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让我觉得安全,我不用担心受到伤害。
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床突然往下陷了一下。我知道是岳升回来了,但我已经困得醒不过来。
“你来宝贝我了吗?”我不确定这句话我有没有说出来,因为下一刻,我彻底睡着了。
清晨,我睁眼的时候,岳升已经不在床上。
我懊恼极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怎么能睡着啊!
我什么都没有感受到,连岳升是怎么宝贝我的都不知道,我就睡!到!了!天!亮!
我还是人吗?真想杀我自己!
窗外不知是百灵鸟还是什么鸟,叫得特别婉转。
春天的早晨让人心旷神怡,我捶打着自己,推门被阳光一照,气顿时消了一半。
我气沉丹田,准备也来一嗓子,做一做我身为鹦鹉的本职工作。但我这气刚一沉下去,还没拔起来,就见岳升提着一篮子鸡蛋走进院子。
我的鸟叫变成了一声喜庆的:“升哥!”
岳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淡然平静的样子,像个菩萨,将我衬托得越发像一个跳梁小鸟。
今天是小学开学的日子,我猜他拿这么多鸡蛋回来,是为了煮给小孩们吃。
我跟进厨房,想和他打个商量。
“你想来上课?”听完我的话,岳升回头看了我一眼。
“对啊,毕竟我是鹦鹉。”我抖着机灵,“不是有个成语叫鹦鹉学舌吗?我们鹦鹉会学得很快的!”
岳升正在蒸包子,闻言没有继续说。
他不说我说,“而且升哥,我刚化形,没念过书,以后走上社会是要吃亏的。你就教教我吧。”
岳升问:“你想学什么?”
“好说!”我胸膛一挺,“你教什么我学什么,你上课我助威,你下课我端茶送水,你……”
“行了。”岳升打断我,“一会儿你跟我一起去。坐最后一排,不能影响别人。”
“是!”我向他敬了个礼。
他继续蒸包子。
这时,用白水煮的蛋已经煮好了,我自告奋勇将蛋全部捞起来,沥干水后放进口袋里。
然后伸出爪子,拿起两个,正打算放进自己口袋时,却被岳升抓个正好。
“放回去。”岳升说。
我嘟嘴,“我也想吃。”
岳升将蒸好的松针包子放在我面前,“那是给学生们准备的加餐。”
我就要哭了,“骗子!”
岳升:“……”
我:“你刚刚还说我也可以去上课。我不是你的学生吗?我不能吃你的蛋吗?”
我没有真哭,但我此时的表现胜似声泪俱下。
岳升迟疑了一下,说:“我给你煎蛋。”
我马上破涕为笑,“我要两个!”
“嗯。”
“焦黄焦黄的!”
“嗯。”
“升哥我爱你!”
“……嗯。”
13谁能拒绝大可爱呢
我坐在靠窗最后一排,最高,最帅,但我不是偶像剧里的男主角。
我能坐在这儿,纯属因为班里全是小朋友,而我是大朋友,岳升叮嘱我不要影响小朋友,于是我来到了这个旮旯。
如果让我自己选择,我想坐在讲桌旁边,岳升往左走,我就往左看,岳升往右走,我就往右看。
可惜,他不让我坐那儿。
偶像剧里,坐这个旮旯的男生上课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和前桌传字条。
我不一样。我坐如钟站如松,两眼明亮像灯笼。
酷哥在上课,打瞌睡岂不是亏了?而且我的前桌是村长家那小东西,晃头晃脑黑猴子一个,我才不稀罕和他传字条。
我目光灼灼地望着岳升,但一上午他到底讲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懂。
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笨。
我不笨,再也没有比我更聪明的小太阳了。我会撒娇,会卖萌,还有心机。
没听懂是因为他让看黑板时我看着他,他让看课本时我看着他,他让订正卷子时我还看着他。
我的眼睛长在他身上了。
从此以后他就有四双眼睛。
厉害还是我升哥厉害。
我发现岳升上课时有种和平时不一样的魅力。怎么说呢,就是责任感。
不是说他平时没有责任感啊,但他站在教室里,面对一帮稚儿,就会格外宽容,格外有耐心。
我很心疼他,因为这破小学只有三个老师,他,黄小野,还有一个女老师,叫小玉。
他接连上了三节课,语文是他,数学也是他,体育还是他。站这么久,不知道他的老腰痛不痛。
下课了,岳升布置作业,我没听,发挥大长腿优势,一溜烟跟上他。
教室旁边就是办公室,挺简陋的,我赶在他倒水之前抢过杯子,“岳老师,您辛苦了,我来!”
岳升看着我,虽然没有阻止,但我觉得他的视线在阻止我。
不过我脸皮厚,飞快接好水,放在他桌边,然后往手掌上唾了两口——没有真吐口水哦,只是做个样子——向他的老腰伸去。
这回他真阻止我了,抓住我的两只手,蹙着眉问:“做什么?”
