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这种话,小意。奶奶爱你,也爱你的爸爸妈妈,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
挂掉电话的时候,卫意的眼眶有些发酸。
他以为七年的时间足够让自己变得坚强,但在痛意席上心头的时候,卫意才明白有些回忆带来的情感始终难以忍受。爸爸和妈妈离开他的那一天,卫意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全数坍塌。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在接下来日夜的反复遗忘和记起的无数瞬间里,也不过是从呼啸的万顷雪崩变成深夜里连绵不绝的大雪,化成一场长久的孤独提醒他离别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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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意=威廉=威利(威廉的昵称)
达莉亚是卫意外婆的昵称,姓氏是米哈伊尔
埃文斯是卫意外公那边的姓氏
评论区的几位小可爱我都眼熟你们了哈哈哈哈(/▽\)
他就是喜欢陈纪锋
如小竹所说,周末天气很好。临近初夏的气候温暖宜人,阳光热烈得刚好。
卫意一个人在公园门口安静站着。他依旧背着平时常背的双肩包,一身简单的白T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浅色短发在温暖的风里轻轻拂动。卫意的皮肤原本就白,这会儿在阳光下一站,身上便几乎泛起一层淡淡的浅白光晕出来。
来公园踏青的人不少,已有人对他频频侧目,甚至有小孩经过他的时候轻轻叫了一声:“哥哥好漂亮。”被家长笑着牵走。
正当卫意被看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小竹和一个女孩小跑着出现在他眼前。
“小意老师!”小竹跑过来,“久等啦。”
卫意松了一口气,说:“没有,我也刚来。”
女孩显然是精心打扮而来,小竹的肩上还背着一个看上去不轻的单反相机。卫意看见了,便示意小竹把相机给他,“这个重,我帮你拿。”
小竹把相机递给他,又把闺蜜牵过来,“这是子笑,我最好的朋友。”
子笑长得文静,人却热情十足,“小意老师,我想见你很久了,小竹天天和我说你多好看多好看……原来真的这么好看啊!”
卫意露出一点笑:“谢谢。”
“矜持。”小竹嗔了子笑一眼,又伸手拉了拉卫意:“小意老师,我们进去吧。”
他们约好了一起在公园拍照。子笑话多,围着卫意问这问那,一副对他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公园都逛了大半圈,一张照片也没拍成。
“子笑!”小竹把人从卫意身边拎开,“拍照!”
两个女孩抱着相机往草地上跑去,卫意帮她们拿着包坐在一旁长椅上,手上拿一个冰淇淋有一搭没一搭吃着。
阳光下公园的草坪闪闪发光,风拂起绿浪。卫意坐在树荫下,一身清爽白衣上映出错落的光影,那双原本清透的眼珠在光的映衬下更闪着盎然绿意。
子笑远远看了卫意一眼,忍不住拿起相机对准长椅上的人。
一只手伸过来压下镜头。小竹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小声说:“别拍小意老师,他不喜欢。“
子笑愣了一下:“他不喜欢别人拍他吗?”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我想用手机录一个他弹琴的小视频,他说他不喜欢镜头。”
“这也太可惜了吧。”子笑一脸惋惜地这么说着,但还是放下了相机。
在公园逛了一圈后,小竹拿着相机跑到卫意面前,“小意老师,你看,照片拍得怎么样。”
卫意接过相机翻着看了看,犹豫一下,说:“还不错。”
他想了想,问:“我帮你们拍几张?”
小竹和子笑明显眼睛一亮:“好啊!”
他们正好走到一座桥上,桥上人来车往,桥下流水淙淙。卫意让两个女孩站在原地,举起相机慢慢往后退,一边调着焦距和光圈。
拍了几张照片后,卫意低头看了看,小竹和子笑也凑过来看,紧接着两人发出惊呼:“好看!”
“小意老师,你学过摄影吗?”小竹惊喜地翻着照片,“你的构图太棒了吧。”
“感觉我们俩刚才拍的就像闹着玩似的。”
卫意说:“算是学过吧。”
两个女孩来了兴致,撒着娇要卫意再给他们拍几张。卫意点点头,说:“你们可以到桥对面去,我给你们拍全景。”
小竹便拉着子笑跑到桥对面。卫意举起相机对准她们取景。目镜中时不时有人经过,卫意便耐心等着时机。
忽然,一个身影从镜头里一闪而过。
卫意一愣。
紧接着那原本已经走过的人几步后退,一脸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卫意呆呆看着陈纪锋朝自己靠近过来,还煞有介事眯起眼往镜头里看。熟悉的温热呼吸扑面而来,涌进卫意的感官,令他一时间竟然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拍什么呢。”陈纪锋低头看他,英俊的眉眼展露舒缓笑意,“一个人跑出来玩?”
