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沈凌逸眯了眯眼,“肖一那孩子,杀人用剑?那冥凤去了那里?”
“冥凤现世当日,我离开时,曾亲眼见到冥凤已与六煞星之子合为一体。”悯怜答道:“可徒儿也在师伯之后去清灵派细细查过,绝对没有焚世业炎的痕迹。所以徒儿想问……洁魄留在肖一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你应该知道净魂和洁魄是什么。”沈凌逸的声音越发阴沉狠戾,“也应该知道,我们以往失败是因为什么。”
他一拳砸向身下的座椅,楠木裂缝的声音在满室的阒静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他咬牙道:“若是洁魄能压制冥凤的戾气,大将军他为什么要死!他为什么要丢下我……”
上古父神劈开三界,用最后的力量把天地间的灵气之力三等分之后殒身。
他死前留下的最后血脉就是顾爻、沈凌逸与烈山赤三人的师尊,天界第一战神,姜石年。除此之外,他还留下一缕魂魄,一分为二裂为净魂、洁魄,是天地间最后的圣洁。
至此,混沌鸿蒙终于三分。
净魂洁魄本为一体,镇压着上古凶兽冥凤体内的戾气,但却终于日渐不敌;也正是因为如此,姜石年为天下苍生计,才甘愿身死魂灭,才打造了凤囹圄这一处身魂封印。
至此,净魂投入六道,轮回寻主;洁魄因为机缘巧合被一块琥珀包覆,被顾爻寻到后一直小心看护,送去给每一届净魂的主人。
这当中除了净魂洁魄的事是属于天界的秘闻,其他的部分已经传为人间的神话。
可是悯怜却是真真切切的全知道。
但他仍旧不解。
冥凤的力量与天地间的戾气相生相长,当天地间的戾气足够强大,就可以为冥凤提供撕裂凤囹圄封印的力量。
而天地间戾气最重的地方当要属充满死亡和憎恨的战场,所以以往的冥凤现世总是伴随着可怕的战争。
而唯一一个可以凭借个人之力就集结庞大的戾气召唤出凶兽冥凤的人,也就只有应劫而生的六煞星之子。
六煞星之子本就鲜有凡人的情绪,爱意和温暖于他们而言,本就如滴水流入沙漠,难觅踪迹。他们天生就是戾气的容器,可以容纳愤怒和怨恨在体内野蛮生长。
以往悯怜已经许多次协助沈凌逸激发往届六煞星之子的戾气,召出灭世冥凤,他不明白这一次,为什么沈凌逸要冒险把天地间唯一可以制衡凤凰戾气的净魂、洁魄一道送去肖一的身边。
“我来问你。以往我们那么多次召唤出冥凤,可又有哪一次能真的让他毁掉这个人间?”
沈凌逸的声音很是不甘。
“六煞星之子是星命之子,可到底是肉/体凡躯,承载不了冥凤磅礴澎湃的戾气。宿主一旦身死,戾气也会很快消散,冥凤便立刻势弱且无处可躲,很快被拽回凤囹圄里。”
沈凌逸的声音很是疲惫。
“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一次,不由得我不最后冒一次险……”
白云苍狗,日月变换。
笠泽湖边的茅屋如凤囹圄一般遗世独立,远离纷扰。
不过数月时间,魏寻已经习惯了每夜回家的路上盯着前路那一豆瞧不真切的昏光。
他也习惯了在推开房门的同时,轻轻道一句:“我回来了。”
甚至已经开始在这一刻在心里默默期待,期待着接下来那个甜甜的男声会对自己道一句:“七哥!你回来啦!”
夏风吹散了山林间野花的清香,黑暗掩埋了唯一一条回家的路,夜行的人,心安是唯一的光。
这日魏寻归家途中下起了急雨,风声大作,电闪雷鸣;他没有带伞,便寻了处回家路上的凉亭暂避。
他心知这夏末的雷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也就并未多想,靠着亭内圆柱阖目养神。果不出一个时辰,雨便歇了。
他再又踏上归程。
这一路他盲着眼,踏着泥泞,走的辛苦,偏偏还越走越心中越不安宁。
虽然眼盲,但这条路他已经走得太熟悉了,不管走得再慢现下也该是要到了,可无论如何也瞧不见黑夜里湖边那最后一点光亮。
他摸索着进了院子,连院门也忘了合上;待推开房间门的时候,竟不察连指尖都在颤抖。
果然,满室昏暗,和他之前寡身独居时一模一样,冷冷清清的。
他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欢快的唤一声“七哥”,然后甜甜地道一句“你回来啦”。
他站在门边伸脚踏在门槛上,沉着呼吸不敢进去,试探着唤了一声:“阿一?”
