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U型潜艇
u型潜艇对于楚悬来讲并不陌生。2032年,他和伊尔文在伊利诺伊执行完一个收容任务后,在芝加哥工业与科学博物馆参观了展览的U-505型潜艇,回来的时候还差点被拖进了彩虹旗的游行队伍。
楚悬打开舱盖跳进艇内,一脚踩进了齐膝盖深的脏水里。
“神啊,这是什么味道……呕……”
没有戴呼吸面罩隔离内外空气的楚悬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种味道简直就像排泄物,呕吐物,死鱼和死牲畜混在工业废水里一起发酵了一百年。楚悬没有洁癖,但是这种环境真的不是人呆的,多吸几口这儿的空气,大概连呼吸道都会被腐蚀掉。
二战期间,潜艇上的空气质量很差,更不用说这艘潜艇还经历了百年的超长待机。在当时,数十名官兵挤在狭小的艇内,共用一个马桶,由于极度缺乏淡水,几乎不能洗澡。潜艇在海况恶劣的海面上航行时,海水会从未关闭的舱门中涌进;各种机械装置运转时发出的高温,又使室内温度长时间达到50°C以上。高温潮湿的艇舱内味道可见一斑。
楚悬调整了一下头顶的射灯,扶着管道,淌着齐膝盖的污水往前探索,心里再次心疼了一遍自己的战术装甲。
楚悬能感觉脚下不断踢到了马克杯,刀叉碟子之类的杂物,但是好在没有奇怪的东西,比如说人骨。
潜艇里并没有任何一具士兵的尸体,而存放充气救生筏的地方已经空了。说明这艘潜艇上的人早就知道“死亡之钟”会释放致命的次声波,并且提前撤离。
一个世纪前的纳粹德国,可能已经掌握“死亡之钟”的秘密了。只是苦于气数将尽,没来得及消化成战斗力。
以防遗漏什么重要的细节,楚悬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查看。其实潜艇上也没有什么房间可言,所有的区域都是公开的,只有艇长才有单独的房间,其他的军官都只有单人铺位和吊床。这些钢筋的床铺在腐蚀性的海水中泡了一个多世纪,结构早已岌岌可危,一碰就会倒塌,楚悬蹑手蹑脚地查看每个房间,生怕动作搅起的水流会会引起多米诺骨牌式的坍塌。
保存东西最忌讳的就是潮湿的环境,u艇里的空气湿度高到几乎饱和,不提那些浸泡在水里的,就算是在桌子上,柜子上的文件资料都腐烂成了纸浆,字迹根本无法辨认。唯一保存完好的,大概就是悬挂在墙上褪色的万字旗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潜艇中间的位置,两边走廊的中间的房间挂起一片黑色的布帘来保持较为私密的空间。这个房间属于u型潜艇的艇长,设置在潜艇的中央位置是为了方便事务的汇报。
布帘旁边的墙上钉着一张严重掉色的巨型海报。楚悬学过一点德语,认出了个标语:
“到南极去!”
标语上面有一个金发碧眼的雅利安人行抬手礼,背景是白皑皑的南极冰盖。
楚悬的嘴角忍不住抽搐。
到南极去?到南极去做什么?支援地球偏远地区的法西斯主义建设吗?这艘潜艇明明是往北极开的吧?
还有,这标语的意思是......传说中南极冰盖下的“211”基地是真的?
南极冰盖下有没有秘密基地不知道,但是纳粹德国的余孽仍然存在他倒是知道的。在基金会目前已经解密的档案中,直至上个世纪80年代,05议会仍然和党卫军ss部队的科学家有交流,火箭技术,隐形轰炸机,超高速碟形飞行器,特斯拉无线输电之类的……那个机构也不知道现在是合流了,还是人道吞并了……
楚悬盯着海报出神,突然听到“哗啦”一声落水声。
“谁!”楚悬条件反射地往后转,一手持刀,一手提着探照灯四处扫射。光线经过水的折射在抗压舱壁上映出流动的光晕,照到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
喊完了楚悬有点懊恼:一个世纪前的u型潜艇又不是恐怖分子藏匿的烂尾楼,怎么可能还有别人?除非是复活的纳粹僵尸。可就算是僵尸,在水里泡得这么久早该泡发了吧?还能没事儿跳水玩?
