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泡了,我们来坐坐就走。”宴母道。
左顾右盼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她问:“云枝和沈先生在休息吗?”
薛风疏不太自然地刮了下自己的鼻梁,闷闷地说:“对。”
现在是下午四点,睡午觉的话也该起床了,稍后要吃晚饭。他不能和他们耗太久,否则一定露馅。
他道:“您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嗯,终于告一段落了,能松下来喘口气。”宴父回答,“之前管理局催得急,现在办完后就想着要来谢谢你们。”
宴母补充:“尤其是沈先生,听说他伤得很严重,恢复得怎么样了?”
薛风疏客客气气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不在意这些的。沈锦旬他……”
他不仅恢复得不错,还能成功骗取自己的同情心,翻窗户出去玩私奔。
想着想着就气得牙痒痒,但薛风疏有苦不能说,只能道:“他在好好养伤。”
宴母道:“那我们也不过多打扰你们,就在这里等他睡醒了,再和他道声谢。”
薛风疏牵了牵嘴角:“真的不用。”
“还是要好好感谢的,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宴岁说,“再说我们也想和云枝谈谈。”
宴焕喝着牛奶,道:“之前我想和他摊牌的,看他专心地准备考试,考完以后又紧张地等录取,我就搁置了一会。没想到我会被楼凭逮个正着,拖到了现在。”
“你们是怎么想的?”薛风疏打听。
宴焕道:“当然是以他为主啦。”
“除了听他的想法外,你们有什么规划吗?”
所有的麻烦挤在了一起,宴父他们得知真相后,没空和云枝聊些什么,就要去面对管理局的诸多询问,还有准备材料对楼凭那批吸血鬼进行控诉。
突然冒出个流落在外的亲人,他们起初脑海里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在云枝的事情上倒是有了一定的缓冲,情绪从不可思议渐渐转变为庆幸和平静。
一家人理清思绪后,确实讨论过要怎么办。
宴岁说:“我们很欢迎他回家,也支持他在这里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宴焕趁机说:“我也想……”
在城市里呆了一段时间后,他其实更向往热闹的生活。
只是族里的长辈们倾向于庄园里的安逸闲适,觉得他年纪尚小,要领在身边护着,不同意他跑到外面定居。
宴母眉开眼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用温柔的语气回答他。
“你偷跑出去的事情还没空找你算账,你不要这时候又害得大家心情不好。”
宴焕缩了下,求助似的看向薛风疏。
而薛风疏自顾不暇,见他们真要在这里等下去,一时心口发闷。
见宴焕盯着他看,他也抛过去几个眼神,示意小吸血鬼帮忙怂恿家长离开。
可惜宴焕会错了意,对他小声说:“干嘛冲我抛媚眼呀?”
薛风疏:“……”
他今天遇到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等了大概半小时,宴父看时间不早了,说着:“沈先生还没睡醒吗?要不要去看看情况?”
薛风疏假模假样地进屋看了看,很好,沈锦旬还没原路返回。
出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又有楼朔上门来。
这次是为了转交云枝母亲留下的信件,厚厚的一叠,大概有四十封左右。
在云枝见过Raglan后,楼朔将Raglan的宿舍翻了个底朝天,找出这些东西来。
他道:“麻烦你给云枝吧。”
“辛苦你了。”薛风疏道谢。
楼朔道:“谁谢谁啊?要是没他和沈锦旬,我早被我兄长揍死了。”
想到自己那糟心的弟弟,薛风疏摇头叹气。
再是楼朔附耳过来,瞧瞧感叹了几句。
楼朔张开獠牙,羡慕地说:“你看宴岁多好,成熟稳重又体贴。”
薛风疏也有点眼馋:“还有宴焕对他哥恭恭敬敬的,别说当感情骗子了,平时应该不会说谎,也不会挑衅。”
过了会,估计是看沈锦旬一时半会出不来,宴家的吸血鬼们开始分散注意力。
宴父和宴母去楼下买水,宴岁带宴焕去隔壁的空屋子,彬彬有礼地对薛风疏说:“我们先失陪一会。”
薛风疏以为宴焕累了,被宴岁带去休息,便点了点头。
利索地关上门,就传来宴焕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哥!我错了!打鬼不能打脸啊!”
“我再也不离家出走了,呜呜呜你再拧我胳膊,我待会就和你们断绝关系!我还要走!”
“救我救我!靠,还是Raglan把我的血抽干最好!这个家没有我的位置!”
“你不是我哥!你是我仇人!”