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立在门边,收回了那只已经踏在门槛上脚。
恍然惊觉自己好像忘了,他早就已经在天地间孑然而立。
呆立未几,他听见几声窸窣,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听那步伐几乎是在狭小的室内一路奔跑;路上还踢翻了凳子撞倒了茶杯……
一团慌乱。
然后有一个清癯的身体扑进了自己的怀里。
一双瘦弱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使了大力。
“哥哥,打雷了!”怀里之人惊慌中几乎带着呜咽,“我好害怕……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哥哥……
这个称呼好像穿越过千年万年又来到他的身边。
他抬头,明明是已经盲了双眼的人,却好像看见当初的美少年披散着头发懒靠在踏上。
他回首,又看见那美少年正坐在树下鼓着腮帮子吃饭,嘴里含进了几根发,脸上斑驳着一片影。
再也顾不上内心所有的挣扎,他伸手紧紧地揽住了怀里的人。
或许不想承认自己揽住的是谁,他只觉得这一辈子,自己都再也不想放手了……
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门槛,紧紧的拥在一起。
魏寻把下巴顶在肖一的发心。
谁都用尽了气力。
作者有话要说:哥哥绝对不会找替身,因为一一是独一无二的!接下来感情线推进,也会剥开哥哥内心的挣扎。
夜行的人,心安是唯一的光。出自散文集《小心轻放的光阴》【作者】陆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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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指尖心上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二人好像要把这个长夜给站透。
魏寻避雨前淋湿了大半身,还未干透又赶着上路,湿地难行间带着内心的焦躁,走出了一身的汗;雨后的风带着一点点凉意抚过他的后颈,才将人稍稍吹醒两分。
他这才发现,自己现下一身的潮湿粘腻,委实难受。
虽是略略地松了些力道,但他的手还是没有舍得收回,只轻轻道:“我身上脏。”
当一个人的一生中所有的夜月花朝都来自另一个人的时候,无疑,是可悲的;但若是这个人可以被那个给予他一切的神祗拥入怀中的时候,又无遗,是最幸福的。
而此刻那个全天下最幸福的人自然是不肯撒手。
肖一用鼻尖蹭了蹭魏寻的颈项,好似埋得更深了。
这人在魏寻面前撒娇耍赖从来都没有底线,他喃喃道:“香香的。”
茅屋的背后是无人的山林,夜风在林中穿行,发出越来越响的“沙沙”声,今夜的雨恐怕还要再下。
肖一这才想起,魏寻到现在人还站在门外。
带着两分羞涩八分不舍,他缓缓从魏寻的怀中抬起脸来,把人揣在眼睛里瞧,“七哥,你被雨淋湿了,要泡个暖烘烘的热水澡吗?”
“嗯。总是太脏了,该要洗一下才好。”魏寻习惯性地又伸手搓了搓肖一的冰凉的胳膊,“我去烧水,你冷就先到被窝里去吧。”
“我去吧,七哥!”肖一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魏寻的怀抱,手却还是搭在对方的腰侧。
曾经魏寻穿上那一套利落的玄色劲装,隐约浮现的筋肉线条让肖一羡慕了好多年。
现在肖一把那线条搁在了掌心里,隔着一层夏日的薄衫,那触感既坚实又温暖,他总觉得自己连心尖儿都在打颤。
控制不住连呼吸都快要颤抖的时候,他只好松开了手,生硬地想找个话题岔开这旖旎的思绪,“烧洗澡水我最在行了!以前在山上……”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上了自己险些穿帮的嘴,他气恼地跺了下脚才接着道:“在捡我回去的大哥哥家里,我总是要给好多人烧洗澡水。今天七哥你歇着,都交给我吧——”
魏寻听着肖一的声音已经出了房门,眼前突然好像升起了一团火。
那团火烧在灶台里,一个少年坐在一旁;那少年昏昏欲睡地点着脑袋,还不忘时不时地摇一摇手里那把破了口的蒲扇。
他低头喃喃,不知是对谁言语,嘴角还是翘得很好看。
“我只是瞎了,又不是聋子,也没有失忆……”
木桶摆在茅屋的外间,里面灌满了热水;魏寻已经褪去潮湿的外衣站在桶边,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能感受到房间里氤氲着温热的暖意。
他已经在木桶边愣了好半天,迟迟没有动作;因为他一直能听见桶里传来撩水的声音——
肖一好像根本不打算走开。
“七哥还不赶紧沐浴么?天儿已经不早了。”肖一手里掬起一捧热的水,玩得正开心,仿佛连眼角的泪痣都会笑,“我一直帮七哥试着水呢,已经不烫啦。”
“我……”时令到底还未立秋,狭小的空间里坐着一桶热水,魏寻觉得自己的脸被蒸得发烫,热得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习惯了……一个人沐浴。”
虽然不太利索,倒也是实话。
山中清修时,他就不愿麻烦旁人,在带回无音回山之前,也找不到人可以麻烦;平日里洗澡沐浴都挑一个没有人的时间找条山中僻静的小溪。
这几年盲着双眼多有不便,要从湖边大老远挑这么大一桶洗澡水回来,还得忙活着烧热,对他而言也是委实麻烦了些。
虽然灵脉尽毁、灵气尽失,好坏山中苦修下来的身体底子还在,仗着年轻,这湖边也没人踏足,他这些年都是在湖边草草地收拾了自己。
肖一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点着小脑袋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这么久以来都没见过七哥沐浴,身上却总还是干干净净的。原来洗澡也要偷偷摸摸的么……”
“是你自己早上不肯起来。”魏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么个奇怪的问题,“我都从湖边沐浴回来了你还在在赖床……”
“可是——”肖一狭眸微抬很认真地盯着魏寻,“我洗澡的时候七哥也都在旁边帮我淋水冲头发啊!”