那个会跳水的东西划了几下水,似乎爬到了没水的地方,接着楚悬就听到了“咯吱咯吱”的指甲划动金属表面的声音。这怪声回荡在u艇无人的空间里,令人毛骨悚然。
楚悬循着那个声音放轻脚步摸过去。随着他的靠近,渐渐能够听出那个声音里夹杂着一种气急败坏的“唧唧”乱叫声。
楚悬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管那个会跳水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他都能够搞定。但最令人害怕的不是难对付的怪物,而是未知的事物。楚悬宁愿去正面刚一打纳粹僵尸,也不愿意和这种隐藏起来的敌人躲猫猫。
射灯照进一间军官的寝室时,怪声音戛然而止,废弃的u艇一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死寂。
倒塌的床铺,齐膝盖的污水,狭窄的过道,折叠的小桌板……一切都和其他的房间没什么不同,直到光柱扫到一个白油漆涂画的“×”字。那个“×”画在一个军用水壶上,水壶卡在了管道上。
那个水壶水淋淋的,好像刚从污水里捞出来。
“之前有这个东西吗?”楚悬回忆,确信自己搜索的时候没看到这么明显的标志。
这水壶,莫非是被那个会跳水的东西从污水中捞起来的?
楚悬把水壶从管道上拿起来,黑暗中响起了一个刺耳的尖叫。
他一抬头,头顶射灯的光线随之上移,照到了一张青绿色的长满的疙瘩的丑陋脸庞。那个怪物照着楚悬的脑袋飞扑过来,楚悬眼前一黑,给撞得差点一头砸进污水里。
那个东西死死地抱住楚悬的呼吸面罩。楚悬什么都看不见,手里的雷光刀刃太长,根本削不到那个怪物。他听到了怪物的指甲和牙齿磕在钢化有机玻璃上的声音,那家伙,竟然是想把他的呼吸面罩弄下来!
“该死……”楚悬很快恢复了冷静,倒提起手里的军用水壶往那个怪物的脑壳上砸。
二战德军的军用水壶是很结实的,就算过了一个世纪,还能当榔头用。在液压动力的加持下,楚悬的臂力早就超过了正常人类的极限。第一下,手上有了粘乎乎的感觉,到了第三下,那怪物的小脑袋像浆果一样爆开。怪物惨叫一声,抓着楚悬呼吸面罩的爪子顿时失了力气,跌进水中。
小怪物的尸体摔进污水中,浮了起来。那是一个人类婴儿大小的,有一张蛙脸的生物,浑身都是长着疙瘩的青绿色皮肤,手指和脚趾之间连着蹼。
海底人?
楚悬喘着气拎起那个怪物的尸体。奇怪,海底人不是生活在大西洋低纬度的温暖水域吗?怎么会出现在北冰洋?还是在一艘废弃的潜艇里?它怎么进来的?