薛风疏:“…………”
听着耳朵吵,他到沈锦旬的房间里又催了几遍云枝,再见到沈锦旬和云枝在楼下插科打诨。
尽管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样子似乎分分钟要干架。
·
沈锦旬对天发誓自己对这位倩倩毫无印象,更别说回应或者领情。
青春期的爱慕多是虚无缥缈,何况对方早已有了眷属,此时根本没有翻旧账的必要。
然而云枝今天偏偏不愿意讲道理,抱着胳膊撇了撇嘴。
“我就是想吃醋,怎么了?吃醋也不让吃了呀?”他说,“你自己吃得很欢快啊。”
他还说:“你当时就是收下花了,我记得很清楚的!”
说得理直气壮,实际颠倒黑白,云枝脸不红心不跳,愣是在随心所欲地瞎扯。
沈锦旬是真的没有相关记忆,轻信了他的胡编乱造。
看见沈锦旬鲜少地露出一脸懵的表情,他心里发笑,还强自板着脸:“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啊,真的好无情。”
“那时候不是情人节?学校惯例会发大家一束玫瑰花,互相送的有很多啊。”沈锦旬喃喃,“我怎么能记得清楚。”
云枝道:“那送你的人有很多啊。”
沈锦旬只朦胧地记得一个大概:“我回到教室里,一抽屉全是花,丢都要分个几次才能清理干净,我能记住谁?”
说到这里,云枝从假醋变成真的有点醋。
他拖长了尾调说:“哦——你谁也记不住!”
沈锦旬无奈:“宝贝,我在认真和你解释。”
云枝道:“我听了我听了,不就是收花嘛,我以前也收到过好多的。”
他们是打车回研究院,正好撞上了晚高峰,路上堵成了一片。
云枝和沈锦旬一起坐在后排,感觉到沈锦旬慢慢靠近自己,先是假装毫无感知地不挪动,手指在椅子上没节奏地敲了敲。
等到沈锦旬试探性地牵住了自己的手,再扮出一副在生气的别扭态度,挤到了角落里,和对方保持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被薛风疏的连番催促,语气从着急慢慢成了无奈,再从无奈转变成求饶,云枝捧着手机写回复,然后抬眼看了眼后视镜。
沈锦旬正望着窗外发呆,侧脸的弧度很漂亮,在这种角度下,睫毛显得很长。
云枝这么看着,舔了舔自己的小虎牙,继而沈锦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睫颤了颤,作势要扭过头来。
在视线险些撞上的一瞬间,云枝装作无意地低下头,继续回复薛风疏发来的一连串消息,神色有些苦恼,又有些无措,看起来天真可爱。
沈锦旬怔怔地看了后视镜一会,但是没有再次主动牵起云枝的手。
等到这辆车拐了几个弯,顺着拐弯的惯性,云枝的身体往中间卸了斜,肩膀和腿轻轻地碰到了沈锦旬的身体。
这之后,他们的膝盖靠在一起,没有分开。
沈锦旬道:“干嘛,我当时还是单身,收花也不行?”
云枝道:“我说不行就不行。”
沈锦旬笑了笑,道:“你要是那时候和我说,我不会收的。”
“那时候我怎么管你?”云枝道。
想了一会,他说:“我是正经人家的好学生,不会和你早恋的。”
沈锦旬拿他没辙,压着声音道:“行,正经人家的好学生打蝴蝶结还挺熟练。”
意指云枝之前穿女装和情趣内裤,上面都有需要打蝴蝶结的细节设计。这么来过几回,云枝虽然一直觉得羞耻,但动作没再那么笨拙。
云枝:“……”
被反将一军,他到了下车都没想好该如何反驳。
挤了半天没挤出什么具有杀伤力的回答,他心虚地嘀咕:“我是被逼的。”
“你的癖好真奇怪,被逼的时候能那么爽啊?”沈锦旬问道。
云枝破罐破摔,随即耍赖:“不和万花丛中过的人聊了。”
“你少污蔑我。”
沈锦旬漫不经心地穿过院里的草坪,走到楼下,打算顺着爬梯回去。云枝站在旁边,看他顺利回去了才能安心去坐电梯。
楼层不高,爬梯也非常牢固,不需要怎么担心,但是沈锦旬爬了几步以后,摘下来了旁边的藤萝花,再利落地回来,走到云枝前面。
云枝说:“再慢吞吞的,信不信薛风疏死给你看?”
