒洒站了一大排,即使搬进了多伦宫,也没少带多少。
艾布纳则不喜欢被生人触碰,尤其最怕洗澡的时候身旁还有一个捧着毛巾的男仆、睡觉还要让男仆帮忙脱衣服。他宁可抱着猫睡,这些年,他的“床伴”有过狸猫、橘猫……不过都因与鸟的不和,最后都送走了。还有那只有过“一夜情”的“大喵”,那是他在花园里找到的,外形与一般猫有一定区别,但他一眼就爱上了那晶亮的黑毛发,抱在床上时,他发誓要是这大喵能留下来他可以遣散“后宫”。
当然他更想要那只黑豹,作为一个大猫控,他对于“大”、“黑色”以及“毛绒”有着不一般的执着,而那只巨型黑豹满足了他对体型、颜色和手感的最高想象……
天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变态裸男啊。
“Lance……”艾布纳突然又想起了那低沉的呢喃,耳鼓膜竟微微震动起来。
“少爷,您是要在这里用餐还是给您送到房间?”男仆训练有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漫思。
艾布纳敲了敲桌子,“就这儿。”
男仆把托盘里的食物摆上桌,有白面包、奶酪、水煮蛋、薄荷茶,还有一块番红花蛋挞。
“这不是琼尼爱吃的么?”艾布纳问。琼尼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最喜欢吃蛋挞,所以每天早上都要给他另加一份蛋挞。
男仆微微欠身子,回答道:“琼尼少爷今天早上胸闷,亚伦?阿克曼大人给配了药,现在还在休息。”亚伦?阿克曼是多伦宫的御用医师,也是仪仗塔里王辅楼的常客。
艾布纳想起了琼尼那单薄瘦小的身体,苍白的小脸,遗传了母亲的褐红头发和尖瘦的下巴,声音细如蚊蚁,没说两句话就咳嗽起来。他打从在娘胎里就开始喝药,13年以来喝过的药够绕仪仗塔一圈。
“琼尼还好么?”艾布纳问男仆,他突然想起这个男仆是琼尼的贴身男仆,每天都会给琼尼穿衣、脱衣,现在琼尼正休息,仆人就闲下来了。
男仆笑了笑,笑容很柔和,“谢谢少爷的关心,琼尼少爷喝过药之后就稳定了,过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醒。”
艾布纳咬了口面包,把蛋挞推到一旁,说:“把这个带给他吧,我又不喜欢吃。”
“谢谢少爷。”男仆把蛋挞放回托盘中。
艾布纳吃饱喝足后又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顺便让仆人再沏一壶薄荷茶送到房间里。他推开门看见了自己的羽毛床,浓浓的睡意又袭来,他揉了揉眼睛,晃了晃头,提醒自己父亲要回来了。
为了让自己更精神些,他把松垮的睡衣换成日常套装,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窗边,晒着太阳,吹着凉风,又踮起脚从果木制的高柜上随意摸出一本书,是一本陈旧的《四国史》。
“该死的。”他连忙把书甩回去,诸王在上,他就是清醒着都能看睡着。
他又摸了摸,是本《赤龙圣经》,耳边突然响起史言长奥布里?费尔南多那充满讽刺的话“他日必将毁于火海”。他皱皱眉,要不是在“知更鸟”的表演中听过这句话,他还真不知道这话是出自《赤龙圣经》。于是他带了点兴趣,翻开了它,但密密麻麻字让他霎时畏惧起来,他曾在父亲的逼迫下看过一遍,其实也就是赤龙如何拯救被神抛弃的人类的史前故事,而他只觉得像是看了一个很奇怪的神话故事,于是他就追着父亲问各种问题,诸如“为什么赤龙要救我们?”“赤龙和神打架哪个会赢?”“赤龙的尾巴有多长?”“幼龙的妈妈是谁?”
