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脉里的灵力却是丝毫不断,不停的运到黏连处。
火易烈而冰俞寒,逐渐竟有水珠从二人手间渗出。
算了,祝落泄了气,突然觉得好生没有意思,自己做什么池雨都觉得自己坏。
祝落这边灵力一断,池雨却没收的住手,二人更加紧紧的粘在了一起。
“算了,你想黏着就黏着吧,反正咱们俩也快要分开了。”
池雨一听眼泪倏地坠了下来,“我不要!我不要和你分开!”
祝落想要捏一下池雨的脸,但又想起池雨不喜欢自己捏他,手只好尴尬的停在了半空中,“你觉得我坏,讨厌我,却又不想和我分开,这是什么道理,哪有想和自己讨厌的人呆在一起的。”
池雨还跟小孩子一样,边哭边打嗝,“我...嗝,就是....嗝,不想和....嗝,你分开!即便...嗝,没收....嗝,我所有.....嗝,话本,再也不....嗝,吃红....嗝,豆糯米糕,天天....嗝,被捏脸,也不想....嗝,和你....嗝,分开!”
祝落的心倏地又软了下来,轻声哄道:“不分开就不分开,别哭了。”
但不分开又怎么可能,池雨终究不属于这里。
祝落好不容易哄好池雨,要抱着他去洗脸,却没想到池雨噌的一下直起身来,腰背挺的直直的坐在榻上。
“怎么了?”
池雨脸上泪痕还未干,留下两道亮亮却而有歪歪扭扭的痕迹,却还深情严肃的朝祝落比了个嘘。
祝落奇怪,但还是放低了声音,“怎么了?”
池雨没回答,而是跟猫一样,轻声慢步下榻,贴到了墙上。
这好歹也是中阙的客栈,房与房之间都有隔断,音效隔的还是很好的。
“你听,有人在哭。”
祝落运起灵力听了一阵却丝毫未听到其他人的声音,“谁在哭啊?”
池雨又听了一阵,“是沐棠在哭。”
“沐棠哭?”
祝落从未见过沐棠哭过,也更没法想象平时肆意恣睢的沐棠哭起来是什么模样,他伸手探向池雨额头,“你是不是喝酒喝太多被风一吹发烧了?”
池雨朝他呲了下牙,祝落连忙道:“好好好,我信你,你还听见什么了?”
“还听见沐决明的声音了。”
“沐决明说了什么?”
难不成沐棠也酒后说起胡话了?
池雨困惑的皱了下眉又摇了摇头,“我听见他喊了声哥哥,还说了什么我就听不清了。”
“听不清就睡吧。”
池雨下来的急,连鞋也没穿,祝落一把把池雨抱了起来抱回了榻上。
祝落刚把池雨抱到榻上,池雨又突然大着舌头道:“不行不行!”
祝落嗯了一声,“什么不行?”
“悄悄的,悄悄的”,池雨嘘了一声,降低了音量。
祝落也跟着配合的降低了自己的音量,“悄悄的,悄悄的。”
“我给你看我的宝贝。”
祝落疑惑的嗯了一声,用气音道:“你的宝贝是什么啊?”
“我的宝贝是——”
池雨猛然拔高了音量,泥鳅般从祝落怀中钻了出去,光脚跑在地下。
池雨在一堆小山一样的话本中寻了一阵,从中掏出了个小木盒子。
祝落也跟了过去,提声问道:“这是什么啊?”
池雨连忙朝祝落比嘘,“别吓到我的宝贝。”
祝落也又跟着降低音量,“好好好,不吓到你的宝贝,不过这盒子是从哪来的啊?”
池雨宝贝的抱着盒子,“沐棠哥哥送我的。”
“好,沐棠哥哥送你的”,祝落循循善诱,“这里面装着什么啊?”
“笨”,池雨突然沉下脸来呵斥了祝落,“这里面装着我的宝贝。”
祝落简直快要被喝了酒的池雨绕晕。
“你好笨,你真的好笨”,池雨小声嘟囔着。
祝落被人说笨也不生气,也跟着随声附和,“我好笨,我真的好笨。”
“既然如此”,池雨脸上露出一副给你这个笨蛋赏光了的表情,“那就给你看看吧。”
池雨把盒子向祝落的方向梦的打开了一瞬随后又立刻合上。
虽只有一瞬,但祝落还是看清了,里面是摆的整整齐齐叠成了如豆腐块一样的画。
这木盒虽小,却能盛的很多,祝落没想到池雨竟画了这么多幅。
“明珠明珠”,祝落央求道:“刚才我没看清,你再让我看看吧。”
池雨哼了一声,“若是让你看清了,那便不叫宝贝了,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叫那祝落大坏蛋看见,不然他又要嘲讽我画的丑了。”
池雨描了这么长时间的画谱,现如今画的其实一点儿都不丑。
祝落跪坐在池雨身边,手里拉着那盒子,“好明珠,不丑,一点都不丑,就让我看一眼吧。”
池雨摇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你看上那么多眼宝贝就掉价了。”
“不会,不会掉价”,二人扯皮了半个晚上,祝落也再没能看到池雨的宝贝。
第二天,等池雨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祝落知道池雨会宿醉,特意备了一碗醒酒汤放在榻旁。
池雨不好意思的看了祝落一眼,祝落神色如常的在案几旁练字。
池雨故意清了清嗓,咳嗽了一声,祝落这才转过头来。
“醒了?”
