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叶长遥看着云奏,心疼至极,忍不住道:我背你上去罢。
我无事。云奏拒绝了,然而,愈往上,山势便愈陡峭,他不得不答应了。
叶长遥让婴孩坐于他的脖颈上,才用双手勾住了云奏的足弯。
婴孩觉得有趣,不是摸云奏的脸,便是摸叶长遥的头发,又时不时地在云奏面上亲上一口。
婴孩一身的奶香,云奏被亲了不知多少口,亦染上了奶香。
云奏心脏发软,瞧着婴孩懵懵懂懂的眼珠子,直想立刻下山去。
但
即便心口的伤好透了,但他的身体却孱弱依旧,若无被叶长遥的心头血催动的凤凰羽,他还能活多久?
在这种情况下,他全然没有能力照顾好一婴孩。
过了约莫半刻钟,三人便已到了古刹门口。
有僧人在门口扫地,待叶长遥说明来意后,僧人当即去禀报了住持。
主持白须白眉,慈悲为怀,请他们入了内室,呼了句阿弥陀佛,才道:这婴孩便交由老衲罢,老衲会将他好生养大,两位不必挂心。
云奏不适地低咳着,叶长遥一面轻拍着他的背脊,一面向主持讲述婴孩的身世:主持大师可知向西北七十里,有一地唤作千岁乡?
主持颔首:但那千岁乡不是变作一片沙漠了么?这婴孩与千岁乡有何干系?
叶长遥答道:百余年前,有一术士在千岁乡布下法阵,欲要炼成千岁珠,千岁乡内的所有活人、活物、死物皆被那法阵吞噬了,而这婴孩便是由法阵炼成的所谓的千岁珠,因其由精魄所筑,怨气太重,知事后,许会堕入魔道。
主持吃了一惊,端详着婴孩:阿弥陀佛,那术士实在是罪恶深重,但这婴孩却是无辜的。
他并不问千岁珠有何用处,而是从叶长遥怀里接过婴孩,许诺道:老衲会教他明辨是非善恶,定不会容许他堕入魔道。
素来除去饿极了,甚少哭泣的婴孩却在被主持抱起的一刹那,大哭起来。
婴孩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冲着云奏与叶长遥不停地挥着,又委屈又可怜,竟然又咬字不清地道:爹爹爹爹
婴孩不足三个月大,远未到能唤出爹爹的时候。
云奏本能地伸出手去,欲要将婴孩抱回来,却被叶长遥阻止了。
叶长遥扣着云奏的一双手,又对着主持道:劳烦了。
片晌后,云奏才寻回理智,躬身道:劳烦了。
他并未再多看婴孩一眼,便在哭泣声中,被叶长遥背着下了山去。
他将下颌抵于叶长遥的左肩上,低喃道:我身上是不是还有奶香?
叶长遥不答,而是安慰道:你若是舍不得,待你痊愈了,我们再将他接回来罢,为他取一个响亮的名字,将他抚养成人。
当真么?云奏双眼晶亮,霎时忘记了自己所面临的进退两难的境况。
当真。叶长遥将云奏抱进马车里,吻了吻云奏的额头,我亦有些舍不得。
向善。他听见云奏突然吐出了两个字来,不明所以。
云奏解释道:我已为他取好名字了,向善,一心向善,如你一般。
叶长遥认真地道:向善的寓意是不错,但太过像法号,亦或是道号了罢。
便唤作向善,不许反对。云奏主动吻住叶长遥,待得叶长遥同意了,才将叶长遥松了开来。
云奏这阵子时常情绪低落,但眼前的云奏却是不同。
叶长遥欢喜不已:我们这便启程去观翠山罢。
云奏下意识地瞧了眼叶长遥的心口,才应了一声。
待得到了凤凰羽再言其他罢,许单凭凤凰羽便足已治好他了。
他顺利地说服了自己,旋即冲着叶长遥粲然一笑。
人月圆·其一
俩人继续向观翠山去,照旧由叶长遥驾车,而云奏大多在马车内歇息,若是精神好些,亦会与叶长遥一道坐于辕座上。
两日后,五月初五,端午。
叶长遥为了让云奏能好生过节,端午当日并未赶路,而是由着云奏睡至日上三竿。
因为已顺利地将自己说服了,又有叶长遥在侧,是以,云奏不曾再失眠过,一早便睡醒了。
日光穿过窗枢,攀爬着上了床榻,晒得云奏暖烘烘的。
他翻了个身,整个人伏于叶长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全无起身的迹象。
叶长遥享受着云奏的撒娇与依赖,被刺眼的日光逼得微微阖着眼,柔声问道:饿了么?
他已然辟谷,无须进食,但云奏却是不同,仔细算算,云奏已有将近八个时辰未曾进食了。
云奏的确饿了,可他不愿从叶长遥怀中出来,如此惬意的时光实在是难得。
他仰起首来,凝视着叶长遥的双眼,坦诚地道:饿了,但我想这般与你腻在一处,半点都不想起身去用午膳。
由于日光被云奏遮住了些许,叶长遥终于能将眼帘全数撑开了,他探过手去,覆上了云奏的肚子,劝道:待用过午膳,你再这般与我腻在一处可好?
不好云奏说得急了,不慎岔了气,以致于咳嗽了起来,同时,整副身体更是不住地颤抖着。
未多时,他苍白的面色已因咳嗽而涨红了,双眼亦是泛起了层层水光。
叶长遥心疼难当,一手扣住了云奏的腰身,一手轻拍着云奏的背脊。
云奏咳嗽不止,可怜兮兮地望着叶长遥,使得叶长遥不得不哄道:你要如何便如何。
他得了叶长遥的承诺,欢欣雀跃,但咳嗽却是无法止住。
又过片刻,他倏地淌下了泪来。
纵然云奏并非在哭泣,而是被咳嗽所迫,但眼见云奏落泪,叶长遥仍是手足无措。
他低下首去,细细吻去云奏的眼泪,口中霎时苦涩得如同含了一把黄莲。
云奏被叶长遥亲吻着,又将叶长遥抱得紧了些,良久后,整副身体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抬手扯开了叶长遥的衣襟,将脸埋在叶长遥赤/裸的心口,竟然又睡了过去。
叶长遥以手梳理着云奏的发丝,见云奏的面色渐渐失去了血色,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云奏方才转醒,却依然不肯从叶长遥怀中出来。
时近申时,他才被饥饿逼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洗漱。
叶长遥被云奏怨念的眼神望着,直觉得自己将云奏欺负得狠了,但自己明明只是要云奏起身用膳而已。
俩人收拾妥当便下了楼去,因今日是端午,自是要了些节令吃食。
云奏还仗着心口的伤已好透了,明目张胆地点了醉虾。
他们所处的这座城唤作望春城,望春城中有一望春河,每逢端午,便会有百姓自行组织,在望春河上赛龙舟。
这客栈临着望春河,若是坐于临窗的位置,便能将赛况一收眼底。
虽然还未到赛龙舟的时辰,亦远未到用晚膳的时辰,不过一年一度的赛龙舟吸引了不少客人,临窗的位置早已坐得满满当当了。
云奏曾是赛龙舟的好手,听闻有赛龙舟,当即兴奋起来,一面吃着一只咸蛋黄鲜肉粽,一面探首往望春河瞧。
gu903();叶长遥正饮着雄黄酒,他甚少饮酒,却是海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