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一怔,她在距离虞彦歧三四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仔细瞧着,突然发现他跟之前不一样,但要说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你有心悦过我吗?”虞彦歧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不辩喜怒。
没有气愤,没有嘲讽,似乎在问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阿诺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蜷缩了起来,她心里一紧,笑道:“当然喜欢啊,臣妾一直心悦着陛下。”
虞彦歧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
“嗯?”阿诺不明所以。
“你的眼睛最会骗人。”
阿诺眼睫儿轻颤,无所适从地低下头,笑道:“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阿诺有些不安,她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外面凉,您要不要进屋?”
虞彦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那么安静的凝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一般。
那晚的梦境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心痛的感觉,被火灼烧的感觉,还有几分遗憾掺杂在其中。就算梦醒后,那种心悸让他辗转难眠,后来他花了几天时间去整理自己的心绪。
他何其聪明,就算他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到现在也不得不相信,那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而且心里面也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他跟阿诺确实是死过一回了。
再结合阿诺之前的做法,他也可以肯定,阿诺也有那些记忆,不然当初为什么那么每次都出现得恰到好处。只能说明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开始处心积虑的接近他。
虞彦歧心里微微泛苦,他自诩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心冷如铁,没有情没有爱。
却没想到一连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栽了两次。
“陛下?”阿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抬高声音。
虞彦歧思绪回拢,他抬手把阿诺吹乱的发丝撩在而后。
阿诺身子微僵,微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耳尖,一片酥麻,不一会儿就通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您……”阿诺喃喃开口,就看到身前的人俯下.身,两人瞬间就缩短了距离,呼吸交缠,有些烫人,阿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一个吻就落了下来,准确无误地印在了她的唇上,一触即离。
很轻的一个吻,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阿诺的身子还是避无可避地战栗了一下,麻麻的感觉从后脑勺之间席卷了她大半个背。
心跳如鼓。
“我想你了。”虞彦歧大手一揽,把她抱在怀里,闻着她发间熟悉的幽香,他浮躁的心也慢慢被抚平。
他在亭子里站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冷风,也清醒了许多,但是一直拿不准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不过在她出来的那一刻,他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只要她还在那,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陛下……”阿诺愣了许久,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嘘……”虞彦歧轻声道,醇厚的声音在阿诺的耳畔响起,“别说话,让我多抱一会。”
虽然才几天没有见面,但虞彦歧感觉上次见面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样的他,让阿诺慌乱不已,她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错了,只觉得事情已经脱离了她的想象。
这时,她不合时宜的想,年都过完了,皇后也该立了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阿诺已经感觉到了双脚发麻。