“我不知道,你只要把它背上就行了,艾温。”父亲被追问得不知所措,冷冷地回答。
可怜的小艾布纳抱着书背了大半天,脑子里还是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最后只能磕磕巴巴地背上第一小章节,好在每次去尖塔祷告时龙使也没怎么为难他,后来只让艾布纳象征性地说两遍“侍奉我主”就结束了。
艾布纳又把书合上,放了回去,继续摸了摸,每个银弓城的贵族子弟卧室里必备三本书,其中两本就是《四国史》和《赤龙圣经》,按理说应该还有本《银王箴言》。传说这是银弓城的建造者所著,无人知道他的名,只好以“银王”敬称。书里大概从四王与赤龙的约定讲到银弓城的早期建设,最后以银王的“我将长眠于城下,龙翼之子民永生不息”结尾。艾布纳自认为这就是银弓城的史书,还比《四国史》要生动些。
艾布纳摸了半天没摸到,只听窗外传来群鸟的叽叽喳喳声,他转过身,只见几只灰色的田鸫飞了进来,爪子里各抓了张小字条。他连忙挨个取了下来,又从柜子里拿出玉米粒放到窗台上。
“宝贝儿们辛苦了。”艾布纳摸摸一只田鸫,田鸫亲昵地啄啄他的手背,然后飞去吃玉米粒。
艾布纳展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词“未见”。
第二张先简单寒暄一阵,之后还是写了“没有看见”,最后还说了些安慰性的话。
其余几张都差不多的意思,艾布纳叹了口气,不抱希望地展开最后一张字条,霎时他瞪大眼,激动地反复看了几遍:
在云血荒附近看过。
“或大或小?”艾布纳自言自语道。
云血荒是无息海上的一块无人小岛,岛上长满了红色的云血花,离远看简直像一片血海,尤为瘆人,名义上是划在银弓城的范围内,但实际上至今都没人去生活过,所以有关云血荒的记录几乎很少。国王会派人去象征性地驻守,不过守卫只是住在无息海附近的白鸥塔,半步不敢靠近岛,就光每早起床睁眼看见一块血海,就已经够磨人了。肖恩的伯父尼禄?马尔杰里公爵死前就住在白鸥塔里,日夜酗酒,神志不清,最后死在了那里。总之,在那片总与流浪和死亡相关联的银弓城边境,除了有渔民和守卫,谁也不想踏去半步。
“变态豹子去那干什么呢?”艾布纳沉思着。
“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艾布纳急忙把纸条收好,“谁?”
“哥哥,我是琼尼。”一个柔弱细小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
“进来吧。”
并不是琼尼一个人,琼尼由他的男仆抱着,苍白的小脸顶着一头蓬松的红发,虽然刚过13岁生日,但看起来只有10岁,在男仆的怀里简直奄奄一息。
“哥哥,谢谢你早上留给我的蛋挞,奶妈给我带了很多葡萄,我想送点给哥哥。”说完琼尼捧出怀里的玻璃碗,里面装有满满的紫葡萄。
艾布纳连忙接过葡萄,葡萄个大饱满,沾着水珠,甚是诱人,他说完“谢谢”,觉得有些窘迫。因为公爵夫人总挡在中间的缘故,他虽然并不讨厌这个瘦小的弟弟,但还是略疏远,除了生日互送过礼物外,其余几乎没有交集。
琼尼先打破这短暂的沉默:“这是卡加洛斯的葡萄,很甜。”
艾布纳吃了一粒,的确很甜,又剥了一粒递给琼尼,琼尼说:“我已经吃了几个,阿克曼大人嘱咐我不要多吃。”
艾布纳的手顿住了。
“但是我想吃哥哥剥的。”琼尼的伸过上半身,小嘴一口就包住了艾布纳的手指头和葡萄,灵巧的舌头扫过他敏感的指肚,然后咬走了葡萄,直起身子,眼睛弯弯的,冲着艾布纳甜甜地笑着。
艾布纳从来没觉得琼尼这么可爱过,伸手把他嘴角的残汁擦掉。
“快点好起来吧。”艾布纳打心底这么说道。
琼尼笑了笑,问:“等我好了以后可以找哥哥玩吗?”
