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后续,他已经不愿意再提及。
“如此说来,便不是你打破了凤囹圄的封印……”
顾爻似是自语,陷入沉思。
以往冥凤冲破桎梏,须臾间虽有毁天灭地之势,却会很快被姜石年身魂封印之力拽回凤囹圄里。
而这一次冥凤再度现世,虽是只毁一山,却至此消失无踪。
魏寻离开后,顾爻曾前往凤囹圄修补封印,这次封印的裂痕明显大过以往,他曾怀疑,也许这次是魏寻身携净魂之力撕裂了封印。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无可能。
且封印修补完成后的这几年,凤囹圄周边的戾气渐微,中心的火海旋涡也慢慢熄灭。
灭世冥凤没有回到凤囹圄中,也没有再度为祸人间。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一切和肖一有什么关系?”魏寻终于没有耐心再等下去。
他已经等了五年。
“我这些年遍寻无果,时时都要回到凤囹圄查看一番。”顾爻沉声,“前几日我再回到凤囹圄之时,发现在你走后我修补好的封印,又裂了细缝。”
凤囹圄中即使关押着灭世冥凤,封印也只需每十六年修补一次,这是魏寻都知道的事。
可这次,只有五年……
顾爻曾今抱着一线希望,若当年撕裂封印的是魏寻身上的净魂之力,那么这次让封印再度异常也许是得到了洁魄的肖一或是急于寻回肖一的魏寻。
无论是谁,他只希望不是冥凤再度现世的前兆。
“你想说这是我做的,还是肖一做的?”魏寻的脸色也随着顾爻的声音沉了下来,他的声音也越发的凝重,“天色已晚了,仙上,魏寻不便,就不远送了。”
这已经是魏寻最后的气度和涵养。
因为曾今那些“莫须有”,他和肖一都已经失去了太多;现下任何无端的猜测都会令他觉得恶心。
尽管他也相信,顾爻或许真的没有恶意。
他只是受够了。
顾爻走后,他拎着石台上的食盒径直走去了东厨,刚想烧上一锅开水热一热带回来的饭食,却只能对着那口空空如也的水缸叹息。
曾今的凛青山上,肖一为了打满一排水缸,累得在井边抱着打水的木桶就那样幕天席地的睡了过去。
魏寻对着空空的水缸想到这里,还是不经意间微微地扬了嘴角。
“还好刚才没有叫顾爻进屋喝茶。”他喃喃自嘲,“不然叫人看见我这屋里连口水都没有,也太寒酸了些。”
他一边自语着一边拎着木桶出门,刚走到门口却险些被脚下的石子绊倒。
“你在怪我?”稳住身形后的魏寻不怒反笑,他对空气低语,却温柔得好像在和谁说着悄悄话,“放心吧,你都还没回家,我不会让外人先你一步瞧见我们新家的。”
魏寻踏着逐渐泥泞的小径走到湖边,他刚刚蹲下身来,却总觉得身边有轻微的异样。
黑暗中的听觉总是格外的敏锐,他似乎听见有一个微弱的呼吸近在咫尺。
“谁?”