沈锦旬淡淡道:“那我管不着。”
在夏季的黄昏,天际云彩染成了淡淡的粉色,与橙黄色相杂,照在身上时给边缘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暖光。
他突然单膝下跪,小心翼翼地握起云枝的手指。
细嫩的枝条被绕了个弯,沈锦旬在此打了个正当好的结,花朵在微风中摇曳,远看像是迫不及待的求婚者准备的戒指。
他笑了下,说:“我会记得自己这辈子只给一个人送过花,是送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薛风疏:艹
第74章
三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敲了敲。
说到一半的批评教育被打断,宴焕蹦蹦跳跳地从隔壁房间出来,抢在薛风疏之前打开了门,看到是云枝站在外面。
“咦,你不是在和沈锦旬一起休息嘛?”他问。
薛风疏原先是随口敷衍,刚才看到云枝和沈锦旬在楼下打闹,一时没有想起来这茬事,被提出来后,心里漏了一拍。
他生怕被发现猫腻,待会沈锦旬真得被关禁闭。
“我来得比较晚,看到我弟锁门休息了,就以为云枝也在。”薛风疏撒谎不带眨眼的。
宴焕很好糊弄,接着没再问,将桌上的半杯牛奶喝完。
因为被楼凭粗暴地拔掉过獠牙,他一直缺着两颗牙齿,吃饭喝水都有些困难,喝得慢吞吞的。
把空杯子放下,晏家父母也回来了。
他们远远地看到云枝,彼此对望了一眼,再走上前去。
医院的时候各自手忙脚乱,他们去重症监护室看过一次,云枝安安静静地坐着,瘦削的身体似乎时刻都会塌下来。他的状态差到了极点,时而忧心忡忡,时而独自走神,教人不忍心打扰。
所以这次算是他们的正式见面。
云枝也认出了他们,打了声招呼。
宴母将他上下瞧了瞧,和蔼道:“乍眼望过来长得像你爸爸,细看又和你妈妈神似。”
宴父说:“和他爸年轻那会儿如出一辙啊。”
事实上,云枝的长相没多少随家人,甚至无法被认成吸血鬼。
也许这么说比较亲近,也许在长辈眼里,他们真的以为如此,反正三言两语地搭话之后,云枝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本来对晏家父母和宴岁有些拘谨,慢慢的没再那么生疏。
能够让云枝很快地放下窘迫和担忧,对方显然对这场见面花了些心思,话题也找得充满了家常味。
明知故问地打听云枝在哪里读书,继而确认云枝想在这里定居发展。
他们没有心急火燎地让云枝做决定,也没干巴巴地表示云枝可以来到他们的庄园。
自然而然地感叹了一番云枝的成绩优越,他们再问了学校里的住宿条件和食堂,紧接着涉及了菜肴的偏好口味。
“爱吃甜的?真好。”宴母道,“我就擅长做比较甜的菜。”
云枝饶有兴趣道:“是吗?”
宴母说:“对啊,下回你想吃什么,就给姑妈报,姑妈给你烧。”
宴父邀请道:“今年过年来玩玩吧,我们这里四季长春,很适合过冬。”
这边其乐融融,薛风疏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沈锦旬]:怎么晏家的父母也在?!
[薛风疏]:骗我也骗过了,翻窗也翻过了,连那什么花编的戒指都整过一回,现在还不赶紧出来见家长?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锦旬很怂。
他此刻是典型的即将要见岳父的女婿,心里十分慌乱。
即便被其他人评价得优秀可靠,能与天之骄子一类的词汇挂钩,在这种特殊时刻,他还是会犹豫。
担心自己表现不好,得不到长辈们的认可,使得他们不放心把云枝交给自己。
[薛风疏]:要继续躲在屋子里装睡?你是不是怕了?
[沈锦旬]:你和他们接触下来感觉他们怎么样?
薛风疏想用激将法把沈锦旬激出来,可是这招不太管用。
感觉到这条回复中包含着无措,他在心里啐了句。
——你居然也有今天。
他故意吓沈锦旬,立即开始瞎忽悠:他们对云枝那么重视,当然会严厉审视你,心里有高要求。
沈锦旬虚心求教:比如说?
[薛风疏]:刚来那会儿,他们和我讲过了,必须武能掀翻吸血鬼,文能高考进前十,不仅要管好工作,而且要管好身材,除了工资卡是老婆刷,其他都要你解决。
万万没想到,沈锦旬将信将疑,竟没有直接回一句“滚”。
薛风疏看聊天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心里暗喜,没有憋得住笑。
云枝注意到他的异常,问:“怎么那么开心?”
薛风疏一边说没事,一边想着,耍你老公还耍得蛮好玩的。
过了两分钟,他又向沈锦旬发送:还有最要紧的一点,是观察你对家人的态度,你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吧?
然而沈锦旬意识到薛风疏在骗人了,回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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