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赵思坐在茉莉和小海的面前,昏暗闷热的房间里只有一只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个不停。
“你们还不明白吧?”赵思回过头,微笑着说,“当初,是詹台救了我妈。”
——————————————————————————
事情发生在二十三年前。
詹台接到了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开车来到了尚在开发中的南城。
地铁尚未贯通,周边有数栋大楼在建。詹台将车停在灰尘漫天的工地外,抬头看着这栋尚未完工的烂尾楼,皱了皱眉头。
电梯尚未完工,詹台耐着性子爬到七楼,在这里见到了他的老朋友——秦福。
“秦老板生意做得好啊?广东一地儿还不够你发展的,生意一路北上做到了京城,真是了不得。”詹台脸上笑着,笑意半点儿不落在眼底,淡淡地和秦老板寒暄。
数年前他与方岚初相识,曾在深圳蛇口与秦福秦老板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带着方岚经过广州,也曾和秦福吃过两顿饭。
他和秦福算得上交浅言深——两个人虽然没一起做过生意,却都知道彼此的底细。
秦福对詹台的性格十分清楚,开门见山就说:“詹道长听没听过一句话?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詹台挑挑眉梢。
废话。
秦福微微一笑:“…两广盛行风水术法,大多是用来招财进宝,改善生意。我最近在考虑买这么一栋楼,不知道詹道长看看我这方达大厦,风水怎样?”
詹台眼皮都不抬,冷冷说:“秦老板想必是像在深圳那会儿一样,逗着我玩呢。您这方达大厦,三山间夹,青龙孱弱,明堂被堵。乾兑乙辰辛戌癸丑丁未庚申,通通空亡。”
他薄唇轻启,似笑非笑:“您要是买这一栋大厦招财进宝,怕是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秦福的脸色有些苍白,扶着桌角缓缓站起身,轻咳了一声。
方达大厦在他接手之前,接连克死了两任业主。如今商界人人都知道这是座煞气满堂的死楼,无人敢接手。
可他秦福,找的偏偏就是这样一栋楼。
“风水异术,多用在生意场上。”秦福垂下眼睛,微微一笑,“詹道长却有没有听说过,有人用风水一术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什么破玩意?这又是哪里来的歪门邪道来忽悠人?
詹台嗤之以鼻,回身正想大骂秦福一顿,面前却被秦福丢来一本薄薄的册子。
《晦符》。
封面再简单不过,又薄又泛黄的纸张上只简简单单写了两个字,红色的朱砂在一碰就会碎似的纸张上擦过,仿佛女鬼唇上的胭脂。
秦福的眼神中满含期待:“詹道长看看这本清末古书,上面这些符咒其中有一条…”
詹台草草翻动,嘴里轻念:“唔…怨师符,三生符,立晦符…”
他的目光突然在某一张符纸上凝住,一秒之后,却又若无其事地翻了过去。
秦福还在继续说着:“…其中一道立晦符,聚煞气逆命数,逼得牛头马面都不敢来取人阳寿…”
詹台啪地一下将那薄册子合起来,像是一点也不在意似的,重新丢回给秦福。
“怎么?秦老板一生荣华富贵还未享够,不肯认生死簿上写着的阳寿,打算逆天改命?”詹台凌冽的目光从秦福削瘦的身躯,凹陷的脸颊,灰败的脸色和花白的头发上扫过。
不过短短几年没见,这个秦老板竟然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六旬不到的年纪,这么纠结“阳寿”,想逆天改命,是生了重病?
秦福苦笑了一下,像是承认了詹台的猜测:“…你只说这符,管不管用吧?我买这方达大厦,到底能不能救我的命?”
詹台回过身,定定地看着秦福,说:“信我一句话,不论是什么符…逆天改命,从来没有什么好下场。”
秦福脸上不虞,却仍撑着身子将詹台送到了门外。
詹台已经走到了车边,却突然转过身,问了秦福一句话。
“这本《晦符》…看起来是清末的孤品了。你买这本书,花了多少钱啊?”
