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一月,一切尽如信中所言。
大梁有惊无险地度过洪涝、地动、瘟疫之灾,君臣民得以保全。
商言戈手把手教着商诩,治洪水、置灾民、杀贪官、平民怨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足以速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商言戈道:商诩,修生养息至少十年,勿大兴土木、勿征徭役加重税
九月初九,商诩从梦中惊醒,上一次这样,是他听到国师的死讯。
他跌跌撞撞地跑入地库,在门口被太监总管拦住,王爷接旨。
臣弟接旨
太监总管宣读传位昭书,商诩眼睛刺痛,眼睁睁看着他哥倒在谢玉帛身上。
鲜血从玉龙剑剑刃蜿蜒流出,从商言戈的喉咙,顺着清冷的玉质剑身,淅淅沥沥滴在谢玉帛染了冰霜的眉眼上。
按照商言戈遗愿,商诩一起火化二人,将骨灰收为一盒。
商言戈的意思,随便在皇陵或者山清水秀处挖个坑埋了,切勿大办丧事,切勿兴建墓室搅人安宁。
商诩登基,他的皇位是谢玉帛和商言戈,世界最优秀的两个人牺牲了性命换来的。
他要求史官,细细记载过去五年,确保皇兄和国师功绩一分不少。
做完这个,商言戈的遗愿便没了。
商诩却寝食难安,没有草率处理二人的骨灰。他召来商言戈的近卫,询问海外蓬莱的仙人所在。
仙山只有商言戈上去过,但是近卫后来从商言戈口中,知道了自己走错了哪一步。
商诩:你当真有信心找到仙山?
近卫:末将拼死以赴!
好!商诩把骨灰盒交给近卫,让他带到仙山,交给道人,至于干什么,说实话商诩也不知道。
蓬莱仙岛,纵使不能改变什么,大概也是最佳埋骨之处。
商诩励精图治,有条不紊实行修生养息政策,大梁多难兴邦,空前繁荣,传之不朽。
很久之后,久到商诩娶妻生子,大梁万国来朝,有一天收到了蓬莱的回信。
困君者,少言;囚玉者,多察。且收其声其眼,来世戒忧。
然,天道爱之。
谢玉帛肉眼看不见,还有天眼,托谢玉帛的福,商言戈只是换了一副不那么出色的嗓音。
谢玉帛泪如雨下。
商诩的故事比他想象的要长,天眼早已不堪重负,被主人强撑着挺到看无可看。
原来,商言戈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陪葬品,是他自己。
他为自己访仙山、割龙魄、自刎于前。
他一声声戏谑暴君,是商言戈默默承受了两辈子的秘密。
商诩还在沉睡,谢玉帛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他最后把自己和商言戈送到蓬莱。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道人收走了他的眼睛,换这一辈子不会再因为天道反噬而死。
这辈子,他们不该再忧。
谢玉帛擦了擦肿成桃子眼睛,他想见商言戈。
可是天眼透支了,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好,连手机摸不到在哪。
呜,谁来帮帮他。
第76章
谢玉帛刚才在厨房熬昏睡汤时,把手机落在那里了。为了使用天镜的时候不被打扰,谢玉帛还静音了手机,他本来以为只要一个小时,毕竟天眼有高清、快进、倍速等等功能。
然而他不错眼地看了三个小时。
客厅距离厨房很远,房子太大坏处就是多,谢玉帛想了想,不如先把弟弟叫醒。
商诩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谢玉帛小心翼翼地摸着沙发过去,拍了拍商诩的肩膀,弟弟?
谢玉帛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一声一声唤,后悔自己把汤熬得太浓。
这汤没有什么副作用,反而会让人睡一觉醒来精神百倍,很适合浅眠人士。
谢玉帛摇着商诩的肩膀,弟弟昨晚是熬夜打游戏了吗,为什么睡得这么熟,你再不醒来本国师要动银针了。
扎针了,弟弟。谢玉帛使劲晃肩膀威胁。
大门突然被打开,客厅光线瞬间增强。
商言戈给谢玉帛打电话没人接,手机定位显示在他家,商言戈赶忙回来查看情况。
他看见谢玉帛哭着呼喊商诩,脸色一变。
他一向把商诩亲弟弟看待,想起前世之后,更是多了一点时有时无的愧疚。
他把大梁的重任交给了商诩,难怪这辈子要给商诩收拾烂摊子商诩管理酒店,回回把重要文件往他邮箱里一发,敲着二郎腿等商言戈处理。
商言戈后来才明白自己脾气暴躁,为什么商诩往他邮箱里扔工作时没发火。
商言戈下意识要打120,但是下一刻,心脏复苏乌龙浮上心头,他快步上前,言羽怎么了?
听到商言戈的声音,谢玉帛愣了一下,循声向门口看来,肿成桃子似的眼睛还挂着两行清泪,眼皮一眨,簌簌落下来,可怜地让暴君肝肠寸断。
谢玉帛打着嗝:弟、弟弟睡着了。
商言戈疾步过来,看了眼商诩,确定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有呼吸的那种睡着,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揽过谢玉帛,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睛,疑惑又心疼:他睡着了,你哭什么?
谢玉帛埋进商言戈怀里,抵着他的胸膛哗哗流眼泪,语无伦次:呜呜我给他喝了一碗安睡汤
商言戈拍着谢玉帛的后背给他顺气,闻言手掌一顿,所以到底哪里有问题?
是要睡很久吗?
谢玉帛:最多三个小时。
商言戈迷茫,既然不是医疗事故,到底在哭什么?
说话间,商诩做梦梦到一半,梦里突然出现了一百个举着针筒的护士,他吓得拔腿就跑,气喘吁吁地醒来,就听见他嫂子呜呜地哭,仿佛他要不行了。
商诩连忙望了一眼周围,还好,他不是在医院。
哥
商诩眼神迷惑地看着这一幕,反应了一下,义愤填膺:嫂子他只是给我多喝一碗汤,哥你要不要把他骂哭这么严重!
商言戈瞪了一眼商诩:好好说话,还没找你算账。
叫什么嫂子,说不定就是商诩把谢玉帛气哭的,不然实在找不到其他原因。
哥哥和弟弟都又生气又无辜,互相甩锅。
谢玉帛抽搭地从商言戈怀里起来,不准骂弟弟。
商诩顿时心情明媚,端起桌上的碗,去厨房清洗,完全忘记自己突然睡着这件事。
他做了一个美梦,梦见他哥和嫂子成亲,还是中式婚礼,吹吹打打热闹极了。他站在大门口,收份子钱收到手软。
商言戈把谢玉帛抱进屋里,关上门,拧了一把热毛巾给谢玉帛擦脸。
然而眼泪就像暴雨天落在车玻璃上的雨珠,雨刷有多徒劳,商言戈手里的毛巾就有多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