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世间万事,有失才会有得,善安得到了千年灵芝,失去了记忆,在这丹谷寺中出家为僧,很是公平。主持大师慈眉善目,拨弄着佛珠,道,这乃是善安自己的选择。

云奏了然地道:难怪他记不得樊公子了,却原来是你取走了他的记忆。

此事已尘埃落定,善安已是佛门中人,红尘之事,与善安无关,你们且快些离开罢。主持大师手指一点,俩人被迫出了寮房。

与此同时,有一把声音乍然钻入了云奏耳中:所谓的引子,便是你身边这位施主的心头血罢?

他霎时如坠冰窖,肌肤寸寸生寒,寒气侵入骨髓,使得他几乎能结出一层霜雪来。

他抿了抿唇瓣,问道:你要能否放过善安?

半晌,并无回复。

叶长遥抬掌一拍,那寮房门纹丝不动。

他唤出除秽,正要劈去,那寮房门却自行敞开了,主持大师转瞬到了云奏面前,道:你割下一块孔雀肉来予贫僧,贫僧便将善安的记忆还他。

云奏还未作答,他身边的叶长遥已执剑护于他面前,厉声道:你休想伤三郎一分。

住持大师并不相逼:绿孔雀,你且慢慢考虑罢。

云奏在叶长遥身后道:你已是山神,得了孔雀肉有何好处?

山神?住持大师冷笑道,贫僧被囚禁在这丹谷峰,若是得了你的孔雀肉,贫僧便能下丹谷峰,出丹谷镇。

山神守护着这一方的安宁,乃是你的职责所在,你若是下了丹谷峰,出了丹谷镇,此地该如何是好?云奏猛地咳嗽了数声,面色涨红,你既是山神,便不该逃避自己的职责。

住持大师讥讽地道:你可知千百年被囚禁于此的滋味?

我不知千百年被囚禁于此的滋味,但是我知晓你定然犯了错,不然,即便你乃是山神,亦不会连丹谷峰都下不了。云奏安抚地抱了抱叶长遥的腰身,而后从叶长遥背后出来了,与叶长遥并肩而立。

住持大师坦白地道:贫僧的确犯了错,但主要责任并不在贫僧,三百年前,这丹谷峰山洪暴发,是降水过多的缘故。

丹谷峰山洪暴发之时,你却不在丹谷峰?云奏见住持大师变了面色,便知自己猜对了。

他担忧地道:我若是割下孔雀肉予你,我怎知你不会弃这方圆百里的百姓于不顾?

未待住持大师答话,他又道:被困在寺中的凡人除了阮公子还有几人?

住持大师摇首道:除了善安,再无一人,世人大多只顾自己,来这丹谷峰求取千年灵芝者甚众,但愿意付出相等代价者,百年间,惟有善安一人。旁的僧人皆是自愿出家为僧的。

云奏思忖须臾,有了决定,向着住持大师确认道:我若以孔雀肉交换阮公子的记忆与自由,你可否答应我守护这一方平安?

于住持大师而言,自己的自由自然较善安要紧多了,立即道:可。

那便好。云奏变出一把匕首来,正要将自己小臂的肉割下一块,却是被叶长遥制止了。

叶长遥抓着云奏的手腕子,肃然道: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腥甜直冲喉咙,云奏拼命地压下了,又反过来安慰道:我无事,不过是割下一块肉来罢了,过几日,便能长齐全。

言罢,他眼尾余光中映入了一个人,正是樊子嘉,樊子嘉浑身透湿,到了云奏与叶长遥面前,道:我已向善安师傅道别了,我不要找阮郎了,我明白我的阮郎已不在了,云公子、叶公子,请带我回家罢,我想念阿姊了。

樊子嘉身后不远处,立着善安,善安同样浑身透湿,僧袍黏在身上,瞧来较樊子嘉更为狼狈。

善安面无表情,扫了眼樊子嘉,便转身离开了。

云奏端详着樊子嘉,承诺道:我定会将你的阮郎带回来的。

而后,他又对叶长遥道:叶长遥,松手。

叶长遥不肯,俩人僵持不下。

樊子嘉一派天真地道:我甚么时候能回家?