“给你按摩啊。”我睁大双眼,直白地看着他。
我特别了解自己,当我这样看人时,就显得天真可爱。
谁能拒绝一个大可爱呢?
果然,他的手松了劲,我趁机将手抽回来,笑着卖乖:“升哥,你都站一上午了,腰不难受吗?没关系,我给你揉揉。”
“升哥不让揉我让!”岳升还没回答,黄小野这货冲了进来,“山雪同学,给我揉揉吧,我也站一上午了。”
我向来对情人如春风般温暖,对电灯泡如暴风般狂躁。
黄小野这傻子居然想让我揉腰?我暴躁起来,一爪子能掐死他。
“中午好好休息。”岳升四两拨千斤,一句话就打断我和黄小野的剑拔弩张。
黄小野嘲笑我这么大个人了还和小学生一起上课,嘲完就溜,都不给我反击的机会。
我正想追出去,后领就被岳升的手指勾住,“他们在走廊打闹,你也去?”
“他们”指的是羊角辫那一帮小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干劲,一下课就满走廊追逐。
我琢磨了一下岳升的话,笑了。
我是特别的,他们可以打闹,我不可以,我升哥管着我呢!
几天后,我对“上学”这个决定悔不当初。
虽然给岳升当学生很好,每时每刻都和他在一起,但我不想做作业,也不想和小孩子们玩游戏。
体育课就是我的噩梦,小矮人要玩老鹰捉小鸡,我就得给他们当鸡妈妈,小矮人要跳橡皮筋,我就得给他们撑绳子。
我也是学生,我不配享受学生的乐趣吗?
居然还有无知村民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个智障儿,因为智力低下,所以虽然二十好几了,却只会最基本的加减法,连乘除都不会,所以插在小班里。
如果现在给我一只手机,我一定能变身地铁老人。
周四,我已经撑不住了。晚上我和小矮人们一起趴在大桌子上写作业,岳升挨个检查,轮到我时,我交了白纸一张。
岳升:“……”
我:“升哥,我们打个商量吧。”
我之所以要和他打商量,是因为我昨天听见几个村民来找他,商量去镇子上采购的事。
这种好事,怎么少得了我!
月朗星稀,在院子里吹风格外舒服。
我挤出我最诚恳的表情,“我可以提包,可以蹬车,可以拉纤,可以耕田,升哥,你就带上我吧!”
“你是牛吗?”岳升难得地笑了笑,“还能耕田。”
他酷归酷,但笑起来棱角就软了,很温柔。我最喜欢看他冲我笑,他含笑的目光就像往我心脏上撒种子。
“带上我吧!”我再接再厉,“我保证不惹事,是你最忠诚的弟弟!”
岳升没有当场答应我,但礼拜六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坐上了出村的小卡车。
若不是颠簸了几小时,我都不知道从别月村到镇上这么困难。
我本就没睡醒,颠着颠着就耸到了岳升怀里,他伸手护着我,令我不至于从座位上摔下去。
尽管如此,行到半途,我还是被颠吐了。
尴尬的是,当时大家下车解手,只有我下车呕吐。
黄小野狂笑,说我这城里人没有经历过生活的毒打。
呸,我不是什么城里人,我是一只小小鸟。
岳升拿来一瓶水,让我漱口洗脸。我生怕自己臭着他,接过之后躲得远远的。
但他竟然不嫌我臭,又走了过来,看我洗干净了,给我剥了一颗糖。
我的坏心思又涌起来,张开嘴,示意他喂我。
他迟疑了下,最终遂了我的意。
后半程,大约是适应了颠簸,我感觉好多了。
精神一好,我就想聊天,“升哥,我们要去采购什么啊?”
“主要是米,还有肥料。”黄小野这个话包子抢在岳升开口之前道,“我想去二手书店看看,还有几家拜托我们捎些布料回去。”
黄小野说完还不忘洗刷我,“你没什么想买的吧?你就是跟着升哥溜出来玩。”
“谁说我没想买的?”我不乐意了,“我有!”
我单纯只是想怼黄小野,没想到引来岳升的注意,他斜着看我,问:“你想买什么?”
我大声宣布:“买毛线!织毛衣!”
岳升:“……”
我知道他没听懂,所以凑在他耳边悄悄跟他解释:“隔壁王婶儿给老王织毛衣来着,我也要给你织!织个护腰,你拿去保护老腰!”
14我也是你的呀
我们清早上路,快中午才赶到镇里,可见别月村有多偏僻。
我起得太早,早饭只吃了几小口,中途还吐一场,胃早就空了。我们的小卡车停在一个集市边,门口排着一串小贩,正是饭点,卖什么的都有,酸辣粉,炸串,糯米鸡,烤玉米,我一看就挪不动脚。
“升哥。”我扯住岳升的衣角,生怕说话时流口水,“我……饿……”
“坚持一下!”黄小野从我身边冲过,这集市下午2点就收摊了,先采购再吃。
2点就收摊?这什么破规矩?现在已经11点49了!