池雨矜持的嗯了一声,手却绞紧锦被,“我昨天晚上没干什么出格的事吧。”
“做了,而且做的特别多。”
池雨啊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那些果酒若是单喝还好,混着喝却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况且他又完全喝断片,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你拉着我不松手非要说喜欢我喜欢我喜欢我。”
池雨喉结微动,咽了口口水,“啊,不是吧...”
祝落看池雨那副手无足措却努力掩饰装作沉着冷静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骗你的,假的。”
池雨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既然讨不回口舌之力就要在拳脚上占些便宜,跟个小疯子一样爬到祝落身上打他,只是不知所措的哦了一声。
祝落心中又泛起了如昨日那般伤感,他的明珠真的长大了,以前那个撒娇卖萌的小傻子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得对我负责。”
祝落突然道。
池雨又一下子突然紧张了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你强占民男。”
池雨不尴不尬的啊了一声,实际上在锦背之下看不见的地方手又绞在一起,“那...那我对你负责吧。”
“负责?怎么负责?我这可是第一次。”
祝落言语之中还带上了些难以言查的委屈。
池雨微微挺起腰板来,坐的笔直,“就像你教我的那样,尽到一个做丈夫该尽到的责任。”
祝落笑了一声,“逗你的,什么都没发生。”
池雨不知为何有些低落的哦了一声,虽然再没说些什么,但这被子却都快要被他挠出洞来。
等到拾整好一番,池雨如往常一样去隔壁间找沐棠,却被沐决明挡在门外。
“我哥还在睡。”
池雨哦了一声,手却扒着门框不太想离开。
“他是还没醒酒吗?”
沐决明点了点头。
说是要带自己去喝花酒,结果自己却一觉不醒,那好吧。
池雨松开门框准备转身回房。
“是池雨吗?”
沐棠的声音有些飘飘渺渺的,“进来吧。”
池雨看了沐决明一眼,沐决明这才侧了下身让池雨进去。
不知为何,这几个人里面池雨总是有点害怕沐决明,觉得沐决明不像是在沐棠面前那般讨好的模样。
“你怎么了?”
池雨仍旧有点遮掩不住小孩儿气的,趴在榻旁杵着胳膊歪头看向榻上的沐棠,“是那酒劲儿太大了吗?”
沐棠脸上毫无血色,唇色分外惨白。
“不是,当然不是!”
沐棠说到这里便有些气,“我喝遍天下无敌手好吗?”
池雨小小的哦了一声。
“哥,喝药了。”
沐决明把沐棠扶了起来,靠在软垫上。
池雨看见沐棠脖颈后有血慢慢渗了出来,小声惊呼道:“你流血了!”
☆、呜咽
沐棠神色如常,反倒是一旁的沐决明紧张到不行。
“不碍事。”
好在这创口不算大,似乎只是轻微的撕裂伤,可能是刚才扶的时候牵动了,没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哥”
沐决明轻唤了一声,舀了一勺药汁,先是沾了沾唇试了试温才送到沐棠嘴边。
是醒酒汤吗?
可是自己醒酒汤的颜色是黄澄澄的,而沐决明手中的这碗颜色却是深褐色的。
池雨的嘴张了张,但是想到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就应该学会保持沉默,所以不再过问。
沐棠恹恹的尝了一口,“还是一样的难喝。”
池雨干坐在一旁,在记忆里每次来了沐棠都会逗自己笑,讲他在春风里时的趣事,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沐棠如此萎靡的这幅模样,有些手无足措,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还是该留下。
沐决明一勺接一勺的喂给沐棠,池雨盯着沐棠苍白的嘴唇发呆,他在话本上看过,说是女子及笄之后都要来葵水,不仅会失血,而且还会肚子痛又无力,祝落说这时候就应该躺在床上喝红糖姜水,他见过红糖,明明是红糖,颜色却有些黑棕,估计泡了水之后的颜色就是沐决明所说的药的这种颜色,他有些想发问,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
最终池雨还是没问,因为他已经是个大人了,大人看起来什么都懂,是不会随便发问的。
一口一口的喝完药,沐棠的一双睡凤眼一阖一阖的,一副快要睡着的模样。
池雨背着手道:“那我走了。”
沐棠好像没听见,只有沐决明冷冷的嗯了一声,好像巴不得池雨快点走一样。
池雨有些闷闷不乐,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吗,但是想到身为大人不应该把表情露到脸上,便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待门一合,沐决明便把沐棠支了起来,拨开沐棠脖颈后的头发。
沐棠昏昏沉沉之间又被弄醒,没好气的道了一声,“你干嘛?”
