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才是最真实的。
卲谦在厨房吹着口哨刷着碗,那调子他吹了不知多少遍了,恋曲1990,上个世纪的歌曲,却格外好听。
苏念在桌上写作业,抬头看了看他忙活的背影,怎么那么像一个新婚少妇,带动着周身空气,散播着没有褪去的少女心。
“念念,快元旦了,你妈要回来了吧?”
苏念回过神来,放下水笔,作业写的差不多了,还剩几门明天去学校补吧。
对于刑警来说,时间日期地点的记忆比学生‘只知一二三四五六七,不知十五和初一’强上不知多少倍。
“好像是…31号早上到,住一周,今天几号了?”
“29了,31号周三,你上学,到时候我去接她?”
“听你的。”
卲谦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连毛巾都懒得用就回屋收拾东西。
“我回宿舍住几天,咪咪你可要按时吃饭啊,念念那臭小子给你抱回来也不知道照顾你,他要是忘了给你做饭你就咬他,不用给我面子。”
“喵?”短脚猫甩甩尾巴,一歪头。
苏念将书本摞在一起,放在桌角,没有再搭理这个幼稚的大叔,起身上了阁楼。
看来高中最后一年的联欢会他又要错过了。
31号早上,卲谦在机场门口接机,那天艳阳高照,阳光还有些刺眼,天蓝的不像话,万里无云。远远的,他就看见汪瑞雪身着一袭黑色的皮衣,抬起手来,遮了遮刺眼的阳光。
卲谦从车窗探出身来挥了挥手,连忙下车帮汪瑞雪提行李。
大包小包的行李,卲谦心里清楚里面装的几乎全是从美国带回来的零食,应该还有给苏念带回来衣服。
“大姐,你怎么打扮的跟黑社会的一样?”卲谦打趣儿道,打开车门,让人坐在后座。
“少贫嘴,我儿子呢?”
“你在美国过傻了吧,今儿周三,孩子学校上课呢,这样你一会休息下中午一起吃个饭?”
“哦…”汪瑞雪一下子失落了很多,晃了晃神又开口询问,“那他在学校怎么样,有女朋友么?”
“他有没有女朋友你问我有什么用?”
“你都照顾他什么了?”
这一番对话早在去年,前年都进行过一次了,苏念还是老样子,在学校没什么朋友,不过情书但是收到过好几封,有同班的,同年级的,甚至低年级的都有。
卲谦是从苏念书架上的一个大盒子里看到的,信统统没有拆封,只是被珍藏了起来。
卲谦不行,就是手痒,趁苏念不在家拆封看了个遍。
不看还好,一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酸,肉麻。
“他情绪上没什么太大的波动,最近也会开个玩笑什么的了,但还是几乎天天晚上做噩梦。”
汪瑞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没什么好问的了。
“你也不问问我过的怎么样!”卲谦不满。
“依旧单身,但是精致很多了,这点你得谢谢我儿子。”
“谁说的?”卲谦轻笑着,“我怎么就不能有个小对象啊?”
“服装搭配简单,全身上下颜色不超过三种,黑色开衫白色针织衫,马丁靴修身的深色牛仔裤,衣服上有种淡淡的柠檬味,车里常备咖啡,从烟灰缸内残留的烟蒂来看,应该是软中。”汪瑞雪说着伸手拿来一瓶咖啡,拧开喝上几口,“味道很浓,综上所述,你的个人生活细节被我儿子承包了,你说的小对象是我儿子?”
第24章2.2爆炸案
卲谦尴尬的笑了两声,跟汪瑞雪聊天真的很没意思,没说话都一种聊爆了的感觉。
“等等不会真是我儿子吧?”汪瑞雪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我说你怎么还不找对象结婚,老卲你还能再无耻点不?我儿子你都敢下手!”
卲谦沉沉的叹了口气,十分的无奈,“大姐你拿我开玩笑也就算了,自己儿子你也不放过。”
汪瑞雪一抿唇,笑得开心。
她这个说法,确实吓人一跳,这三年卲谦不是没想过赶紧找个对象结婚,而是一往深处想,苏念的日常开销几乎都是卲谦负责,那人家姑娘能同意么?
