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大半的时间,他都睁着双眼看着床顶。
床顶并没有甚么可看的,可他不知道除了床顶,还有甚么可看的。
一夜无事,在一束束微弱的光线从窗枢钻入之时,他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由于客栈中的饮水不足,他手指一动,引来雪水,将就着洗漱了。
洗漱过后,他下了楼去,又点了一碗阳春面。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过阳春面了,但生前,他却是常常吃阳春面的。
一碗阳春面上来,里头除了面条与葱花甚么都没有。
他不禁想起了外祖母,曾亲手为他做阳春面的外祖母。
外祖母的手皲裂着,神情很是慈祥,总是对他道:三郎,多吃些。
他以为外祖母是疼爱自己的,有一回,却瞧见外祖母暗暗地将一小盒的冰糖往表妹手中塞。
冰糖是稀罕物,纵然他并不嗜甜,但他还是想尝尝冰糖的滋味。
然而,冰糖的滋味却仅有表妹能尝。
于外祖母而言,他无法与表妹相较。
于叶长遥而言,他亦是一块烫手山芋。
他吃着阳春面,并不如何伤心,但阳春面的汤底表面却泛起了些微涟漪。
他觉察到叶长遥正往他这边瞧,便挺直了腰身,从容而淡定地将这阳春面吃了干净。
可是,最后一口阳春面尚未咽下,他的喉间却陡生腥甜。
他赶忙捂住了唇瓣,又假装无事地踏上了木阶。
一阶,俩阶,三阶
他以为自己瞒过了叶长遥的双眼,却是在猝不及防间,被叶长遥扣住了左手手腕子。
他不去看叶长遥,一使劲,欲要将自己的手腕子抽出来,可惜,事与愿违,他反而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他的身体即刻落入了叶长遥怀中,很暖和。
他没气力抵抗了,便这样罢,便这样罢,这样很好
他任由叶长遥渡内息予他,任由叶长遥将他抱回了床榻上,又任由叶长遥轻拍着他的背脊,为他顺气。
但他的咳嗽却是愈发厉害,好似身体本能地想赖在叶长遥怀中一般。
叶长遥手足无措,凝视着云奏,又要渡内息过去,却是被云奏阻止了:不不必了我我无事
云奏艰难地言罢,放任自己用双手圈住了叶长遥的腰身。
叶长遥不是他的,这是别人的叶长遥的怀抱,这是别人的叶长遥的腰身。
然而,他却又鬼使神差地问道:你与我我做做真夫夫夫夫可好?
他已然不要脸面了,只消叶长遥答应,他立刻便能主动将这一身衣衫剥干净,任凭叶长遥处置。
但他得到的答案却是:你不必勉强自己,即便你不这么做,我亦会将你安全地送到观翠山。
是是么?他好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双眼来,望住了叶长遥,粲然笑道,你是正人君子,我很是钦佩。
这是他第二回这般与叶长遥说,亦是他第二回被叶长遥拒绝。
叶长遥会拒绝他是因为叶长遥无心于他罢?其他的不过是叶长遥的借口。
方才的云奏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亲近,但眼前的云奏虽然笑着,眼底却是如含霜雪。
叶长遥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他一细想症结许是出在自己拒绝与云奏做真夫夫上,遂踟蹰着问道:你当真愿意与我做真夫夫?
云奏不明白叶长遥为何要这般问,叶长遥不是已经拒绝他了么?
他倘若应是会如何?他若是应否又会如何?
不如赌一把罢?
他正要应是,他的尾指竟是一颤有甚么活物欲要闯进客栈来,冲撞了他设下的术法。
他匆匆地抹去唇角的血液,在叶长遥唇上印下了一个吻,转而利落地从叶长遥怀中退出来,又下了楼去。
白雪词·其二
叶长遥霎时怔住了,在夙江城之时,他曾被发着噩梦的云奏蹭过唇瓣,而适才竟是被清醒的云奏印下了一个吻。
他从未与人接过吻,适才的那个吻乃是他的初吻,云奏的唇瓣微凉,却很是柔软,仅仅相合了一刹那,他便觉得云奏的唇瓣似能在他唇上融化。
云奏为何要吻他?
是因为云奏答应与他做真夫夫了么?
所以,不久后,他会与云奏做那世间上最为亲密之事么?
他素来禁欲,思及此,却不免心猿意马。
他心悦于云奏,自是想与云奏做那件事。
但首先,他须得好好确定云奏的心意,因为他容不得云奏有半分勉强。
他定了定神,又将斗笠戴上,才下了楼去。
楼下的凡人俱已瑟瑟发抖,而云奏则闲适地吃着一碗红豆年糕汤。
客栈大门亦瑟瑟发抖着,不过被并无将被撞开的迹象。
他行至云奏身边,云奏却突然问他:要吃红豆年糕汤么?
他明白不合时宜,但还是想问云奏为何要吻他,然而,没等他张口,竟有雪水挣扎着从门缝漫了进来。
云奏一见到叶长遥本有些面红耳赤,见状,立刻冷静了下来。
他将手中的红豆年糕汤一扔,几乎同时,红豆年糕汤四散开去,钻入了雪水当中,将欲要凝结起来的雪水破开了。
他的术法未破,进来的雪水并不多,但迟早会愈来愈多。
外头风雪不歇,雪水便是源源不断。
要完全消除雪水显然不可能,故而,最好的法子是找出幕后的操纵者。
操纵者十之八/九不在客栈里头,那么,他是否该当出客栈去?
便在他思忖的功夫,雪水竟然自觉地退了干净。
他奇怪地去瞧叶长遥,叶长遥亦瞧了他一眼。
太容易了,对方退得太容易了。
俩人无话,但皆是精神紧绷。
客栈中的诸人还道是云奏与叶长遥击退了雪怪,当即纷纷致谢。
云奏无暇理会他们的致谢,闭目凝神,以神识将方圆十里扫了一通,全无异样,他的血气却是翻滚不休,以免再次吐血,他不得不收起神识,低低地喘息着。
你可还好?叶长遥担忧不已,却闻得云奏道:不准再渡内息予我。
云奏的语气并不好,堪称恶劣,但望过来的眼神却十分柔软,一如曾经主动碰触他的唇瓣。
好,我今日不会再渡内息予你。叶长遥这般承诺着,下一瞬,居然瞧见云奏一掌向他拍了过来,掌风转眼已逼到了他的鼻尖。
他下意识地一闪身,才发现不知何时,他身后竟是出现了一把白雪凝成的匕首。
云奏的掌风将那匕首拍成了无数段,不成形的雪块随即跌落于地。
不远处的诸人间突地爆发出了骚乱,一瞧,其中一人赫然胀大了一倍,没了人形。
那人越胀越大,仿若要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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