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大概是眼水掉得多了些,也可能是心潮起伏大,这时候宁浮思竟然泛起睡意,半阖着眼皮,他勉力撑了撑,跟打仗似的。往日想睡睡不着,这会不想睡了倒眼皮发沉。
“秦潜。”他深吸了口气。
“嗯?我在。”
“其实还是有点难过。你说他们还能再见吗?”
“能的。肯定能的。”
“你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秦潜好笑道,“不骗你。”
“秦潜,秦潜。”宁浮思又含糊地叫了两声,声音越来越低,嘀咕着,“你也相信他们还有下辈子啊……这不是迷信吗?”
秦潜缄默下来,思忖着该怎么向这个人表达自己的想法。正要开口,发觉听筒里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低声叫了句宁浮思,没有任何回应。
“宁浮思。”秦潜对着睡去的人轻悄悄地诉说,“我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相遇。但是我知道我找到你了。如果真的有,那上辈子你一定是我临死前的舍不得和放不下。他们虽然不在了,但是他们的执念还在,他们勇敢无畏的爱永远不会消失。既然我们能遇上,我相信他们肯定也能遇上。”
“宁浮思,我爱你。”
电流传递着彼此的呼吸,一个安然酣睡,一个静静的守候。
这一晚,宁浮思睡得很沉,一觉睡到十点。起来后发现手机躺在他脸边上,没电了。
约莫是睡眠质量好,原以为会发肿的眼睛倒还好,能见人。他洗了个澡后,便直接去了片场。
他今天的安排很宽松,只有一场戏,最后一场室内戏。
大概是昨天宣泄过了,今天他的心里出奇平静,正如戏中的唐守明……
那是1937年的冬天,一如当年唐周二人初见的时节。院子里的那口井依旧,井边的桂树却已洒上零星白雪。
房中只有唐守明一人,门扉紧掩。
这本该是剧本的最后一幕,可当宁浮思第一次看到成片时,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个镜头。
镜头落在紧闭的门扉上,缓缓转动,一路走过清冷简洁的屋子,最终停留到窗下,逐渐拉近。
窗下放置一张书桌,书桌上有一青瓷花瓶,瓶中是大捧早已枯败的晚香玉。同这束晚香玉一同入镜的是书桌前背对镜头而坐的人。他埋首书写,极为认真。
在镜头中,这个背影异常清瘦,但浑身上下却沉静又柔和,仿佛此刻他手中握着的不是钢笔,而是爱人的手。正与爱人相拥一般,连洒在他身上的光都倾泻着缠绵的芒。
在他的身前是铺平的信纸,房中只有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轻响。镜头收入他握笔的手,窥见他笔下的游走。
又是一年的冬季,原来我们已相识了七年。
那日初见,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我还记得,当时你一进门,像个十足的痞子,把我手中的酒杯夺了去,还理直气壮说,看你喝得香,能否施舍我一口。
分明成了你手中之物,还假意谈什么施舍?当时我就想,这个人啊,忒坏。
第一印象,都是极准的。可不是?这一等,就让我等了这么多年头。
你说在路上了,我便哪都不敢去。守着我们故乡,望着你归来,这下,你可满意了?就算偷笑也给我憋心里面,不许当我面嘲我。
我总惦着你这次耽搁得过久了些,好在日子一天天晃过去,一年又一年的极快。有些时候睡不着,我又忍不住担忧你是否迷了路,在路上可饿了冷了。总想去寻你,又怕路上阴差阳错离得更远。你说你坏不坏,哪有那么笨的,连回家的路都能丢。
有件事总想着和你说,苦于一直寻不到机会。在医院这些年,本该看淡生死,人去了一抔土,可近日来,我却贪心了。我总想着,是不是还有下辈子。这辈子的路不太平,到了下辈子,是不是该铺好了。到那时路宽敞了,你总不能再丢了。
最近总有预感,我们相见之日就快到了。望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你我能够再遇。
——
这一年冬,大雪覆街头,南京沦陷。唐守明与周望先阔别多年,终得团聚。
第80章
室外戏部分,拍摄至今半月有余。转眼入了秋,秦潜还没回来,且归期未定。
在眼前这个复古的车站,在这一段月台上,将会有三场戏,三场别离。