他的语气一贯的吊儿郎当,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阴山十方在江湖上名声不好,素有爱敛宝,收集法器孤本的恶名。
秦福知道詹台起了贪念,朗声笑笑,拍了拍詹台的肩膀。
“你要是愿意帮我下符,我就把这本书送给你。说起来,倒也没有花我多少钱。”
秦福笑笑:“从一个姓朱的校长手里买来的。人家祖传了多少代的书,要不是儿子结婚要买房子,还舍不得卖呢。”
詹台脸色淡淡,转身钻进了车,头都不回地开走了。
可他紧紧压在方向盘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拼命压抑自己心里的激动。
直到远离南城,直到那栋尘土飞扬的方达大厦在后视镜里变成了看不见的小点,詹台才终于将车停下,缓缓掏出手机打给了姐姐林愫。
“姐姐…”他努力地压抑着,压抑着心里翻滚的情绪,“我好像知道…魂网应该怎么解开了。”
——————————————————————————
“魂网…那是什么?”茉莉皱起了眉头,望着小海。
前世她在阎王身边,鬼怪见得多,江湖上的邪术异道却没怎么见过。
小海叹口气,含含糊糊地解释:“…是蛊也是毒,种在人身上,会让这个人前尘往事尽忘记,从此分不清梦境与人生。可是如果解开了魂网,这个被种过魂网的人必死无疑。”
魂网,足足折磨了方岚和詹台几十年的时间。
让方岚和詹台即便情深相守,却迟迟不能心安。
小海转向赵思:“你是说,詹台从秦福的那本书上,看见了怎么解开魂网的符咒?”
赵思摇摇头:“恰恰相反,他看见的…是怎么下魂网的符咒。”
“你还不明白吗?有怨师符就有谢师符,有三生符才有三杀符,有还阴符才有借阳符,有立晦符…才有破秽符。”赵思一字一顿地说,“香晦两气相生相克,有《晦符》这本书,才会有《香符》这本书啊。”
小海猛地抬起头,脑中轰鸣。
他想起詹台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有张谢师符…唔,听着名字是感谢老师的吧?其实才不是呢。是杀人的。徒弟学成之后,要杀了师父,自己接手师父的生意和店铺,早点娶了师父的女儿,所以送上一张谢师符,让自己的师父在睡梦中咽了气。”
“唔,还有一张三杀符…你以为三杀是杀鬼杀妖杀灵,哪里知道三杀的三杀,是杀人家祖宗三代,灭了人家满门呢。”
“还有破秽符…我要是你,一辈子碰也不会碰这道符。”
詹台一边发火,一边将那薄薄的,写了《香符》的册子从十几岁的小海手里抽出来,又牢牢地压在了箱子的最底下。
年幼的小海懵懂着,脑中有什么念头浮起,又飘散在詹台细细碎碎的话语中。
为什么明明白白写在纸上的道符,在詹台口中说出的含义却南辕北辙,与常识猜测大相径庭呢?
因为詹台…原本就是在反着说啊。
因为除了《香符》,还有《晦符》。
二十二年来,小海从未有一秒钟怀疑过詹台。
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詹台被秦福请去看风水——却阴差阳错发现秦福那里有一本…记载了如何种下魂网的古籍。
偏偏这本古籍是一对相生相克的双胞胎,有上册也有下册。
上册《晦符》里记载了如何种下魂网,下册《香符》就应该记载了…如何解开魂网。
詹台对秦福手里的那本《晦符》毫不在意,是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本《香符》。
小海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喑哑。
“秦老板的那本《晦符》…是从一位姓朱的校长手里买来的。那位校长…心疼不已,要不是儿子结婚急着用钱买房子,绝不会舍得出售。”
是朱校长。
秦福手里的古籍,出自朱校长。
那詹台手里那本呢…
小海说不出话来了。
茉莉叹口气,轻声说:“我想我终于明白,朱二洪那张替换了脸的婚纱照,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189章Word有鬼(十五)
阴山十方出身的詹小爷,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不仅仅是因为道法精湛不拘小节,还因为他为达目的,常常不择手段。
朱校长在海滨小城教书育人多年,很有几分文人风骨。要不是儿子朱二洪急着结婚,绝不会将家里传承几代人的古籍卖掉。
可是对方的出价实在是让人心动…
朱校长忍着肉痛,终于颤颤巍巍地将《晦符》递出去。
等到詹台再请别人帮他来求购《香符》的时候,朱校长说什么也不肯了。
朱校长连多年老朋友的面子也不看,面色涨得通红:“《晦符》已经不在了,我怎么也要留本《香符》,不然祖宗的东西都没了,我将来拿啥讲给小孙子听。”
詹台连番请了几个朋友,将价钱一步步开到了七位数,颇有文人风骨的朱校长仍不动心。
可这本《香符》,于朱校长不过是个“念想”——于詹台本人,却是能救爱妻性命的必得之物。
他那时候还没有遇见茉莉和小海,又因为早年跟着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阴德受损,最近一年捏诀替自己盘算未来,才发现一年内必有一场大难在劫难逃,十有八九,要命丧于此。
生死有命,詹台认。
可是他放不下方岚。
魂网一事如重石压在心口,无时不刻都让他透不过气。
怎么样能解开魂网,让方岚从此再无后忧,成了他此时最大的心结。
朱校长这本《香符》,詹台势在必得。
——————————————————————————
詹台脑筋灵活,能智取的东西绝不会硬抢。
他在海滨小城里转了两天,就将朱校长一家摸了个清楚。
朱校长这样的文人,最是知恩图报。
詹台决定,让朱校长欠自己一个人情。
可是是什么样的人情呢?