云奏劝道:夫君,左右不过一块孔雀肉罢了,你便忍心见樊公子与阮公子生离么?

叶长遥被云奏逼得眼眶一红:但我更不忍心见你从身上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我无事,不会太疼的,你可记得我曾被贯穿心脏,不过割下一块肉罢了,哪里会有心脏被贯穿疼?云奏以左手掰开叶长遥的手指,一指,二指,三指

正要去掰第四指,叶长遥竟是将手指从云奏的手腕上撤走了。

云奏仰首去瞧叶长遥,叶长遥立在雨水中,满面痛楚,叶长遥将斗笠让予他了,因而现下并未戴斗笠,雨水冲刷着叶长遥的面孔,叶长遥恍若正在流泪,叶长遥的发丝胡乱地黏在了面上、脖颈上,叶长遥明明生得阴鸷,能止小儿夜啼,但眼前的叶长遥却脆弱得如同三岁的孩童,甚么都做不得,可怜至极。

抱歉。他踮起脚尖来,于叶长遥唇上印下一个吻,方才利落地将匕首尖没入了自己的小臂。

叶长遥的唇瓣空前未有的寒冷,与雨水一般。

匕首一动,一小块肉便带着血液脱离了小臂。

他并未感觉到疼痛,因为他脑中挤满了叶长遥唇瓣的寒意。

他定了定神,将那一小块肉交予住持大师,道:我信大师不会食言,望大师勿要让我失望。

他的小臂生得粉雕玉琢,而今鲜血直流,使得那小臂散发出了扎眼的残艳。

叶长遥赶忙将云奏抱到了屋檐下躲雨,继而撕下衣袂来,为云奏将小臂包扎了。

云奏面上更添苍白,连唇瓣都无一点血色,但云奏的一双眼睛却是流光溢彩。

云奏注视着叶长遥,道:抱歉,让你为我担心了。

叶长遥叹息一声:你该当向自己道歉,而不是向我道歉。

云奏便抚摸着自己的小臂道:抱歉,伤了你。

叶长遥一时语塞,伸手将云奏拥入了怀中。

未多久,主持大师将那善安带来了,善安的模样不同于先前,一见到樊子嘉,便欢喜地道:子嘉,你已能起身了么?

樊子嘉却不理会善安,反是往云奏身后躲,又问云奏:你是不是很疼?

他其实根本不明白云奏为甚么要这么做,云奏适才拿的那物件应是匕首罢?那般尖锐之物刺入肌肤,更是割下了一块肉来,定然很疼。

对,很疼。云奏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他尚在叶长遥怀中,伸出完好的左手,将樊子嘉眼前的发丝拨开,勉强笑道,所以,你与阮郎要好好的。

樊子嘉迷惑不解地道:你的手臂疼不疼,同我与阮郎有何干系?

云奏扫了眼善安阮星渊,阮星渊让樊子嘉吃了不少苦头,他不能让阮星渊轻易地得到樊子嘉,便道:待你回到家了,我再告诉你可好?

樊子嘉乖巧地道:好。

我们回客栈去罢。叶长遥一手将云奏扛在肩上,一手提起樊子嘉的后襟,飞身而去。

待到了客栈,他便将樊子嘉丢进了房中,又抱着云奏回到了俩人的房间。

云奏几近昏迷,被叶长遥脱去了蓑衣、斗笠后,方才掀开了眼帘来。

窜入眼帘的叶长遥宛若惊弓之鸟,他怜惜地吻了吻叶长遥的唇瓣:我想沐浴了。

叶长遥请小二哥送来了热水,将云奏抱入热水中,一面为云奏清洗着,一面歉然地道:被我扛着很不舒服罢,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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