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笔太监余涟今日也在仪仗之中,此时策马越众而出,冷色厉声质问:来者何人?!竟敢在此放肆喧嚣!
为首人自然是锦衣卫附近的代指挥使岳钟,他未着劲装而同样着盛装朝服,立于马上而未下,提刀拱手扬声道:我等奉太后懿旨,来此迎云王入京!他话音未落,便有一缇骑奉上一道卷起的卷纸,显然是他口中的太后懿旨。
余涟蹙眉,冷笑一声:这便奇了,我等也是奉皇上太后懿旨来此迎云王。这懿旨难道还有两道不成?!还是说有真有假?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岳钟不慌不忙,也是一笑,不带感情地注视着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的马车,高声质问:既然东厂奉命迎接云王,为何迟迟不开城门,刻意将堂堂亲王拦在京城之外?!太后正因久等云王不至,才命我等前来。下官斗胆,敢问提督,贵厂此举又是何人授意?!
余涟脸色刷地一沉,正要讥讽回去,马车里却传来和四平静的声音:岳大人说笑了,我们东厂自然是奉皇命行事,陛下说城门几时开,这城门便几时开。岳副指挥使若不信,不妨回去亲自请示陛下?
他的声音不似寻常男子粗粝低沉,而是轻柔平缓,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地信服的力量。
岳钟被他反问得话语一滞,又在听到那一句有意加重的副指挥使时脸色一变,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他还未想好措辞来应对这个不男不女的狗太监。
和四已从容发话:时辰到了,也该迎接我们云王殿下进京了,开城门。
余涟得了指示,看也不看锦衣卫那边,径自朝着守城将士扬声高叫:开城门!
岳钟恍惚一瞬失了先机,等到反应过来,一道色泽明丽的身影已从马车中缓步而下。
狂风乱雪从渐渐开启的城门中狂肆地卷向每一个人,吹得人人衣发皆乱。只见那人乌黑的眉眼沾着点点碎雪,愈发衬得一双唇瓣鲜红,蟒袍虽是被风雪拉扯得凌乱,但依旧仪态端方,安静地立于大燕这道百年巍峨城门之下,风雪之中,从容不迫地面对着泱泱而来的车马。
陆铮鸣站在锦衣卫之中,远远地注视着那道背影,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词守门石。
这个百年帝国的守门石。
在风雪中等待已久的车马披雪挂冰艰难地走进城门,本来气势甚足的藩王车驾此时如被风雪摧折过的残花凋草,没精打彩地缓缓行来。
岳钟回了神,精神一振,立时翻身下马,率领锦衣卫众人迎上:下官岳钟
云王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劳了,和四冷不防扬声打断他,他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却使得众人眼神不有自主地凝聚向他,包括云王刚领出来的少年。
少年面色发黄,身形瘦削,虽然身着锦衣华服却撑不起这通身富贵,一副瘦巴巴病蔫蔫的可怜相。
他听见了和四声音,不自觉地抬头看去,便是愣在了那。
和四亦是稍稍抬头看着他,露出个和善的微笑:这便是先帝流落在晋国的皇子殿下吧,他像个悲天悯人的菩萨,殿下您受苦了。
哼,一个小王八蛋还没摆平,又送来一个?和四心里头唏嘘,夭寿啊,先帝爷人都驾崩了,他几个弟兄伙还上赶着给他头上抹绿挂彩,凭空多出个这么大的儿子。
云王和少年的脸色顿时一白。
陆铮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他的视线与某人的触碰到一起,他的目光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睑,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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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入宫面圣
和四一招先发制人,成功堵住了云王原本酝酿了一通说词。
云王僵立在那里,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骑虎难下一时间竟然蹦不出一个字来,只得腆着张圆润的胖脸讪讪笑着。
在场众臣连带着岳钟都一副找不着边的愕然样,居然就沉默地压着刀柄立在一旁,看着和四风轻云淡地代皇帝慰问了远道而来的云王,至于那位少年,和四之后却是看也没看,刚才的那通情真意切仿佛从未有过。
东厂的人且不说,他这个态度落在岳钟和其他大臣眼中陡然多了好几层意思。
皇子?哪里来的皇子?先帝居然还有个皇子?
这个太监头子当着百官的面说出口了,是不是代表皇帝和太后早就知道这个流落民间的皇子?
眼下这场景有些尴尬还有些微妙,云王一声招呼都没打,就带着先帝的沧海遗珠在年关里头来了京城,其中用意简直让人不得不多想。
所有人都以为和四摆了这么大的谱是替皇帝在给云王下马威,现在看来竟是给这位素未谋面的皇子颜色看!
而众人也再次见识到了东厂无处不在的耳目眼线,竟如天罗地网,将整个大燕笼罩得滴水不漏!
大臣们连同岳钟在内,都不约而同地胆寒了。
和四压根没多注意朝臣间暗流汹涌的小眼神,他照本宣科完,向云王微微欠了欠身:陛下与太后正在宫中等候,便容下官引殿下。
云王裹着锦缎的胖肚子在寒风里打了个冷颤,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和四那双藏着毒一样的眼睛给吓到了,半晌才迟钝地点点头,喏喏道:那,那有劳提督了。
说完就抓着那少年的手赶紧一头扎进了马车里,仓惶的姿态和逃难似的。
和四拢着袖子站了片刻,静水无波的眼睛掠向一旁的岳钟,似笑非笑地说:岳大人腿脚倒是便利,可是眼神却不灵光,原以为接着了个天大的美差吧,不成想却是个要命的活。
他故作好心地叹了口气:咱家多嘴劝您一句,下回接太后懿旨前,先问问她老人家派您来接的是哪位神佛,可别千万为了那点蝇头小利将整个锦衣卫陪了进去。
岳钟的脸色难看无比,这桩差事是他太过心急,只以为云王携了个身高权贵的贵人而来,若是能得这些亲王相助,日后锦衣卫自是有机会翻身,压住这帮不阴不阳的阉狗,可他哪里想得到这位贵人竟然是先帝的皇子,当今圣上的兄弟!
他人虽不圆滑,但当了这么多年官也知晓一个道理,朝中的党派之争可以参与,但涉及到皇宫里的那把龙椅就要慎之再慎!
稍有不慎,站错队跟错了主子,那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被和四一通明嘲暗讽挤兑得脸色铁青,瞟了一眼云王那两富丽堂皇的马车,磨着后槽牙低声道:提督说得极是,可是下官也有言相谏,事关我大燕龙脉,先帝子嗣之要事,提督三言两语就认定了他的身份是不是太过草率,日后万一出了纰漏,东厂担待得起吗?
和四露出个讶然的神色,他抚了抚袖兜上的柔软狐毛,曼声道:可是云王殿下也没否认呀?日后真要出了茬子,咱头上不还是有个亲王顶着吗?
岳钟顿时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了,他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东厂提督竟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也没想到他不怕死到这个地步。
和四笑吟吟地拍了拍岳钟的肩,手刚挨着飞鱼服上精致细滑的绣线,一道尖锐的视线嗖地刺了过来。也不知怎么的,和四和被针扎了似的,还没挨着岳钟的肩手就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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