在这里,唐守明最先送别的,是他同周望先的共同友人,沈婉。
沈婉一身男装,原先的靓丽如今的飒爽。短暂相拥后,她接过唐守明递来的一封信,信的去处是周望先。
此趟火车的终点是上海北站,她将在上海短暂停留,与周望先话别后再次出发。
远离故土,前去美国,既为求学也是避难。
火车缓缓离站,唐守明含笑挥手。
也许经年后,友人再次回归时,将会是一番新天地。相逢总有时,届时,他们无需苦于战祸,更无避难一说。隔三差五可以相约茶馆,听个曲,打个趣。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多年后,当沈婉重返故土,已是物是人非。
脚下的土地还是离开前的样子,她却找不到那个年少时曾让她心动过的身影,那个让她笑着喊唐大哥的人,还有守在唐大哥身旁的周大哥。
彼时的沈婉含着热泪,恨恨咬唇,嗔道:你们就知道躲起来亲热,两个大男人也不嫌黏糊!连我回来都不愿意见,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两位哥哥,好歹也来见我一面呀。
她的呼唤,无人回应。
下一场送别,来自周望先。
唐守明和周望先曾在此处道别多次。短则三月,长则半载,哪怕再长些时日,一年,唐守明总会在这个地方再次迎来阔别多月的爱人。
与来时一样,去时的周望先犹是笔挺一身风衣,俊朗如玉,他抬手拂过唐守明的眉眼,告诉他,等我,下次再见时,我就不走了。
目光交缠,在汽笛的催促声中,唐守明目送周望先的背影渐行渐远。
和上一次的别离并无两样,非要寻出不同之处,那便是,此时的两人皆比以往更加期许来日的相聚。
然而,他们同样没想到,原来这一别远比一年还要久远。
没事的时候唐守明会来车站走一遭,遥望那个久等不来的人。车站人来人往,烙在心间的身影不在其中,他还在等。
至于最后一场送别,是唐守明唯一的亲人,唐守义。
在水深火热中,唐守明托他的朋友文森特,一个纽约时报的驻华记住,托他将唐守义辗转送至国外,远离战火。
离别前,唐守义流着泪不愿意走,他执意要唐守明同他一道离开。
唐守明掰开他的手,帮他擦干眼泪后,狠心转过身。
他怎么能走。虽是微不足道一匹夫,到底学了点本事,不能护国土,多少还是能减轻那些苦难者的痛楚。吃着故土的井水长大,自不能在此时离弃它。
况且,他还有一个人要等。他若走了,到时候那人回来找不到他,会着急的。
唐守义走了。终于,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三个生命之重,以为再会终有时,到底还是永别了。
三场离别,因为秦潜的缺席,如今只拍了两场。
戏一结束,尤静和徐远航抱着宁浮思久久不放,两人一人一边,打湿了他的双肩。
尤静和徐远航的戏份已接近尾声。再过几天,他们将会先一步杀青。
外景的戏份不算多,但拍下来远比内景要来得累人。
这段时间拍完戏一回到酒店,雷打不动十一点半必接到秦潜电话。通常情况下,宁浮思能和秦潜聊的皆是当天的戏,但往往没讲十分钟他就撑不过,打起瞌睡。搞得秦潜又心疼又无奈,最后只能听着这人酣眠的呼吸聊以解相思。
这样的事发生过三次后,宁浮思曾交代秦潜,让对方在他没回应后挂掉电话。
很显然他的叮嘱没什么权威性,导致每天一早宁浮思都会对着一个没了电的手机发愣。
不知道是不是秦潜电话的作用,这些日子他时不时就梦到夜半的敲门声。
有时候梦境会断在打开门的瞬间。有时候梦里的人会走进他的屋子,坐在他床沿,静静看着他睡。还有些时候,他们会说上几句话,具体说了什么,醒来后总是记不住。
虽然开门后的场景各不相同,但无疑他总能在梦里再见那双含情的眼。
今天宁浮思带了手机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身边年轻人的影响,这段时间他玩手机的频率直线上升,和之前的秦潜有得一拼。
其实他的手机里也没什么可玩的,但往往还没想好要刷些什么,手指已经先一步点开秦潜的主页,坐观他那些长情的粉丝热情蹦跶。
那些粉丝很有意思,秦潜自从那天发了张剧照后就销声匿迹,但这么久过去了,他那些粉丝还能持续高潮不退,果真应了长情两字。
甚至那条清奇解读的高赞评论下还热热闹闹接起了长龙,什么“没错,磕cp的心情也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巴,淫笑声也会从指缝里泄出来”。