肯定不同意啊,苏念也不是他卲谦的儿子啊。
不同意苏念势必要吃亏的,原本就孤零零的小孩儿再在亲人身边吃亏可怎么的了。
把放在苏念身上的心分一半给别人,卲谦可能做不到,所以什么时候苏念成家立业了,卲谦再去找对象吧。
中午接上苏念,三个人吃了顿饭,下午下班之后卲谦就回了警队宿舍。
这个宿舍卲谦挺久没回来了,房间不大,一室一厅,一个办公桌一架普通宿舍的那种上下床,就基本是个办公室里加了张床的组合,桌上积了层灰,卲谦挠了挠头只好去厨房接了盆水打扫起来。
以前打扫屋子洗衣服这事儿都是苏念负责,自己就做个饭刷个碗,这一番折腾下来卲谦觉得自己半条老命都搭了进去,要想彻底的打扫卫生原来这么累啊。
后来总算收拾干净,但已经没力气去做饭了,干脆洗了把脸上床睡觉。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无所事事也没个人说话就觉得空落落的,好不容易睡着,又开始做梦。
苏俊安,苏俊安站在海边,一回头,冲他笑笑。
单单这么一个画面,就足以让卲谦大叫着苏俊安的名字,从床上坐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天还黑着,一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老苏啊老苏,你真他妈是个混蛋,2015头一天就不让我好过,每一年的纸钱元宝二锅头我也没少了你的啊!”
他和苏俊安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
卲谦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热爱打架,就因为这个错过了很多次被领养的机会,然而卲谦毫不在意。
他仅仅16岁就被缉毒队破格录用了,作为预备队员学习了两年,18岁正式参加缉毒行动。
也是那一年,他认识了苏俊安。
缉毒队和刑警队曾共同破获了319特大毒品走私案。
这是个温柔的男人,像阳光一样,苏俊安除了布控和指挥周密了点,其他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就单单是让人看到了他的笑容,就觉得温暖。
怪不得连汪瑞雪这种性格泼辣尺度很大的女人都能被拿下。
那次是卲谦第一次参与大规模的行动,险些出现纰漏,是苏俊安机智的和毒枭周旋才保住了卲谦的命。
所以说,他和苏俊安是过命的交情。
“队长新年好!”
“新年好。”
“队长来的这么早啊,元旦快乐。”
“元旦不快乐,涨工资就快乐了!”
“卲队早。”
“早。”
从进门到办公大厅,卲谦打了一大圈招呼,早上他心事重重跑了一圈步连水都忘了喝,一进办公室,他就迫不及待的倒水喝水。
也不知道没有自己的监督,那小兔崽子能不能坚持锻炼。
“喝着呢?”
卲谦一个冷战险些呛着,连忙回头,看见汪瑞雪点了根烟,坐在沙发上。
“哦…念念他们学校调课来着是吧,应该是明天放假休息。”卲谦放下水杯,坐在转椅上,“你怎么不在家好好给儿子做个饭,跑这儿来干什么?”
“拜访一下楚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顺便怀念一下我在队里时的日子,怀念一下曾经的辉煌。”
卲谦心想都是老狐狸了,就别拐弯抹角的了,伸手拉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份厚厚的档案袋,618特大爆炸案的卷宗。
“你是找这个吧?”
“讨厌…”
“想看不?”
“想看。”
“不给。”
“我又不是没看过,我都看了…”
多的数不清了。
汪瑞雪觉得心头痒痒的,鼻尖酸酸的,连忙抽上一口烟压一压。
“我记得上次你还放在档案室,这次怎么放办公室了?既然你不是特意拿出来给我看的,那不会是…”
为了方便苏念看的。
汪瑞雪记得自己好像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让苏念碰这个案子,好啊你卲谦,胆子挺大的啊,敢违背老娘的意思了!