家宅闹鬼?僵尸作祟?还是捉上一只花妖放到学校里闹上两场?
詹台揉了揉眉心,怎么想都觉得还是“损”了一点。
他早年跟着师父,阴德损得已经所剩无几,现在阳寿眼看就要到头,真不知道再这么来一次,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
詹台正觉得棘手一夜无眠,站在清晨的沙滩边,眯着眼睛看着日出时的太阳。
可偏偏此时,远方海水里,一头褐色的长发上上下下浮沉不定。
詹台眉头一紧,站起身来盯了两秒——而后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清晨冰冷的海水里。
他救起来了一个人。
一个轻生的女人。
一个二十多岁的,怀孕的,轻生的女人。
她的名字叫赵少芸。
——————————————————————————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犯得着求死?”
詹台将酒店房间里的浴巾拿出来,披在少芸的身上,缓缓安慰。
少芸脸色白得吓人,泪水满面,呜咽着责怪詹台:“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活着比死了痛苦一万倍!你救我,还不如现在就掐死我!”
詹台轻声笑了笑:“行啊。你要是真想死,掐死你有什么难处?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少芸的呜咽声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呆呆地看着詹台。
“但是啊…我应你的要求掐死你,算不算帮你一个忙?想让我帮你一个忙,你是不是应该先帮我一个忙?”詹台懒洋洋地说。
少芸被绕口令绕晕了。
詹台浅浅一笑:“我是说,你死之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等你帮完我,你是想死,还是想要钱,还是想要什么别的,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少芸沉默了,半晌后问:“什么忙?”
詹台站起身,眼睛亮亮的:“没什么,拍张照片而已。”
——————————————————————————
朱二洪和未婚妻拍婚纱照的那间照相馆,少芸也去拍了一张证件照。
她去的时候正值周末,人多又吵闹,火速拍完照片,拿了一张U盘去拷。
店员忙碌,来不及顾她,打开了文件夹让她去找自己的照片。
她牢牢记住詹台的话,在电脑里一堆名字里找了一圈,除了自己的照片之外,还多拷了一张陌生人的婚纱照。
晚上,詹台就坐在少芸的面前PS照片,将少芸的脸一点点地遮住了朱二洪未婚妻那张娇羞的笑脸。
“喏,这个给你留一张好了。等将来你生了孩子问起爸爸,也可以拿这张照片凑凑数。”詹台随意地将照片递给少芸。
少芸却没有去接,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恨意:“…我的孩子不会问起什么爸爸。要是真的问起来,我就告诉它,爸爸是个杂种。”
詹台心里一凛,扭过脸去想说些什么,却被少芸迅速打断,换了话题。
“你把我的脸P上去,到底是为了啥啊?”她好奇地问。
詹台懒洋洋地说:“也没什么。只是想卖个人情,问抠门的老校长借本书瞅瞅。又不想真的放什么鬼出去,把人家吓到了就不好了。就开个小玩笑罢了。”
他将U盘递回少芸手里,叮嘱道:“明天替换照片的时候,小心一点啊。”
少芸第二次来到照相馆,借口昨天的证件照底片被删,悄悄将文件夹里的婚纱照,替换上有自己脸的那张。
一直到婚纱照被取回家,朱二洪才发现照片上的新娘子竟然换了一个人。
朱家人理所当然地找到照相馆,正中午的照相馆里吵吵闹闹,奇事引出了一群聚集的人群。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句“闹鬼”“怨灵”,朱校长一个哆嗦。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