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里摆着一口巨大的,半人高的“恐怖棺材”。
厚重的棺材盖只盖住了一半,棉花做成的“蜘蛛网”挂在棺材的外面,宛如白色的床幔。棺材里面很是宽敞,能躺下两个成年人。
闵龙扒在棺材边缘,低头朝那“棺材”中一看,果然看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躲在“棺材”的角落,白皙的手脚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倒聪明,还给咱俩找了张床,嗯?是不是叔叔的乖孩子?”
猎物已是囊中之物,闵龙此时倒不着急了,不紧不慢地一点点褪下了裤子,从盖住一半的棺材盖旁边钻进了“棺材”中。
真好啊。
闵龙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倦鸟归巢,飘荡的心终于走到了终点。
他跪在棺材里一点点朝那孩子挪过去,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恼人。
这声音恼人又扫兴。闵龙鼻腔里哼一声,抬头去看发出那声音的地方,却骇然地看见原本盖住一半的棺材盖,竟然在慢慢地合拢起来。
咔嚓……咔嚓……
闵龙大惊失色,紧紧扒住即将关闭的棺材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露出的空间越来越小……
咔嚓……咔嚓……
闵龙拼尽了全身力气,指甲盖因为巨大的力道而掀开,血肉模糊,可是那巨大的棺材盖像有千斤重,无论他怎样努力也丝毫不能撼动。
咔嚓……咔嚓……
棺材被盖了起来。
而闵龙,被牢牢地封在了里面。
“有人吗!救命!救命啊!”
他在巨大的恐惧下狂喊,却没有听到一点回应。
闵龙半站起身子,用整个腰背的力量去拱,拱到后背火辣辣地疼,那棺材盖也没有挪动半分。
黑漆漆的棺材中,只能听见闵龙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和怒吼。
他心念一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伸出手在棺材里一点点地摸,缓慢地摸索,仔细的摸索。
没有摸到那个孩子的半片衣角。
却只在棺材的角落,摸到了一片已经枯萎的玫瑰花瓣。
古怪的异香不知何时消失了。
闵龙燥热的身体渐渐归于平静,欲望退散理智回归,无边的恐惧从心底一点点地喷发。
他的手机掉在了外面。
他脱去了外套和裤子,被牢牢地锁死在了鬼屋的一口棺材里。
春寒料峭的夜晚,原来是这样地冷。
阴风从棺材的每一个角落钻进来,顺着他裸露的皮肤侵入他的骨髓。他的金边眼镜上浮起了一层白雾,浑身抖得像在筛糠。
“救命!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闵龙伸出拳头来,一下又一下地捶着棺材的墙壁。
他用了这样大的力气,每一下重锤都仿佛在砸碎自己的骨头。
他的手没有力气,他便用头来砸,一下下,砸得眼冒金星,额前流下粘腻的血……
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活。
沉闷的“咚咚”声在鬼屋中回荡,夹杂着闵龙悲愤又无力的呼救声。
“我还……不想死啊!谁来……救救我……”
——————————————————————————
“怎么样,好玩吗?”茉莉拽着小海,咯咯笑着从过山车上跑下来。
小海的脸色泛白,心脏咚咚直跳,掌心都出了汗,一直攥着她的袖子。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吓人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
她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这就认怂啦?那……下一个玩啥?”
他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地说:“海盗船!”
“好!”茉莉笑得灿烂,“我们今晚得好好玩才行,不然明天,这个游乐场就关门了。”
小海有些疑惑:“春天生意正好,为什么游乐场要关门?”
茉莉一噎,轻咳一声才说:“谁知道呢?世事无常,谁知道棺材里会不会躺着一个真的死人呢……”
她的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心情十分好的样子,玩到快十点还没有回家的想法。
“啊,那里有个鬼屋!”她兴高采烈,拽着他往过走。
小海却本能地抗拒:“……我不喜欢玩这个……”
他哪里拗得过她,被她推着坐了鬼屋前的小车,长长叹一口气。
“准备好了吗?”茉莉兴致高昂,大喊了一声,“出发!”