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岳升,进去和大家一起采购吧,我实在是很饿,吃饭吧,显得我不懂事,还矫情。
不就是饿一顿吗?还能饿死?
岳升还什么都没说,我已经不情不愿地收回手。
采购和吃饭,我选择升哥。
我们一行六人,除了我,都是高高大大的青壮年。其实我也是青壮年啦,但我比他们白,腰特细屁股特翘,是个翘屁嫩男,所以我得和他们区分开来。
就在我做抉择时,大家伙儿已经快步向集市里走去,我揉了下肚子,也准备进去,岳升却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去一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子。
“一个饼,加俩蛋。”岳升对老板说。
我心中“噢哟”一声,我升哥难道也肚儿饿?你也饿,我也饿,我们可真是日月同辉的一对。
“给你的。”岳升却将煎好的饼递到我手上,“先垫着肚子。”
煎饼果子滚烫,我的手板心一下子就红了。
我突然觉得,岳升好像很宠我。如果换一个人说饿,比如黄小野,他应该会冷面无情地无视。
我捧着饼,兴高采烈和岳升往集市里走。
上次我得寸进尺时,不是霸占了岳升的被窝吗?这次我有了经验,想再得寸进尺一下——路边有个糖葫芦摊子,老板将大山楂丢进糖锅里,现做现卖,那味儿勾得我直吞口水,化形之后,我还没吃过糖葫芦呢。
“升哥。”我胸有成竹道:“我想吃糖葫芦,你给我买吧。”
岳升侧过脸,只看了我一眼,就将我晾在原地。
我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这是怎么回事啊?岳升主动给我买煎饼果子,却不给我买糖葫芦?
我一边追他一边想,我哪里惹到他了吗?没有!我今天的行为和霸占他被窝时一模一样。
难道是他喜欢自己给我买东西,不喜欢被要求?
嗐!这个升哥,傲娇早说嘛!
据说集市都是早上最热闹,中午有些店已经关门了。乡镇里人们就是悠闲,摆摊只摆上午,下午睡觉打牌逼逼叨,不像城里人,天不亮就起床化妆,深更半夜了还在补妆。
岳升一看就是这儿店家的老熟人,到了一家米店,三下五除二说好价,大家就扛着米往外搬。
我细皮嫩肉的,也想搬。岳升看我一眼,“不行就放着。”
其实说心里话,我才懒得下苦力。我这么漂亮一男孩子,就该被宠着惯着,怎么能干粗活呢?
但岳升这句话将了我一军。
不行就放着。我小太阳是不行的鸟吗?
我当然行!
我一把扛起一袋米,然而经验不足,重心一歪,居然在众目睽睽下一屁股摔倒在地。
黄小野这莽夫哈哈大笑,活像成功偷到了谁家的鸡。
这素质也是绝了。
岳升扛着一袋米,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我。
他此时逆着光,五官显得很深刻。别人扛米用双手,他只用一只手扶着。
我想变成那一袋米,被他扛在肩上。
然后扔到床上。
我正发着白日梦呢,他已经走到我跟前,略微弯腰,向我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不是我吹,他这姿势真是帅极了!
我看得愣住,傻乎乎地坐在地上。他终于不耐烦了,用他那低沉又有些沙哑的嗓音喊我,“还不起来?”
我回过神,将手给他,下一瞬,我就被他拉了起来。
直到站稳,我还晕乎乎的。
我怀疑他在勾引我,我不需要证据。
摔倒过一次,我有了经验,也能扛着米往小卡车上扔了。
几趟下来,我汗流浃背,岳升的T恤也被汗湿了。
买完米,大头还有化肥。现在正是春耕的时节,别月村虽然可以靠山吃山,但很多村民还是愿意种一种地。
我和黄小野一起推车,岳升一时不见人影。
“升哥真照顾你。”黄小野说:“我们以前过来,都是买完了东西再吃饭,他居然给你买煎饼果子。”
我心里美死了,但我不想显露出来。
升哥当然照顾我咯,谁让我是他的家养小太阳,他的翘屁嫩男呢?
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也被划掉了,终于到开饭的时间。大家饥肠辘辘,吃得很没吃相,我因为先吃过一个煎饼果子,现在十分矜持。
岳升最先吃好,结账之后就去店外抽烟。我也吃饱了,想跟他讨根烟抽,被他无情地拒绝。
“鸟抽什么烟?”他说得还挺一本正经。
不抽就不抽,我想,但我得买毛线。
哪知道我们的行程这就结束了,岳升说,等黄小野他们吃完,就要开车回去。
我大惊失色。
“你非要买毛线?”岳升问。
不知是不是刚吃完饭,他的声音听着有些懒,格外迷人。
gu903();也许是错觉,我觉得他在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