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雪怪之子居于客栈,与雪怪里应外合,死不足惜,自己该当将他杀了才是。
他后悔不已,不过雪怪之子显然对孔雀肉颇为感兴趣,许会自己送上门来。
云奏一瞧叶长遥的神色,便知叶长遥定然已见过那下落不明的少年了,遂发问道:你知晓他身在何处么?
叶长遥附到云奏耳侧,将事情经过细细讲了。
云奏直觉得左耳既痒且麻,勉力维持住了镇定,才道:原来你咽喉处的伤乃是他所为,我定要为你报仇。
眼前的云奏病弱至斯,却道要为他复仇,使得叶长遥又心疼又感动:那便劳你为我报仇了。
他觊觎孔雀肉,若是不惜性命也要得到,必定会自己送上门来,我便在此处等他。云奏又问,那雪怪如何了?
叶长遥答道:还未处置。
据叶长遥所述,那少年的道行粗浅到不易觉察,所以,那少年定然解不开叶长遥所施的缚身咒,那雪怪挣脱不了缚身咒便不足为惧,不过既然幸存的凡人已全数在破庙当中了,便该送雪怪去地府赎罪了,何必留着隐患?
故而,云奏朝着叶长遥道:你去将那雪怪处置了罢。
叶长遥忧心忡忡地道:你身受重伤,万一有闪失
云奏坚持道:无妨,你且快去快回。
好罢。叶长遥起身出了破庙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云奏这时才放任自己咳嗽了起来,每咳一下,身体便剧痛无比,体内的心肝脾肺好似要从破洞齐齐钻出,但他必须要撑过去。
直咳了十余下,他的身体方才安静下来。
他以衣袂拭去咳出来的一点猩红,抬起眼来,才发现掌柜正分胡饼与诸人吃。
太过不合常理了,当时情况紧急,掌柜怎会想到要藏一块胡饼在怀中?
他这般想着,掌柜竟是到了他面前,客气地道:云公子,要用些胡饼么?
他接过一小块胡饼,直觉得其中有古怪,遂快手扣住了掌柜的脖颈,同时扬声道:这胡饼吃不得!
那十二人中已有四人分得胡饼了,幸而这四人都还未下口。
听得他之所言,这四人俱是犹豫起来,但无一人将手中的胡饼丢弃,是过于饥饿了罢?
他不得不厉声道:你们难不成不想要自己这条性命了?
四人面面相觑,到底是将手中的胡饼丢了。
掌柜愤愤地道:云公子,我生怕你饿着,好心好意地分胡饼予你,你为何要口吐恶言?
云奏笑吟吟地道:那你便自己先吃上一口罢。
吃上一口便吃上一口。掌柜立刻拿起手中余下的胡饼,咬了一口,咽下。
掌柜并无异样,半刻后,仍无异样。
那十二人见状,不顾云奏的阻止,纷纷去吃胡饼,甚至险些争抢了起来。
他们吃下胡饼后,无一人有异。
莫非是自己多疑了?
云奏暗忖着,下一瞬,那十二人竟是尽数歪倒在地,一动不动。
掌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冲着云奏捅了过去。
云奏猝不及防,只避开了心口,手臂却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血痕不深,流出来的血液旋即沁入了柔软的衣料子,衣料子已红透了,这点血液并不显眼。
他后退一步,质问道:你在胡饼中下了何毒?
掌柜笑道:云公子且放心,那毒不过是让人睡上一觉而已,不会要人性命。
联想到吃人的雪怪,云奏便知掌柜所言不假,这些人必然是掌柜打算献予雪怪的供品。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何要这么做?
掌柜不答,向西窜逃。
云奏方要去追,外头,除了北风呼啸,陡然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这显然不是叶长遥的脚步声。
云奏心下一紧,少时,有一少年踏入了破庙当中。
少年的面孔被冻得通红,身体瑟缩着,拂去身上的雪片,才呵着气道:今日实在太冷了些。
云奏一见这少年便猜测少年许是叶长遥所言的雪怪之子,不然这风雪天,方圆二十里荒无人烟,少年怎会平白无故地到了这破庙?
他并不言语,当即出手。
他的指尖堪堪逼到少年咽喉,少年却已敏捷地避开了。
全然不像是道行粗浅的模样。
不知是自己猜错了,亦或是少年有了奇遇?
他又要去抓少年,未料,竟有大团大团的积雪从外面飞窜进来,紧接着,便化作了无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
与那雪怪一般伎俩。
难道他暗道不好,下意识地想起了叶长遥,叶长遥快要回来了罢?
他眼下遍体鳞伤,身形不如寻常灵活,自是无法安然地躲过这些凶器。
不多时,他身上又添了不少新伤。
他飞身到了泥塑的神明后头,才得以缓了口气。
在吐出一口血后,他忽然听得那少年道:孔雀,你不若束手就擒罢?我定会给你个痛快。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些:你可是吞食了那雪怪的内丹?
若不是吞食了雪怪的内丹,少年便不会道行暴涨,更不会使得与雪怪一般的伎俩。
少年发笑道:与你何干?你只消乖乖地被我吃掉便好。
自己果然猜对了。
云奏不紧不缓地道:我听闻你乃是那雪怪之子,你竟然对自己父亲下得了手。
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做,谁教你们在我父亲身上施了缚身咒,我解不了缚身咒,恐他在雪中着凉,染了风寒,为尽孝道,做儿子的便送了他一程。少年难过地道,是你们害了父亲的性命。
少年所言令云奏一阵恶寒,少年瞧来并非精怪,而是凡人,与那雪怪应无血缘关系,但既名为父子,怎能下如此狠手?
少年说罢,那些凶器又齐刷刷地冲着他飞了过来。
泥塑抵挡不了多久,片晌,轰然倒地。
云奏再无遮挡,不得不唤出剑来,这把剑唤作孔雀骨,顾名思义乃是由孔雀骨所制。
原身待旁人狠绝,待自己亦不仁慈。
因为没有称手的兵器,原身竟是抽出自己的一根骨头做了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