“和……和朋友一起。”卫意放下相机。他们有几天没见面了,卫意看着陈纪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很想他,想得脑子一片空白,只留下眼前这个人的身影。
周延从旁边冒出来:“弟弟好啊。”
卫意这才回过神,忙与周延打招呼:“你好。”
这时小竹和子笑也从桥对面跑过来,看了看卫意,又看了看陈纪锋和周延,眼睛都快亮得蹦出星星。
卫意介绍:“小竹是我的学生,子笑是她的朋友。”
陈纪锋点头,像个邻家大哥哥一般与她们打招呼:“小朋友们好啊。”
卫意问:“哥哥,你们要去哪里?”
“我和周延去轮渡那边办点事。”陈纪锋习惯性地摸了摸卫意的头发,“这就走了。”
周延挥挥手:“弟弟拜拜,小美女们拜拜。”
他们刚一照面就赶着要走,卫意来不及说别的,只好藏住不舍看着陈纪锋,说:“哥哥再见。”
陈纪锋与周延走开一段距离,又回头扔下一句:“别玩得太晚,早点回家。”
卫意忙应一声:“知道了。”
直到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边拐角处,卫意这才慢吞吞收回目光。
……然后就看到小竹和子笑一左一右堵在自己面前,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卫意感觉到一丝危机:“怎么了?”
小竹盯着卫意的眼睛,一脸微妙:“小意老师,你是不是……”
“喜欢那个很帅的大哥哥呀?”
卫意呆了半晌,脸一下就红了。
两个女孩眼见着卫意的脸越来越红,一时不知为何也紧张起来,紧张中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激动,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嘘……唉,你怎么说得这么直白!”子笑看一眼卫意的脸色,又轻轻打了小竹一下,“你看小意老师多尴尬。”
小竹也有些手足无措:“小意老师,对不起啊,我就是太好奇了忍不住问出来……”
三人杵在桥边,面壁似的一个比一个僵硬。
卫意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跳。
“没……没关系。”卫意小声说,耳尖还留着一点红。
二十分钟后,三人坐在一家饮品店里,面前各摆一杯奶茶。
各一脸沉思。
终于,小竹小心开口:“小意老师,你别紧张,我和子笑不歧视同性恋。”
子笑忙附和:“对对,我们坚决支持小意老师和很帅的哥哥在一起。”
卫意差点又要被说得脸红。他忙喝了口奶茶作掩饰,问:“你们……怎么会看得出来……?这么明显吗?”
小竹说:“因为小意老师平时都很淡定,说话也慢吞吞的,没见过你为什么事情激动。但是吧——你一看到那个哥哥,整个人表情就不对了。”
子笑在一旁点头:“小意老师,你皮肤这么白,稍微有一点脸红,就全都显出来了。”
卫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有些沮丧,想着连小竹和子笑两个小姑娘都看得出来他在想什么,陈纪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难怪他这几天都不怎么和自己联系……
卫意心里有些难受,但他无意在女孩面前表现出来,便勉强笑了笑:“其实也不是说喜欢,我觉得我更像——”
话音戛然而止。卫意有一瞬间觉得迷茫。他本想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他对陈纪锋的感情或许并不是所谓的喜欢,卫意想过很多次自己为什么在看到陈纪锋的时候总会产生依赖的感情,以及想要靠近,想要获得来自陈纪锋的温暖。他总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害怕孤单,在挚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以后,他就像坠入黑夜浪潮狂啸的大海之中,若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灯塔,那么无论有多遥远,他也会竭尽全力游向那座灯塔。
陈纪锋出现的时机太巧,正在卫意失去所有之后,而陈纪锋又是那么独立,可靠,即使在卫意无边的黑暗海浪中也依旧兀自发出明亮的光。
他究竟是为了靠近光,还是为了靠近陈纪锋?
“不是喜欢是什么呀。”子笑清亮的声音响起,令卫意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年轻的小姑娘捧着奶茶冲卫意笑:“喜欢一个人才会有那种眼神呢,就像小意老师看着那个哥哥,眼珠子一转不转的,还特别温柔。”
小竹说:“是啊,要不是因为喜欢,干嘛一看到那个人就脸红呀。”
心脏再次加快跳动速率。放在奶茶杯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水汽浸入指尖,顷刻被皮肤的热度融化。
卫意的心思终于渐渐明朗起来。一次次的靠近,皮肤相触引发的热度上升,伴随心跳加速、大脑转速变慢等等症状,以及看到陈纪锋的手机里出现女孩子的照片时微妙的酸涩和占有欲,所有没有缘由的想念,视线下落时的首选焦点,一切温柔、苦恼、夜间梦境的方向,都毫无疑问指向同一个人。
不管是那道光,还是发出光的陈纪锋,他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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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意:我到底是喜欢手电筒,还是喜欢手电筒发出的光(っ°Д°;)っ?