恶人先告状啊……
魏寻心道,哪一次不是你唤我来的?
房里好像越来越热了,他不太自在地干咳了两声,“我又看不见……”
肖一悻悻地垂下脑袋,倒掉手里掬着的一捧水,“我也只是想帮忙而已……”
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肖一突然抬头,露了个笑,不动声色地食指轻弹。
魏寻自然是看不见这些,他只觉得眼前那一点模糊的光线突然一暗,紧接着是肖一夸张的声音——
“哎呀!好大的风啊!”
“七哥……”肖一的声音里好似有天大的委屈,“灯都灭了,我也看不见了……”
魏寻简直快要被肖一夸张的语气逗笑了,他抿着嘴忍得好费劲儿才没让自己出声。
黑暗中他扬着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笑道,灭了你就不能去点上?
“七哥——”
伴着那一声这几个月来已经熟悉到快要融进生命里的称呼,魏寻察觉到有人拉起了自己的手。
那只手冰凉纤细,却又带着男人的骨节;明明是第一次碰到,却又有种熟悉的依赖。
“你摸摸,不烫了。”肖一牵着魏寻往木桶边领,他带着魏寻的手伸进温水里,“你眼睛不方便,总得要有个人帮你递个东西,淋个水……”
魏寻,你的一切,都不用背着我的。
魏寻记忆里上一次有人帮自己洗澡的时候,他还是小小的团缩在木盆里,那时候的卞星灿那么温柔,一边替他搓背还一边轻吟着儿歌。
左不过三五岁的模样,遥远得他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七哥。”肖一的声音打断了魏寻的思绪,他手上捏着帕子,“我帮你擦擦背吧。”
也不等着魏寻回答什么,他把帕子按进木桶里,沾湿了水。
魏寻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后,那方帕子小心翼翼地走过自己的肩背,指尖上那点冰凉不经意间划过他的皮肤。
温暖中还夹杂着一丝丝寒意,正像他与肖一现在的关系。
肖一的手带着帕子经过他的左肩,停留在那里陈年的齿痕。
那是从来没有人触碰过的地方。
魏寻感觉自己的心和身体都在那个齿痕中传来的冰凉触感下一个哆嗦,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他一把按住了肖一停在自己左肩上的手。
肖一也吓了一跳,他怯怯道:“弄疼你了吗?”
“阿一,让我摸摸你的脸吧。”魏寻的双眼直视着前方混沌的黑暗,“都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肖一惊恐间,松开了手里的帕子。
他怎么会不希望魏寻知道自己是谁。
可这几个月的岁月静好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承认一切的勇气。
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完美得像一个梦,他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梦就碎了。
只要可以不离开这一场真实的梦境,他宁愿死在梦里。
肖一想要后撤一步躲开,魏寻却紧紧攥地住了他的手。
深深地长吁一口气,肖一抬眸,任魏寻捏着自己的手,他绕着木桶,一步步移向魏寻的正面。
他就是肖一,不想再扮演谁,在这一刻,他发疯一般想做这个人的唯一。
反握住魏寻的手,他带着对方抚上自己的脸颊。
魏寻指尖微颤,动作却轻柔。
细细地,慢慢地,他正一寸一寸地描摹着自己心尖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emmm..所以下一次的更新周四奉上!
更新时间都在每晚9-12点,最近有更新大家就赶快看..如果被suo了..那后来的宝贝就只能看删减版了...
这里ballball大家点进专栏看看阿鱼的预收,我会在两篇古耽里挑大家更喜欢的那一本,放在这篇文之后开.(当然如果你们喜欢那篇现耽我也可以!)
第44章同枕共眠
沐浴完后,魏寻正坐在床边擦拭自己滴着水珠的头发。
刚才木桶边的一切仿似一场旖旎的梦境,谁都没有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