天光乍破,晨光绚丽,有几缕阳光透过层层新叶照了下来,洒在了相拥的两人身上,岁月静好。
“陛下今日不上朝吗?”阿诺问他。
“今日休沐。”虞彦歧回答。
阿诺沉默了。
虞彦歧终于舍得放开了她,他古井般的瞳眸也只有凝着她的时候,才会有些许的波动。
“进去吧。”他牵着阿诺的手。
这个时候秋杏等人也起来了,她端着盆子走进去想时候,看见了虞彦歧,非常惊讶。
“奴婢参见陛下。”秋杏把铜盆放好后赶紧跪了下来。
“备水。”虞彦歧恢复到平常高高在上的模样。
“是。”秋杏可不敢问陛下为何突然出现,她只能低着头退了出去。
等水备好之后,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向禹身为虞彦歧的心腹,早就提前叫人把干净的衣裳给准备好了。
秋杏这才悄悄问阿诺:“主子,陛下怎么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净室不远,阿诺怕虞彦歧听到,所以压低声音说道。
虽然虞彦歧没有说明,但阿诺直觉他应该在外面站了许久。只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虞彦歧大半天不睡,还要花费两个时辰过来别苑这里。
阿诺道:“等会煮一碗姜汤拿过来吧。”
京郊夜晚的温度比京城那边的要低一些,而且这几天倒春寒比较严重,雨水也多,一个不注意就会染上风寒。
“嗯。”秋杏点点头。
“另外再做些陛下喜欢吃的糕点。”阿诺事无巨细地吩咐着。
厨房里的宫人听到陛下突然来了,跟上次一样,没有任何的预料,一个个的都不敢马虎,临时又多加了几个菜。
虞彦歧沐浴完,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袍,上面用银线绣着十二章纹,低调却透着一股子贵气。
正巧早膳也一一端了上来,加上甜点香茶一共有八道菜,虽然样式不多,但胜在精致。
阿诺拿起银筷子站在一旁,看见虞彦歧出来后,便笑道:“陛下,用膳了。”
虞彦歧闻言便坐在椅子上,阿诺上前一步,给他布菜。
“陛下想吃什么?”阿诺撇头问道,这里面大多都是虞彦歧经常吃的菜。
虞彦歧看着一桌子的美味珍馐,神色淡淡。他伸手拉着阿诺的手腕,阿诺一不留神就跌坐在了男人的怀里,手里的筷子险险掉落,虞彦歧眼疾手快接住了。
阿诺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虞彦歧好整以暇看着她,挑眉道,“当初你也是这样给我布菜的。”
阿诺回神,就算她刻意想忽略,但是也听到了他的自称。
没有用“朕”,而是用了“我”。
她张张嘴,想劝,但是又不知道从哪说起,只能假装不知道。
秋杏几个有眼色的早在阿诺坐到虞彦歧怀里的时候就已经退了下去。
离得远了,冬月才敢开口说话,她笑道:“我就说陛下心里面有主子,我看他们谁还敢说主子失宠了!”
虽然秋杏没有说什么,但是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她有预感,离主子回宫也不远了。
屋内,阿诺压下内心的惊慌,又问了一遍:“陛下想吃哪道菜?”
虞彦歧用银筷子夹起一个小虾饺喂到了阿诺的嘴边。
阿诺一惊,只能呆呆的张开嘴巴咬了下去。
“陛下,您还是放我下来吧……”阿诺挣扎着想起来,但是禁锢在腰间的手臂却越发地用力。
虞彦歧放下筷子,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她搂得更紧了,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语气幽幽,又莫名的缱绻,“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两人挨得近,灼热的气息洒在她耳根发麻。
阿诺低头道:“您现在是帝王,这样不行……”
“你非要跟我划清界限吗?”虞彦歧抓了一小撮长发出来,绕在指尖,绕了好几个圈圈。
阿诺抿唇,她突然发现她强硬不起来。
虞彦歧轻叹一声,他把发丝解了下来,然后指着她的胸口道:“你啊,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把人撩到后,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
“我没有……”阿诺弱弱开口,不知不觉也换了自称。
“陛下,再不吃这些就凉了。”阿诺下意识的回避这个话题,端起一个白瓷碗,早膳有甜粥也有咸粥,阿诺手里的这碗是鸡丝粥,上面还点缀了几颗青葱。
虞彦歧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头紧蹙。
算了,这事急不得。
☆、温柔
吃完早膳后,虞彦歧没有要走的意思,无奈之下,向禹只能施展轻功赶回御书房,把那成堆的奏折给搬过来,因为有轻功在,这一来一回也花费不了多少的时间。
这时,天上又落了一些小雨,淅淅沥沥的,犹如薄纱一般,笼罩在别苑里。
书案一角,摆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水纹莲花香炉,旁边是一个大大的博古架,上面放着各式是花瓶摆件,外面则用天青色的软烟罗隔开。阿诺从香盒里拿出几颗熏香出来燃上,虽然这是别苑,但里面的对象用具都是精细的,丝毫不比皇宫里的差。
桌案上已经摆满了奏折,阿诺有些担忧,“陛下,真的不回宫吗?”
虞彦歧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面前来,“你希望我回去?”