但又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显得跟声轻喃一样。
果然是咬出来的伤口又裂开了。
沐决明像给小孩子吹伤口一样呼气,吹的沐棠麻酥酥的。
“哥,对不起。”
若是以前,沐棠肯定会没好气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从小听到大我耳朵听着都起茧了,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死刑干嘛”,但现如今也只是偏过头去,无视沐决明。
沐决明实在是太过恶劣,平日里跟条狗一样装着可怜摇着尾巴围在自己周围让旁人都以为这个哥哥实在太过恶毒总是欺负弟弟,实际上一到燥症发作要吸血的时候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压着沐棠不肯松嘴。
昨晚沐棠实在受不了了要把沐决明踹开,沐决明却死死的叼着沐棠的后脖颈不肯松嘴,到最后沐棠没出息的止不住流泪,眼睁睁的受着血液从自己身体里逝去又无可奈何,想要推开沐决明但却浑身手脚冰凉使不上劲来。
沐决明一言不发的给沐棠后脖颈上药,又重新包了层绷带,明明身型那么高量,却跟只被抛弃的幼犬一样不停的向沐棠怀里拱。
沐棠半阖着眼呢喃了声,“我要睡了,好困。”
每次被沐决明吸完血之后都昏昏沉沉的止不住瞌睡。
沐决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沐棠摸了摸沐决明的发梢,坠入深眠。
哥哥睡着了。
沐决明又换了一副面孔,不同于在池雨面前的冰冷,也不同于沐棠醒时在沐棠面前全心全意的讨好,而是像摆弄新奇玩具似的,戳了戳沐棠鼻尖,又摸了摸沐棠的唇瓣,直到摸向沐棠眼睫时,又要把沐棠弄醒的趋势,沐决明这才收了手,安安静静的拱在沐棠身边。
☆、人鬼斗
又过去了几日,这才终于迎来了人鬼斗。
夜幕低垂,一家接一家的灯笼挨个亮起,月色与灯光盈满了中阙,香车宝辇隘通街衢,一条条光河交相辉映,与天上的银河一比,连银河都要逊色几分。
人鬼斗都是待天色晦暗,在朝阳高台之上举行,彼时牢笼与尸鬼共置其中,而长明灯悬于笼顶,再在高台四周搭上一正正方方的竹架子,这竹架上粘有四帘上好的桐油纸,这样透过光源放映就可以做出一场惊心动魄的皮影戏,唯一不同之处就是,这场戏并没有什么艺人操纵人偶,而是实打实的人与尸鬼,没有什么艺人捧哏,也没有机会重来返场。
司仪混着灵力敲了下手中的巴掌大的铜钟,钟声在中阙与下阙之间回荡,原本熙熙攘攘的人声立刻如退潮一般散去,中阙和下阙皆人潮涌动,但皆寂静无声。
上阙人早已预定好朝阳台旁的酒楼食楼,中阙人虽家世不够但也可钱财来凑,能勉强买到一个好位置,如果订不到好的瞻望楼,那只好亲自上阵人挤人挤到朝阳台旁,如果连挤都挤不到,那也没关系,一旁的工笔师傅早已严阵以待,上好的笔墨纸砚伺候,只等司仪一声令下,他们便下笔如神,保证完完整整的画出这一年人鬼斗的场面,大到这一人一鬼使出的招式,或伸腰顶,或枕肘撞,小到这一人一鬼脸上的表情,或狰狞,或吃力,或惊恐至极,再加上那下阙人为自己壮胆的嚯嚯哈嘿或纳命来之流的语气词,整个画本一气呵成绝无弄虚作假且生动至极,价格也童叟无欺的很,两文钱一本,便宜至极,力求上下中阙人手一本,不仅要上下中阙人手一本,更要下阙那些目不识丁的老人和孩童们读的仔细,读的轻松,这样他们才会感知到阙外的世界,食人肉喝人血的尸鬼遍布,要想活路一条,那就只有安安生生的留在阙内,等着被上阙人和中阙人留着压榨!
画师张捏了捏腕骨转头对自己身旁的画师道:“老孙,今年准备的如何。”
被称作老孙的老画师笑了一下,舔了舔自己手中的狼毫笔头,“那自然是万事俱备,只待一声令下。”
司仪清了清嗓子,发动灵力,用雄厚的嗓音道:“下面我们有请,来自下阙的宋明!”
城墙内外的中阙人和下阙人皆为之沸腾,只是这沸腾之点又有所不同。
gu903();在中阙人眼中,宋明命如草芥,只是他们一年一度的新奇玩具罢了,人仅凭肉身,如何能打得过尸鬼?更别说是毫无修为的下阙人对拥有寒系玄脉的尸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