冲:买就对了(ノ‘Д)ノ
想追你
吴河市最大的教堂位于城西的一片林区中。教堂不大,白色风格,门口有一片不小的草坪,许多新人曾在这里举行过婚礼。
卫意从轿车上下来,绕到另一边去扶开门下车的林明心。一老一小肩并肩往教堂大门走,手上各拿一束白花。
教堂里人不多,两人在长椅坐下,林明心牵着卫意的手,问他:”小意,这几天你的妈妈家那边……有没有人联系你呀?”
卫意愣了一下,说:“没有。”
林明心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在这个时候,他们至少会接你回去看看。”
卫意望着手里的白花出神一会儿,摇摇头:“舅舅生我的气,不会让我回去的。”
林明心微微皱眉。
自从她离开卫家后,与儿子的联系每年只有寥寥几回。直至他们夫妻二人出事,她四处寻人试图联系上卫家,甚至着急跑到K国,却因卫家和埃文斯家上下都乱作一团而无法久留,甚至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就被匆忙“请”回了国,又在回国后没多久,听到卫荣安病逝的消息。
而她的儿子唯一的后代,她的外孙,自那以后也彻底销声匿迹。
各路媒体对夫妻二人的死亡和安晟行的衰落众说纷纭,其中最为确凿的说法是自从卫荣安之子卫霄接手安晟行后,这个庞大的华人连锁集团便开始步步走向衰落,之后卫霄为弥补资金链条欠下巨额外债,甚至有传言说他与一个被警方常年通缉的金融犯罪组织来往甚密,后来发生的惨烈车祸也是因为与组织头目发生了矛盾而被灭口。
但是一切都只能是传言。在糟糕的局面走向下一个分岔口之前,卫霄和他的妻子死了。警方判定二人为意外死亡,没有蓄意谋杀,没有惊天内幕,无论整件事情多么具有戏剧性,多么令人难以置信,都被事实强行画上了一个残酷的句号。
林明心原本以为卫意是被他的妈妈那边的人保护了起来,直到多年后卫意被送到她的身边,林明心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哪里是被保护着。
他分明是被丢弃了。
“舅舅生你的气做什么?”林明心轻声说,“小意,你又没做错什么。”
卫意想了想,说:“舅舅从前就不大喜欢我和爸爸,后来爸爸的公司断了资金链,妈妈花了很大力气帮忙,可还是没办法……那天他们出事的时候,也是一起出门……”
林明心一阵心痛,抚上卫意的手背:“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了。”
“没关系。”卫意顿了顿,他握紧了手里的花,又慢慢放松下来,“爷爷也去世了,爸爸留下的这些烂摊子,最后却都落在舅舅身上,而我什么都不会,一点忙也帮不上,他烦我也是正常。”
林明心叹了口气,皱眉道:“那也不至于连家都不让你回……”
高悬墙上的彩色玻璃花窗透进温暖清浅的阳光,教堂内静谧安宁,细微尘埃在窗下静静悬浮。一缕光线落在卫意手中的花上,将洁白的花瓣照得透明。
“或许是因为,他一看到我就会想起失去的一切,他也觉得心痛。”卫意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因为我和他……都没有家了。”
夜幕降临后,陈纪锋回了家。
他复工后连轴转了几天,夏徐来压根没把他当刚刚康复的伤员看待,依旧贯彻压榨方针把他忙了个够呛。陈纪锋打着哈欠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正要往床上一摊,忽然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
琴声。
陈纪锋在有限的居家时期里观察到,每到夜晚的这个时间段里,隔壁必会传来钢琴的声音,定时定点,雷打不动。陈纪锋由此推断出卫意的练琴规划十分固定,而且还很乖——至少不喜欢大晚上跑去外面玩。渐渐的陈纪锋也习惯了晚上在家的时候听着钢琴声休息或工作。
如今忽然没听到琴声,反而浑身不爽利起来。
可能是小孩偶尔想偷懒了。陈纪锋这么想着,掀开被子打算睡觉。
过了一会儿,翻个身。
或者是已经睡觉了也说不定。
总之那么大的人了,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陈纪锋本来已经挺困了,谁知真躺到床上以后反而越来越清醒,心里翻来覆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这件小事,不过是没听到人弹琴而已。
二十分钟后,陈纪锋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这小子大概就是专门来治自己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踢开被子下了床。
陈纪锋敲过门以后,等了一会儿,才等到门被打开。
卫意扶着门把手,微微仰着头一脸惊讶地看着他。自从陈纪锋开始上班后,两人有一阵没见面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连手机上的联系都几乎没有。
“哥哥。”卫意叫了一声,声音软软的,带着一点哑。
陈纪锋皱起眉,发现卫意的脸色不大好。他的皮肤白,因此眼眶下那一圈原本浅淡的红痕十分突出。陈纪锋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心中隐隐升起一点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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