第42章豪森日记
楚悬打算把海底人为什么会出现在u艇上这个问题先放在一边,海底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算他们在这艘潜艇上筑了窝也不要紧。他捡起了画着白叉的水壶。
水壶上有这么明显的标记,应该是为了特意让人发现。楚悬晃了晃水壶,里面有液体,打开闻了一下,是威士忌。
难道是因为嗅觉灵敏的海底人闻到了酒味,才从污水里把这个水壶捡上来的?捡上来以后,因为不会开盖子忙活了好久,发出的声响把楚悬招了过来。小海底人知道自己不是楚悬的对手,就抛下水壶藏了起来,但是看到楚悬要抢他的酒,愤怒之下扑上来就和楚悬拼命......至于结果,自然就不必说了。
楚悬瞥了一眼漂浮在水中头朝下的小海底人尸体,心里默念一句:珍爱生命,远离酒精。
头顶的射灯往水壶里晃了一下,威士忌里似乎浸泡着一卷白色的东西。楚悬把酒倒干,小心翼翼把那卷东西取出来,竟然是一张纸条。
高温潮湿的潜艇上很难保存东西。在一个世纪前,某个军官把他的留言用铅笔写在纸条上,装进了灌满威士忌的水壶里,这样才保存到了一百年之后,让楚悬能够看见。
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写着:
不管你是英国佬,美国佬,还是发现这艘潜艇探险者,都快点离开这里!
“钟”就快要脱离我们的掌控了,就算没有通电,它也有了报时的迹象。快点离开!一旦“钟”真正启动,谁都逃不掉!
没有问候,没有落款,只有凌乱的语无伦次的警告。
当年的德国人预知了“钟”会带来的灾难,早就乘坐充气筏子逃离了这艘潜艇。然而,追击他们的同盟国军舰却没有登上u艇,难道那些军舰上的水手都死于次声波了?
楚悬捏着张纸条,脊背生寒。报时是什么意思?难道“死亡之钟”会像真正的钟一样定时报时,而它报时的钟声就是要人命的次声波?
如果“钟”会定时发出次声波的话,那么楚悬现在的处境及其危险。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差一点,就能一睹“钟”的庐山真面目了,这可是基金会都三缄其口的绝密记录,难道就要这样擦肩而过?而且,他都和伊尔文那么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了,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要让那老毛子嘲笑一辈子?
就算真的死于次声波,也不过是读档再来而已。这个险又不是冒不起!
他返回挂着海报的艇长室,想去里面搜索一下是否有更多的情报。掀开黑色的布帘,看到的不是一个黑洞洞的房间,而是一扇厚重的铁门,门上有一个骷髅的标志。
为了方便下属汇报潜艇上的情况,艇长的房间是不会安装门的,这里有一扇如此沉重的铁门,必然有蹊跷。铁门被反锁了,楚悬把门撬开一条缝,地面上的污水一下子涌进了门缝里。
过了一个世纪,门后面的那个房间竟然没有渗水,足以证明这扇铁门的质量,还有纳粹对于门后面的东西的重视程度。
等水流得差不多了,楚悬才跨进去。正对着他的是一个伏案趴在桌子上的人,穿着白大褂,袖子上别着万字袖章。尸体早已白骨化了,由于艇长室里比较干燥的环境被完整地保存下来。他胸前的桌子上放着笔记本,文件夹和钢笔,脖子上挂着一台莱卡照相机。相机早就坏了,胶卷上没有任何影像。骷髅的手搭在快门上,这个人临死前似乎想要拍摄什么。
楚悬顺着相机闪光灯的方向,看到黑暗中真的立着一座“钟”。那口“钟”有一人多高,被钢铁支架支撑着,乍一看很像欧洲的教堂钟,实际上只不过徒有其名罢了。那是一台很像“钟”的机器,由上窄下宽两个可以反向旋转的气缸组成,包裹着铅制的外壳,上面那个气缸刷着一个万字。
楚悬抬起手指敲了敲,“钟”里面好像有液体在晃动。
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特别的了。
这就是“钟”?这就是基金会三次收容失败传得神乎其神的“死亡之钟”?