小车一点点地往前挪,小海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声安慰:“善恶有报,天道轮回。你这么善良的孩子,从来没做过坏事,又在怕什么?”
他略略放松了些,却依然有些紧张。
好在这鬼屋已经有些年岁,内里的摆设和“鬼怪”都破旧不堪,半点也不吓人。
头顶上突然掉下一只绿色的蜘蛛,茉莉坐在他的身边咯咯直笑,恐怖的气氛消失殆尽,逗得连小海也弯起了唇角。
他不那么紧张了,开始好奇地打量鬼屋里的摆设。
“姐姐,这个鬼屋做得还挺逼真的。你看啊,那个棺材一直在动呢。”
小海拽了拽茉莉的衣袖,好奇地指给她看,“听,那个棺材好像还在叫救命。”
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从棺材中传来,喑哑的喊声有气无力,像某个命悬一线的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茉莉浅浅勾起唇角:“嗯,是很逼真啊。”
逼真到又有哪个来鬼屋玩的游客,会认为这棺材里面是真的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旁边的骷髅突然发出了呜啊呜啊的叫声,勾走了小海的注意力。
再没有谁在意那“逼真”的棺材。
喑哑绝望的呼救声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渐渐消失在他们的身后。
小车在鬼屋绕完一整圈,茉莉和小海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怎么样?以后还害怕吗?”她微笑着问。
“不怕了,再也不怕了。”他也对着她微笑,“姐姐说了,我是最善良的孩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是不是?”
第38章五分钱(一)
我在马路边,捡到五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面。
——————————————————————————
已经半个多月了,劳卡文还是没习惯这件事——走上大街的时候,总是有人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倒不是因为他长得太丑。
恰恰相反,他长得其实还挺不错——一米九的高个子,鼻梁高耸脸庞白皙,还有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和黄棕色的卷毛头发。
是的,劳卡文是个棕发碧眼的外国人,从小长在大洋彼岸的西部农村,18岁去纽约上大学,又在20岁上来到中国,当了个交换生。
纽科大学里的交换学生项目,期限一年,名额紧缺。劳卡文从大一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不仅找了个中国留学生当家教学习汉语,还特别认真地给自己取了个中文名字。
“你说什么样的名字比较适合我?”他一脸真诚地问他的中国家教。
“你的全名叫啥?”留学生家教也是第一次遇上给人取名的活计,颇为谨慎地问。
“KelvinLaw。”劳卡文写在纸上,虔诚地递到家教面前。
中国留学生家教仔细读了好几遍,想了好几秒,挠了挠头。
“那就劳卡文吧!”
——————————————————————————
劳卡文小学的时候最喜欢的偶像是李小龙,每年万圣节都要穿上BruceLee的黄色紧身运动服,拎上小小南瓜灯,气势恢宏地对讨糖的人家说:“不给糖就用功夫收拾你!”
等上了初中,他崇拜的人又变成了JackieChan,恨不得天天一身黑西装飞檐走壁,做梦都想遇见一个会功夫的中国搭档一起除暴安良。
他看了这么多年功夫电影,每周六雷打不动要去唐人街的熊猫快餐店吃“左宗棠鸡”和“幸运饼干”,连熊猫快餐店的广东小哥都认识他,成了他的好兄弟。
劳卡文自认,相比大部分那些压根分不清日本中国和韩国的同学们,他算是个不折不扣的“中国通”。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下飞机之后不久,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是纽约呢,还是纽约呢,还是纽约呢?”
他迷惑地看着外面。
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西装革履的人们低头看着手机,光洁明亮的机场外面整齐等着一排排绿色的出租车。车座上铺着雪白的垫子,戴着眼镜的司机冲他点点头,叽里呱啦半天,他才听明白说的竟然是英语。
“油!油!油!”司机说了好几遍。
劳卡文赶紧回:“you!对,我。”
司机满意了,继续说:“油,要go,go,go哪儿?”