他的问话,无人应答,可那呼吸声却越发的明显了。
他放下木桶起身,刚抬脚却又险些被绊倒。
他警觉地躬身,在黑暗中伸手摸索——
是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都能猜到了吧?嘻嘻(#^.^#)~
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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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再逢五年
晨光将熹。
肖一虚弱地躺着,恍惚间觉得意识正慢慢地回到自己的身体。
最先回到身体里的是嗅觉。
他好像闻到了最熟悉的气味,皂角的清香混合着阳光。
那是魏寻的味道。
这样的想法没有教醒肖一,反而让他的眼皮越发的沉了。他微阖着眸子,嘴角上翘,弯出了了一个极好看的微笑。
他甚少这样笑。
如果他此刻能看见自己的脸一定会被吓一跳,因为在这一刻他的笑和他记忆里最眷恋的魏寻的笑,如出一辙的温柔和煦。
难得会做这么好的梦呀,肖一想着,能别醒来就好了。
可是声老旧木门的吱呀声响无情地打断了他的美梦。
这一声太过刺耳和真实,他艰难地继续催眠自己,让自己相信还在梦里。
可空气里魏寻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猛地真开眼睛,他转头看向声响发出的方向。
他发现自己置身之处空间狭小局促,卧房连着前厅,中间只有一张破旧的棉布帘子做遮挡,而那帘子现在掀在一旁,于是这屋子一眼便能看到头。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侧影立在门边,肖一看着那人正仔细的拴着门闩,但是鼓捣了半天好像都没有弄好。
肖一觉得喉头发紧,心如鼓擂。
这道侧影他想着念着,望着盼着,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每一刻都印在他的眸底心尖。
魏寻,是魏寻。
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
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床边,指甲嵌进了木头里,鲜血渗进木质的纹理,旁边都是被他扣掉的木屑。
但他感觉不到疼。
只是近乡情更怯。
他不敢抬头看一眼那人的脸。
他怕只要一眼一个瞬间,他就会冲过去抱住那个人,然后整个将自己的美梦击碎。
这么多年的思念被仇恨压成了薄薄的蝉翼,一碰就碎。
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都可能会让自己体内的戾气崩溃决堤。
他盯着那个身影走向窗边的书案前坐了下来。
书案上放着一把极为朴素的古琴,魏寻打开一旁的小木盒,手指在盒中沾了点松油的脂膏,然后轻柔地涂抹着琴弦。
肖一的手指更深地扣进床沿里,那可怜的木头不堪重负,终于发出轻微的呻/吟。
魏寻手上的动作滞了滞,他没有回头,只是很轻声的问道:“你醒了吗?”
魏寻的声音没有任何变化,柔和温润,只比以前少了点特有的宠溺。
但却足够让肖一五年的煎熬与思念在这一刻崩溃决堤。
肖一掀开身上盖着的厚被褥,一个翻身想要下地,却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床边。
“你怎么了?”魏寻连忙起身上前。
肖一就这么看着魏寻走向自己,他看着对方动作并不是很快,他看着魏寻快到床边时蹲下身体,伸手却扑了个空。
魏寻又再摸索着上前,终于碰到了肖一的小臂,他搭上脉象后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肖一终于抬眸,看见那一双曾经盛满漫天繁星的眼里,已是混沌一片。
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在魏寻眼前挥了挥,可魏寻毫无知觉。
星辰在这一刻,陨落了。
不详的气息剧烈地翻滚升腾,最终汇聚成喉头的咸腥,肖一一口鲜血喷洒在魏寻的胸前,随即又失去了知觉。
肖一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尽。
他睁眼便瞧见坐在床边的魏寻,便立刻控制不住心尖的震颤,仓皇间轻咳了两声。
“醒了?好好躺着,莫再妄动。”魏寻的声音还是很轻,“我搭过你的脉象,血气逆行,伤及经脉。瞧着你年纪尚轻,若有什么烦心事亦不必忧思过重,总还是身子要紧。”
肖一只觉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却是口不能言。他觉得魏寻的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声音里却总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到魏寻帷帽的皂纱。
眼盲之人的其他感官都会变得更加敏锐,魏寻感觉到旁人的靠近,不太习惯地偏头躲开。
“抱歉。”他语气里的客套和疏离愈加明显,尴尬地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带着皂纱,“早上吓到你了。”
“你……”肖一的手还悬在半空,他觉得魏寻连逃避的动作都叫自己心颤,“你,不认得我?”
“我应该认识你?”魏寻疑惑道,不过旋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公子不必担忧,我在湖边发现你尚有气息,人命关天,能救的我总是会救的。至于你为何身负重伤,我不会多问。我这里偏远冷僻,即使你在江湖上有什么仇家,一时半会也寻不到这里。你可安心歇下。”
仇家?
肖一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一挥,凝了个无色无形的结界,将小院里的一切都罩了进去。
一番勉强后,他咳嗽两声,嘴角又溢出点鲜血。
魏寻递出一方帕子,“明日一早我便去镇上给你抓药,你再忍耐一晚。”
肖一没有再理会魏寻的躲闪,收回手后还是执着地掀开了对方帷帽边的皂纱。
房中没有点灯,但借着窗外点点月色,他还是看见了魏寻左侧额头和眼周的斑驳,“疼吗?”
他不知道魏寻疼不疼,只觉得自己和声音和全身都疼得发抖。
“不疼。”魏寻索性坦然的摘下了帷帽,“五年前的事儿了,都好了。只是恐怕不太好看。”
五年?
