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对于雪天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比如几年前母亲猝不及防的离去,又比如她和晏铭洲的第一次。
她一直记得,那天的云,晦涩,暗沉。犹如一块未洗净的破布,灰蒙蒙地笼罩着楠城的天空。
她不是一开始就签在天美的,把她带进圈子的人是钟棋,聚光传媒的老板。在她高中时期就常蹲在学校门口给她塞名片,但每次名片的归属地都是路边的垃圾桶,没有一次例外。
直到大学毕业爸爸出事后,两个人在咖啡厅门口,一个正出来,一个要进去。
姜念接过名片之后没扔。
做艺术的人似乎格外看重自己的直觉,钟棋就是如此,直觉姜念踏入圈子就能红透半边天,直觉自己能在娱乐行业开疆拓土,但他的直觉出错了。
他告诉姜念公司破产消息的时候就是在这样一个阴云密布的雪天。
两人坐在公司的台阶上,看着搬家公司的人进进出出。
姜念问他,那你以后去做什么?
他说,回北港,做回本职工作,做金融分析。累是累点儿,也不自由,但好歹有口饭吃。
梦想破碎后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姜念默了默,心底茫然。
毕业前她和所有楠大外院的学生一样考出了DELFB2,但进圈一年多,她的专业知识忘得差不多了。
这次失业她完全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往前回顾二十三年。
母亲走了,父亲入狱,没有几个朋友。
她在楠城长大,但这座车道纵横,高楼林立的城市,她仿佛从未认识。
人们总说,万家灯火。
但这世间灯火,这些年又何曾为她亮起过。
末了钟棋给留了她几个电话号码,说这些是他在圈里关系算比较好的经纪人,可以去问问能不能收留她,毕竟死活拉着她进圈的是他,总不能一条路都不给。
姜念笑了笑,她看着钟棋在雪中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句话。
有梦相识一场,梦尽各自天涯。
那段时间,徐孟和她一样,白天出去联系各家娱乐公司,晚上很晚才回来。
姜念虽然心情不好,却也不想再给她增加烦恼,便没去打扰她。
她和晏铭洲的公寓里常备有酒。
晏铭洲不大喝,多是陈列在玻璃柜上当摆设。
姜念小心翼翼拿出一瓶。
她酒量很浅,但也想试试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意情仇。
大不了,以后赔他一瓶就是。
如果是妈妈在世,是绝对不会让她碰的。
印象中爸爸哪天应酬多喝了一点,她都会念念叨叨的给他炖米汤,说对胃不好。
不知不觉,姜念就喝得多了些,头脑发晕躺在沙发上小憩。
朦胧间听到门口密码锁打开的声音。
抬头一看。
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英俊的脸不带任何表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他头发上似落了雪花,被屋中的暖气一熏,化成了细蒙蒙的一层小水珠。
即使隔了段距离姜念也感受到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
晏铭洲脱了外套,长指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长腿迈向沙发,神情淡漠:“喝酒了?”
姜念揉了揉眼睛,撑起上半身:“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了你的。”
晏铭洲瞥了眼,玛歌的干红,她倒是会挑。
“这也是你的家,不用经过我的同意。”
姜念眉眼微垂,白净的小脸上红晕未散。
这里真的是她的家吗?
她确实很想有一个家,但理智告诉她,这里不是。
晏铭洲随意地坐在沙发另一侧,淡道:“今天不用拍戏?”
都失业了,当然不用。
她摇摇头:“休息几天。”
晏铭洲“嗯”了声,没有继续搭话。
姜念抬头:“你呢?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
晏铭洲给自己倒了点,嗓音慵懒,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后天去澳洲,我回来收拾东西。”
姜念:“哦。”
她和晏铭洲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例行公事般互相问候,互相关心。
姜念给这种关系定义为——室友。
没有人想要往前跨一步,打破这个僵局,也没有人往后退一步,提前结束这段婚姻。
相敬如宾四个字用来定义他们再合适不过。
晏铭洲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起身:“我去书房呆一会儿。”
姜念点点头:“好。”
等他一走,客厅又恢复了寂静。
冷白的灯光斜斜印着玻璃窗,仿佛方才片刻的絮语只是幻象。
姜念懒得动,翻了个身,接着酒意又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
她感觉身子一轻,落入一个暖源,鼻尖钻入几许冷沉香,带着深海的味道,似在哪里闻到过。
经过些许颠簸,她好似躺在了软和的被铺上。
长卷的睫毛颤了颤,姜念睁眼。
男人英俊的面容溺于暖色的灯光下,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gu903();他拉了被子过来,不知道姜念醒了,不经意和她的视线对上,松了被角:“外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