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一到灵堂,他便瞧见杜公子木然地跪在棺材前,泪痕满面,像是受了甚么刺激。
他到了棺材前,一看,杜老夫人的尸身不知所踪,正奇怪着,叶长遥传音与他解了惑:适才有两个衙役强行打开了棺盖,棺盖一开,杜老夫人的尸身居然化作了一滩尸水,不知是否那剧毒的缘故?
突然,他听见杜公子喃喃自语道:我也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我也快要死了
杜公子自杜老先生死后便恐惧着其终有一日会被害罢?
现下,恐惧明显已超过其承受范围了。
云奏心生怜悯,欲要将杜公子扶起,杜公子却是登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又冲到了杜老夫人的房间内。
他跟了上去,只见杜公子仔细地收拾着杜老夫人的衣物。
收拾完毕后,杜公子又将衣物整齐地放在了棺材当中。
之后,杜公子便将棺材阖上了。
不久,吉时到了,前来送葬的乡邻陆陆续续地进了灵堂。
众人身着丧衣,杜公子捧了牌位,与杜老夫人亲近的一个妇人举了招魂幡,两个壮汉抬了棺材。
一如为杜老先生出葬的那日一般。
天灰蒙蒙着,圆月当空,月色清亮。
云奏与叶长遥照旧在送葬队最末。
杜老先生坟冢上的泥土还松软着,又被挖了开来,而后,杜老夫人的棺材被放在了他边上。
云奏心道:不知杜老夫人可愿意与杜老先生死同穴?
朝阳陡然从天边跃起,将这座新坟照得分明。
其上旧的招魂幡尚在,却已添了新的招魂幡。
人月圆·其十
杜公子跪于坟冢前,失声痛哭,连纸钱都无力去烧。
两个妇人便从杜公子手中接过纸钱,帮着烧了。
在他的哭声中,云奏忽然听到方才抬了棺材的两个壮汉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人道:那副棺材轻得很,里头恐怕并没有尸身。
另一壮汉道:你莫要瞎猜。
棺材里面的确没有尸身,这坟冢充其量只能称之为杜老夫人的衣冠冢。
不过那心存怀疑的壮汉并未向杜公子求证。
这场算是体面的葬礼结束后,又是解秽宴。
上一回,解秽宴过半,成了推杯换盏的宴会,喧闹如集市,但这一回,众人许是可怜杜公子短短九日便死了爹娘,气氛从头至尾很是沉闷。
用罢解秽宴,众人陆陆续续地向杜公子辞别了。
杜公子反应迟钝,如同中风了一般。
帮忙的妇人将残羹冷炙、杯碗瓢盆收拾了,便也向杜公子辞别了。
杜公子甚么都没吃,便这么一直坐着,时不时地自言自语道:我也快要死了,到时候,谁人能帮我办葬礼?
云、叶俩人也一直坐着,过了一个时辰,云奏终是坐不住了,到了杜公子面前,大声地道:你且振作些。
杜公子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来:昨日,我还有阿娘,九日前,我还有阿爹,纵然阿爹害死了我的两个哥哥与两个妹妹,但阿爹待我极好,他穿的衣衫全数是打了补丁的,可他从来不让我穿打了补丁的衣衫,他送我去学堂,阿娘她为了贴布家用,整夜整夜地做手工活,把眼睛都熬坏了
他猛然抬起首来,盯住了云奏:阿娘要我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她自尽是为了平息哥哥、妹妹们的怨恨,保住我的性命罢?
你说他一把抓住了云奏的手,阿娘是不是为了我才死的?你说,我是不是死了比较好,这样我就能见到阿爹阿娘了?
倘若杜老夫人当真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才死的,你适才所言对得起杜老夫人么?云奏抽出手来,一巴掌打在了杜公子的右颊上,那右颊应声生出了五枚指印。
杜公子被打得偏过了首去,半晌后,他登地站起身来,进了自己的房间去。
云、叶俩人不放心,跟了进去,却见杜公子正在收拾些值钱的物件。
杜公子听得俩人进来,解释道:解秽宴的花费是乡邻们凑的,我须得还他们。
待收拾妥当了,他又道:我去当铺将这些当了,应该足够了。
他并未理会俩人的反应,出了门去,去了一家当铺,得了一小块碎银以及一串铜板。
而后,他回村问了负责张罗解秽宴的妇人,知晓是谁人凑的钱后,便去一一还上了。
其中有推脱不肯收的,亦有一脸失而复得的。
回到家中之时,他手中不过九枚铜板。
他攥着九枚铜板,又倏地松开了。
九枚铜板随即散落一地,脆响阵阵。
他又侧过首去,对着俩人道:多谢两位公子,两位公子且离开罢,毋庸再管我,若是他们执意要杀我,防不胜防,我安然就死便是了。
随着六月渐近,叶长遥心中愈发焦急,他恨不得立刻便赶去观翠山,但真相尚未水落石出,若杜公子并非真凶,恐有性命之虞,他无法眼睁睁地任由一条鲜活的性命逝去。
故而,他一口拒绝道:在查出真凶前,我们绝不会离开。
杜公子肯定地道:真凶不就是我的哥哥、妹妹之一么?又或者是之二、之三、之四。阿爹阿娘不曾与外人结仇,无人有杀害他们的动机。
恰是这时,天未亮便出现过的那两个衙役又出现了。
他们到了杜公子面前,由其中一人道:你不是有杀人动机么?我听闻你父母日日/逼着你念书,要求你必须要考上三甲。
杜公子不敢置信地道:阿爹阿娘逼我念书,要求我必须考上三甲,是寄望于我,我怎会因此事而杀父弑母?
衙役道:不过九日,你接连死了爹娘,教人如何不疑心?县太爷吩咐我们要带你走一趟,这便走罢。
杜公子不卑不亢地道:走一趟便走一趟,我行得正坐得端,还会怕你们不成?
杜公子随衙役们去了官府,这杜家便只余下叶长遥与云奏了。
云奏自从天蒙蒙亮便被闹醒,现下已过午时了,云奏还不曾歇息过,且今日份的汤药亦未喝,是以,叶长遥吻着云奏的额角道:我们回客栈去罢,这案子便交由县太爷去查。
嗯。云奏确实已困倦了,他堪堪打了个哈欠,右手突地被叶长遥捉住了。
叶长遥揉了揉他的右手,问道:疼么?
他坦白地道:不疼,已经不疼了,只在打完后疼了一会儿。
叶长遥舒了口气:不疼了便好。
一回到客栈,云奏便去歇息了,而叶长遥则去庖厨煎药了。
待汤药煎好,已是夕阳西斜了。
叶长遥唤醒了云奏,喂云奏喝罢汤药,又拿了红糖肚脐饼来,送到了云奏唇边。
云奏一面吃着红糖肚脐饼,一面含含糊糊地道:不知杜公子如何了?
叶长遥心口不由腾起了一股子的妒意来,片刻后才寻回了理智,道:你若是放心不下,待夜深人静了,我们潜入牢房去瞧一瞧罢。
云奏吃罢一只红糖肚脐饼,欲要问叶长遥再要一只,却发现叶长遥眉眼间有些微妒意,遂失笑道:你在吃杜公子的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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