说实话,楚悬挺失望,非常失望。
他本来以为,按照基金会其他收容物的尿性,“钟”会是那种雕刻着启示录浮雕,从德国某个古教堂的地下墓穴中挖出来的远古神器,能够召唤出所罗门七十二柱恶魔……却没想到只是这样一个铁疙瘩,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危险可言。
楚悬转回去拿起了骷髅面前的文件夹和日记本。
“让我看看你们怎么说吧。”
文件夹上满满的全是实验数据,楚悬看不懂也懒得去看,没一秒就被他扔开砸到了骷髅的脑门上。日记倒是挺有意思,从扉页上看,它的主人叫做豪森,丹麦裔德国人,核物理科学家。从行文上看,这个人还是个十足的话痨,大到纳粹德国原子弹计划的落空,小到和情人约会时喝的是什么酒,他都要记上一笔。
比方说:
“1944年12月9日我跟亨克尔说了必须把‘钟’放在潜艇正中间,最好是艇长的房间,但是他死活也不同意,坚持只能放的艇首和艇尾。噢!这些个大老粗,他们知不知道‘钟’有多危险?发动机那么高的温度,噪音和震动,引起Xerum525泄漏了怎么办?他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照我看,那个老葛朗台只是心疼他铺了棉絮的床,不想和其他人一样睡铺子罢了!要不是他腰里别着鲁格,我一定要用靴子狠狠的踢他的屁股!”
直到登上u艇的前几天,这位豪森还是一个垃圾话连篇的话痨。这种情况,在u艇航行的时间里慢慢发生了改变。无论是谁,在肩膀上担负着重大的压力,生活在狭小幽闭的环境中的情况下,都会变得沉默寡言。那个时代的潜水艇,连一扇观察外界的舷窗都没有,狭窄的空间足够把心里承受能力弱的人逼疯。何况,这个豪森还担负着保护祖国科技遗产,找机会复兴第三帝国的重任。豪森就是再乐观的人,也会变质。
12月20日之后,豪森的日记开始往简明扼要的方向转变,并且记录了很多发生在这艘潜艇上的不同寻常的事,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他的不安:
“12月20日,有水手反映在靠近艇长室时口中感受到铁锈味,可是他的口腔黏膜上没有伤口……”
“12月23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了头晕,耳鸣,视力模糊,恶心,失眠,失忆,失去平衡感的症状。亨克尔担心某种未知的传染病在潜艇上传播,但是我有种更不好的预感……”
“12月24日,一位士兵报告在午夜因为噩梦惊醒时,听到艇长室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我看他是睡糊涂了,把发动机舱和艇长室的位置搞错了……”
“12月25日,麦克上尉说他起夜路过艇长室时,看到门缝里发出紫蓝色的耀眼闪光。我不是不相信他,可是,这怎么可能?‘钟’明明没有任何电源……”
“12月27日,更匪夷所思的怪事发生了——有人说在他的房间看到了柏林帝国大街,还有坐着吉普的盟军士兵!俄国毛子竟然把镰刀锤子旗插上了帝国大厦,那些美国佬,英国佬在到处销毁我们的党旗和党徽!那这真是太可怕了!
这不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他是怎么看到这些东西的?难道,真的是‘钟’……”
日记写到这里,笔调已经从简明扼要变成了歇斯底里。豪森甚至折断了自己的笔尖,在纸上留下大大小小的墨团。
“是‘钟’,真的是‘钟’……‘钟’真的可以‘扭转空间’!那个人在他房间里看到的影像是真的!我们的第三帝国已经完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Xerum525不用通电就可以发生裂变,要是这个成果能够早两年,不,早几个月发现都好啊!要是希莱姆知道了该有多开心啊。如果有这件武器,赢得最后胜利的肯定是我们!可是现在已经怎么用都没有了,没有实验设备,‘钟’非常危险,随时都可能有失控的可能,天知道它失控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亨克尔说所有人都得撤离这艘潜艇,但是我不想走……毕竟,‘钟’是我投注了半辈子的事业,我想留到最后,看看到底能够出现怎样的奇迹……”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下文了。豪森的结局已经不需要日记来记录,这具骷髅就是他的归宿。楚悬看着伏在桌案上的骷髅,竟然有点佩服这位纳粹科学家。比起他这个半吊子博士,这一位是真正为了祖国和科学事业献出自己生命的人。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大概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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