“陛下是一国之主,哪能不顾国事呢。”阿诺垂眸笑道。
“那你同我一起回去。”虞彦歧回答。
换来阿诺一顿沉默。
虞彦歧轻笑一声,也没有继续扯这个话题,他敛神:“研磨吧。”
阿诺摸不准他的想法,只能放弃,她挽起袖子,露出皓白的手腕,上面的两只玉镯不经意地撞击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靠近桌案的窗户大开,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细雨如丝,还有散发着绿意的花田。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到下笔的沙沙声音,还有玉镯撞击的声音,意外的和谐。
那么多奏折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所以虞彦歧也没打算立刻批阅完。
等完成了一小半之后,他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阿诺赶紧把热茶递给他,虞彦歧接了过去,“你去搬个椅子过来。”
“嗯?”阿诺疑惑,不过还是很听话的搬了一张圆凳过来,坐到了虞彦歧的旁边。
虞彦歧抿了一口茶,然后随手把一本奏折给她,“念。”
阿诺踌躇,“这样不太好吧……”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虞彦歧笑了笑,他揉了揉眉心,道:“送来之前,方庸已经把这这些奏折归纳好了,特急的那些我已经批阅好了,剩下的这些无关紧要,不碍事。”在御书房的时候,一般都是方庸在弄这些的。
阿诺自知拗不过他,只好点头答应,她接过那本奏折,翻开一看。
她的声音很软,很糯,虞彦歧闭上眼睛,听阿诺念奏折就是一种享受,他难得放松了下来。
阿诺念完后,她才后知后觉,这个奏折的意思的要陛下立皇后,就算不广纳后宫,但是皇后作为一国之母,天下妇人的表率,自然不能迟迟未立。
“陛下,怎么批复呢?”阿诺抬头看着他。
虞彦歧拿起毛笔,在奏折上回复了几个字,道:“皇后当然要立。”
阿诺心里一紧,装作随意道:“陛下可有心仪的人选?”
“当然是有。”虞彦歧握住她的指尖,抬眼乜了她一眼,道:“楚美人不妨来猜一猜?”
阿诺眼波流转,笑道:“这个臣妾怎么猜的准?按理说姜婉儿姜姑娘才情绝艳,是为上选。”
“不是她。”虞彦歧摇头。
阿诺眉头微蹙,使劲回忆着见过的那些贵女,又试探性地说了几个,都没猜到。
阿诺感觉自己的心像被猫挠了一下,痒痒的,她都把京城里大半部分贵女都说了出来,却还猜不到,“是臣妾不认识的?”
“不,你认识。”虞彦歧看着她,眸色认真。
“臣妾猜不出来。”
“慢慢想吧。”虞彦歧又拿了另一本奏折给她。
最终虞彦歧也没有告诉她皇后是谁,阿诺想不出来索性也不纠结了。
一连几天,虞彦歧下了朝之后都直奔别苑,日常事务都是在别苑里面处理的,俨然把这当做自己的寝宫了。
令人意外的是,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虽然天气还是有些寒冷,但还是可以出去踏春的。
虞彦歧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的是之前向非提供的游玩计划。上次因为阿诺的态度,两人只去看了枫叶,后来又遇上大雪,两人更是哪也没有去。
“向禹,去准备马车。”虞彦歧把纸张收好,“吃过午膳后就出发吧。”
“是。”向禹应道,他把带来的奏折一一放在桌案上。
虞彦歧皱眉,觉得有些烦躁,“你先处理了吧。”
向禹见他要起身,忙问道:“陛下要到哪去?”
“厨房。”虞彦歧言简意赅道。
向禹:“???”
他着实震惊了。
不仅他震惊了,连厨房里的宫人都震惊了。
他们忐忑不安的站在一块,向新帝请安。
虞彦歧觉得聒噪,他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暖阁里,阿诺对着铜镜贴着花钿,冬月在给她梳着发髻。
“陛下来了?”阿诺问道。
“嗯,可不是么,”冬月笑道,“算算时间,陛下可是一下朝就过来呢!奴婢相信过不了几天,您就能回宫了。”
阿诺从妆匣里面挑了一对红色的耳坠子戴上,无所谓道:“回去作甚,马上咱们的陛下就会立后了,哪会记起我。”
“话不能这么说。”冬月有她自己的想法,“就算是皇后哪又怎么样?与陛下又与她无甚感情,最后啊,陛下的心还不是向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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