“随时都可以。”
第9章王辅之子2
中午王辅回来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他周身的怒气,艾布纳听说近来银弓城与蓝泉城的交界处屡屡发生摩擦,蓝泉城的国王坐视不管,显然是种无声的挑衅,银弓城正考虑动武,但根据所谓的“四王之约”,任何一城不得对他城动武,银弓城必须沉住气。
父亲恼的大概就是这个。
饭厅一侧的织锦帷幕上有上百只鸟的花纹,鸟喙与鸟喙相叠,跃跃欲试的翅膀,沉闷中仿有一触即发的错觉。
长长的餐桌上除了金属餐具与餐盘相撞的声音,连呼吸声都没有,每个人都在注意不触碰王辅的***。但即使如此,王辅瞥了眼他的大儿子艾布纳右手裹了纱布,正略笨拙地切着阉鸡;二儿子琼尼好像又瘦了,早上医师又加重了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再看看身旁的妻子瑞亚,上个月刚流了产,面色苍白,但那张利嘴还是没少讽刺艾布纳。
王辅肚子里的火气更大了。
艾布纳看着眼前的阉鸡默默叹口气,右手实在使不上劲,左手好不容易切开了鸡肉,真的又柴又硬,撕了老半天,手肘跟着面包盘一撞,声音颇为刺耳。他顿时感觉一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尤其来自父亲的目光最为辛辣。
“艾温。”王辅的语气冷到极点。
“在的,父亲。”艾布纳老实回答,但不敢抬头。
“抬起头!”
艾布纳慢慢抬起头,看着父亲冰冷的蓝绿眸子,心跳加速。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夜不归宿,我就把你左手臂也打断!”
艾布纳的嘴唇抖了下。
“吃饭!”
艾布纳低下头,在鸡肉上沾了些杏仁酱,放入嘴里默默地嚼着。他从来都没发现鸡这么难吃过,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艾布纳知道自己逃不了下午的史学课了,于是准备午后先去找温斯讨论云血荒的事。仆人们正在忙着打扫收拾,父亲又不知道哪去了,于是他挺直腰板,大摇大摆地从御辅楼的正门走出去。
正门外有淡淡的草浆味,广场上的巨型弩弓雕塑水池正汩汩流着清水,多伦宫内出现很多园艺工和漆刷匠,连艾布纳自己的房间都被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他这才想起来要到“圣龙节”了,这节日是四国最为重要的节日,每三年举办一次,四国轮流着庆祝,上一次是在黑岩城,这一次该轮到银弓城了,届时其他三国的亲王都会过来,银弓国的国王罗塔又是这么好面子之人,肯定会大张旗鼓。
艾布纳突然觉得住了三年之久的多伦宫陌生了起来,他四处望望,仔细地看着这巨大的宫殿。
整个多伦宫的中心是银塔,银塔的正前方是宽阔的广场,后方有一个小一些的半圆形广场,广场中央是巨型镀银的弩弓雕塑,雕塑下方是一个圆形水池。再往后,穿过草场,是三幢高楼,分别是剑衣楼、御辅楼和白翰楼,三幢楼之间由长长的观光长廊连接,连在一起后整体上呈弯弓状,紧紧围护着前方的银塔,这组楼均由国王的重臣居住,被称为“国王的仪仗队”,因而又被称为“仪仗楼”。
艾布纳所住的御辅楼是历任王辅及其家属所住的地方,他13岁时,银弓城上任国王的长子尼禄?马尔杰里死去,不久国王也死去,王位就传给了次子罗塔?马尔杰里。罗塔登基后,迅速更换朝臣,把集荣誉与财富于一身的阿波卡瑟里公爵任为王辅。艾布纳还记得那日他在自家庄园的湖旁追赶一只大白鹅,一不小心掉进水里,他拖着一身泥浆爬上岸,正对上父亲严肃的脸。
“艾温,我们明天就去搬去多伦宫了。”父亲穿着丝质上衣,褐色头发梳得发亮。
“是肖恩住的地方吗?”
父亲顿了一下,拿出白手绢擦掉艾温脸上的泥浆,“是的,艾温,到那儿后你不能再这么孩子气了。”父亲把黑手绢留给艾布纳,艾布纳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禁握紧手绢,泥水直直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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