原先他还只道是秦潜的粉丝过于清奇,直到那天他看到尤静捂着嘴笑得一脸猥琐。他才恍然过来,噢,这话真特么的形象。
在他的好奇探问下,才知道原来连尤静也嗑起了他和秦潜的糖。
那天,经尤静指引,他第一次点开他和秦潜的超话,一个很不cp的名字——潜浮蕊中尘。
尤静说,这名字是取自一首古诗。于是宁浮思去搜了这首诗,诗名《桃花坞》——
行行问绝境,贵与名相亲。空经桃花坞,不见秦时人。
愿此为东风,吹起枝上春。愿此作流水,潜浮蕊中尘。
愿此为好鸟,得栖花际邻。愿此作幽蝶,得随花下宾。
……
宁浮思看着页面上搜出来的唐诗,越看越不对味,这什么和什么。
为什么其他的西皮看起来都很正常,就他和秦潜的让他觉得很……搞笑,不伦不类的样子。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西皮名,而是为什么他和秦潜的西皮超话里有那么多粉,这才短短几天,就达百万之众。而且他们之中大多数原先本是秦潜粉丝。
宁浮思听过cp粉和毒唯这两个词,他还很好学地求教了尤静,不是说真爱粉都讨厌瞎炒什么西皮吗,为什么秦潜的粉丝就比旁人的“大度”。
尤静想了想,头都不抬说:“这才正常好不好!你想想啊,秦大哥那么多女粉,但秦大哥就一个人,反正她们都吃不到,与其让某个女的吃独食,还不如把他交给个男人。懂吗?算了,你不需要懂,你只要负责多洒点糖就对了。”
“……”宁浮思确实不懂,但他看懂了,这个西皮之所以如此热闹,尤静功不可没。除了放了些片场照片外,她还把前段时间小浩拍的那段视频给放上去了。
下面的粉丝问她,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才让他突然红了脸。尤静似是而非地回了句:你们猜呀!和秦大哥相关的哦!
紧接着,下面哗啦啦一堆黄暴了的回复,连宁浮思一男的都看不下去。
除了尤静外,还有一个名字很长的号,叫“命中注定他是他的”,顶着秦潜的头像,放了一些料。至于这些料嘛,不多,但都是片场中他和秦潜的同框。也正因为这些同框,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以前是这样相处的?
比如他刚打开的这张,图片上的秦潜正笑着抢他嘴里咬着的烟,而他稍偏着头,也在笑。
还有上一张是秦潜给他夹菜的画面,但事实上,当时秦潜口中说的是,这个我不喜欢吃,宁浮思,你帮我解决……他向来不挑食,那时候被迫解决掉许多秦潜不爱吃的东西。
但是这样的照片放到网上显然不会被正确解读。宁浮思看了眼照片,又转头看了眼小浩,无疑,拍下这些照片的该是小浩没跑了。
他收起手机,上身前倾,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脑袋,视线落在戏中的徐远航身上。
时至今日,他已经理不清他和秦潜之间的关系了。这段时间,他们确实过于暧昧。远超了正常友谊,起码正常的朋友不会天天聊电话。
他清楚,他想和秦潜靠近,又怕和秦潜靠太近。就跟人格分裂似的。
理智上他知道不能沉迷进去,但面对秦潜时,他更多的时候是神智不清。
就在内心里一筹莫展时,秦潜给了他一个方向。
昨晚上,难得没有十分钟入睡,他和秦潜聊得稍久一些,聊昨天的戏聊今天的这两场戏,直至夜深。
就在挂电话前,秦潜突然叫住他,在他耳旁低低地说:宁浮思,这次换你等我半年好不好?就半年时间。你相信我,等这戏结束了,半年后我肯定不会再受它影响。
“宁浮思,你信我。行吗?”
宁浮思的脑袋一时反应不过来,“行”字鲠在喉咙口,将欲吐出的时候,秦潜的声音和着他的心跳再度响起:不许再说什么你的路我的桥。否则,以后我哪儿都不去,就天天杵那桥上堵你。
第81章
过了一早上,宁浮思的脑袋还是昏沉的。
他揉了揉太阳穴,掏出手机给罪魁祸首发了条问候,“今天还好吗?死了没?”
对面很快就回了,“挂了一条,还有八条,今晚可以继续走起。”
宁浮思:八十条命都不够你挥霍,说真的三宝,奔三了,多泡点枸杞少喝酒,你受得起你的肝受不起……
昨天刘毅破天荒跑来剧组探宁浮思的班。说是探班没错,但凭着彼此间的了解,宁浮思一眼看出,他这是心情不好,且是差到了极点,纯粹就是来找他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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