肖一的心里仿佛一脚踩空似的急速下坠,跌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五年。
魏寻的伤,甚至魏寻的眼睛,会不会都和自己有关。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在心里悄悄地说——
还是很好看的。
肖一还是伸着手,他想要摸一摸魏寻左额前那一片明显是被火灼伤后留下的斑驳的肉芽,却在将要碰到的时候就着魏寻轻微躲闪的动作突然收回了手。
他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右手,那只手握过魏寻的剑,嗜过太多的血。他甚至现在还能看见自己的掌心猩红一片。
他很害怕,魏寻那样干净的人,被自己碰脏了可怎么好。
在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如果不是肖一,或者自己仅仅只是肖一,该有多好。
把手背回背后,他同小时候一般死死地盯着魏寻看,又总觉得在这昏暗的光线里瞧不真切,不足以弥补这五年来缺失的一切。
“房内从不点灯吗?”他小声问。
“我用不上,就没备下。”魏寻抱歉道:“明日我去镇上,带一盏回来给你。”
“你真的……”肖一咬紧牙关,很久后才道:“真的一点儿也看不见了吗?”
“也不是。”魏寻莞尔,“能瞧见一点点光,起码能分得出白天还是晚上;但也就只能瞧见一点光了。”
五年前的肖一只有十五岁,身形和声音都是少年的样子。
五年后的肖一业已及冠,个头从魏寻的胸口蹿到了魏寻的耳边,声音里少年的青涩也几乎完全褪去。
现在他终于明白,魏寻为什么半分也认不出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是该庆幸,这样的魏寻不会发现眼前自己捡回来的就是那个江湖上疯传的魔头;还是应该难过,他的哥哥可能已经忘记了他。
“那麻烦……”哥哥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被肖一生生地咬碎在齿间,“麻烦恩公了。”
魏寻垂首敛眸,“举手之劳,不敢当小公子一声恩公。”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肖一开口问道:“那……敢问恩公姓名?”
魏寻并没有马上答话。
他先是起身把手中的帷帽放回书案边,背过身子答道:“乡野粗人也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名字,我姓魏,以前在山……”
他突然顿了顿,“在家中排行老七,你唤我一声魏七便是。”
家中吗?
肖一绝望地想,原来他的手,染满了魏寻家人的鲜血。
“小公子如何称呼?”魏寻回身问道。
肖一怔了怔,“我无父无母,捡我回去养大的人给我起的名字叫——阿一。”
阿……一……
魏寻的嘴角浮上一丝苦笑。
好像一切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搬起肖一脚边搁着的一套寝具,轻声道:“你有伤在身,早些歇着吧。”
明明魏寻并没走开多远,可那背影还是和五年前魏寻留个他的最后一瞥重合,这一切教肖一紧张到颤抖,他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哥哥,你要去哪!”
魏寻觉得心猛地被揪起,他骤然回头,冷冷道:“你唤我什么?”
被魏寻突然厉色的质问惊到,尽管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肖一还是有些窘迫地埋下了头,“我今年夏天才……才刚刚及冠……”
他恹恹地小声道:“我瞧着恩公应该比我大一些……”
“你也是……刚好二十岁?”魏寻的言语里不经意间已经收起了方才的凛凛寒意,甚至温柔过之前,“没事,怕扰你休息,我去外间睡。”
山中小屋的厢房内。
阿赤又是一脸的焦头烂额,他瞧见顾爻进门,赶紧上前抱住了对方的胳膊,“师兄!你可回来了!”
“我去得也不久啊……这是怎么了?”顾爻不解,他低头看着难得和自己亲近的小师弟,突然散漫地挑了挑眉,轻佻道:“想我了?”
“呸!”阿赤闻言一把甩了顾爻的手,“你再学几千年你也不是沈凌逸!”
“好好好……”顾爻赶忙上前揉了揉阿赤的头,给那孩子顺气,“所以,到底是怎么了啊?”
阿赤照例甩开顾爻的手,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正经道:“薛成訾,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好的会好的!别打我!(狗头保命……)
第41章陈年梦魇
gu903();顾爻赶到清灵派的时候仍是深夜,薛成訾的死讯显然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