但是汪瑞雪也明白,苏念即使知道卷宗就放在这儿也不会去打开它。
“不错不错,卲队长也会玩心理战术了。”
卲谦在转椅上打了个转儿,没有回答,这句话明显是个圈套,就是方便汪瑞雪戏弄自己特意放出的全套。
不管自己回什么,汪瑞雪都能狠狠地怼回来,他又不傻,吃什么不好非去吃亏。
“如果他想看,我会拿给他看的。”
汪瑞雪笑不出来了,青出于蓝啊,攻心为上啊。这才不到三年就把这个刑警队长收的服服帖帖的了?
“有心事啊?”汪瑞雪见他不上套,于是放弃的问道。
“没有啊。”
“眼神飘了,逃避。”
“你能不能别滥用这些微表情!”卲谦哭笑不得,从桌上一沓子文件下抽出来个笔记本,快速翻阅。
“1215杀人抛尸案念念跟你说了吧?”
汪瑞雪点了点头。
“有几个遗留问题,念念不说我就留着问你了。”
汪瑞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Questionone,罪犯为什么挖去死者的眼球?”
汪瑞雪一弹烟灰,“报复性心理,拍摄视频和照片都需要用眼睛,在犯人的行为逻辑中,可以看出他十分痛恨死者拍摄视频的双眼和那双拿着相机的手,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不把她的双手也砍下来,我想或许是因为不能完成接下来的摆放吧。”
“问题二,仪式感。”
“在报复性心理之上产生的蔑视和挑衅的行为,他将尸体摆放成那个样子,你不觉得像是再说‘你看,你信奉的上帝也救不了你,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拉去深渊’?”
“问题三,对称。”
“这个为了美啊,你不觉得死亡加对称,有一种特殊的美么?”
卲谦哭笑不得,“你有病吧。”
“是啊。”汪瑞雪笑着应和,“我要是没病,怎么会知道有病的人是怎么想的呢?”
特殊的美,提到这个,卲谦不由自主的想到有些特殊癖好和特殊审美的关弘奇。
第25章2.3第一把刀
2012年6月18日,上午艳阳高照,下午阴雨绵绵,老天爷都喜怒无常。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扫墓了。
她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衫,黑色的墨镜,黑色的手套,举着一把黑伞。
十年前的今天,她的丈夫因公殉职,死于火灾。
卲谦远远的听到了脚步声,微微侧头,但是他夹着烟头的手指有些发抖。
这个天气不冷,他穿的不少,抖什么?
卲谦自己也不知。
人在无外界因素的干扰下发抖,无非几点原因,恐惧,紧张,过度兴奋,当然这个人身体倍棒。
那么他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汪瑞雪还没开口,卲谦却抢先一步。
“你来了?”
汪瑞雪摘下墨镜。
“声音沙哑颤抖,你昨晚熬夜了?”
“哎我昨儿一夜没睡来这儿看他了。”卲谦说着,清清嗓子,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另一只手抚摸上了石碑。
秉持最深切的愧疚之意,最深刻的无奈之情。
“你是不是要走了?”
他转过身来,勾唇笑得痞气,“要说你们女人就是敏感,尤其是你,还是搞心理的,想藏都藏不住!”
“你的手发抖,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一个资深老干部恐惧,想了想,畏惧死亡是人类的本性,这说明你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可能会赔上性命的事情。”汪瑞雪说着,将带来的鲜花摆放在墓碑前,旁边还放着酒,“问题是你行么,这可是…”
“当然没问题了,好歹我当了十来年的缉毒警,就这点小事儿…”卲谦打断她的话,“人嘛,就是来世上走一遭,这个坎我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就是一死呗,怎么说来着,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洒脱慷慨,甚至把手握的死死地,可那双手早就出卖了他。
“大概多久?”
“看运气,运气好一晚上的事儿,运气不好…哈哈哈!”
他笑得有点无奈,“对了,怎么没带念念来?”
“今天周四。”
“哦对,得上课,可是我下午就走了,看不见他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