劳卡文赶紧掏出印着学校地址的通知信递了过去。
司机眯着眼睛瞄了那地址好几秒,一拍脑门:“还以为是英语呢!原来是拼音!”
出租车一溜烟,开上了高架桥。宽阔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高架桥两边码着整齐的花坛,初春鲜花初绽,处处暖紫。
车窗外造型古怪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阳光照在高楼的外墙上,发出耀目的光芒。从机场开到郊区的学校,总共才花了四十分钟不到。
下车的时候他掏出现金,司机愁眉苦脸地找了半天零钱。
他这才注意到出租车上贴着大大的二维码,要交车费,只要手机扫扫就可以。
美,是真美的。现代化,也是真的现代化。
可是怎么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那个《功夫熊猫》里的世外桃源,又是去了哪儿呢?
——————————————————————————
大学这些年来搞扩建,在城外郊区建成了一座大学城。
留学生宿舍干净明亮,劳卡文刚把箱子一放下,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他在唐人街吃了十年的“左宗棠鸡”,终于有一天能吃到正宗的了!
劳卡文肚子饿得咕咕叫,带着梦想成真的激动心情走进了学校的食堂。
正值晚饭,劳卡文端着银餐盘,每个窗口都走了一遍,却连“左宗棠鸡”的影子都没见着。他胆战心惊地看着食堂大师傅守着的他平生从未见过的“神奇菜色”,终于意识到真正的中餐是什么样,惊讶得就像是第一次被戳破圣诞老人只是一个传说的孩子。
劳卡文在食堂窗口转了一圈又一圈,每个菜都想尝一遍,又看着每个菜,都觉得有些怯场。
食堂里的同学渐渐少了起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正准备朝“麻婆豆腐”的窗口走过去,脚下却突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劳卡文低头一看——是个钱包。
是最最普通的女士钱包,棕红色的外皮有些磨损,金属扣子也断了一半。
他一愣,下意识弯下腰来把钱包捡起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二十岁,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一个人也不认识,连会的汉语也就那么几句。
周围的每个人都很匆忙,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愣愣的留学生站在食堂中央,手里拿着个破旧的女式钱包。
劳卡文想了想,把钱包翻开了——里面并没有多少钱。
他先是一惊,以为早有小偷把钱拿走了,想了想,又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移动支付异常发达的国家。普通人的钱包里,早就不会随身装很多钱了。
钱包左边的插袋里有几张银行卡,右侧插了一张学生卡。
劳卡文把学生卡抽出来,一个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的女孩在学生证的照片上对着他笑得灿烂无比。
照片之下,印着女孩的学生证号和名字。
劳卡文只认识拼音,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确定地念出声。
“DengGenXin?”
是邓亘馨。
她的名字叫邓亘馨。
第39章五分钱(二)
劳卡文老老实实地把钱包交给了自己宿舍楼下住着的宿管老师。
说是“老师”,其实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大妈,24小时住在留学生公寓的一楼,以一人之力承担了安保、监督、传达等等职责,对宿舍内所有的学生了如指掌,嗓门极大人又热心,即便一句英文不会,也能拽着劳卡文叽里呱啦半天。
知道眼前的大妈是负责自己这栋楼的“宿管老师”之后,劳卡文连忙把在食堂捡到的钱包递了上去。
宿管老师狐疑地接过钱包,打开一看之后,却突然笑开了花。
“哎,你这孩子不错!”她很是开心的样子,伸手重重拍了拍一头雾水的劳卡文——然后,让劳卡文大吃一惊的是,宿管老师竟然喜滋滋地将他上一秒交上来的钱包,毫不犹豫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诶?这是怎么回事?
劳卡文瞪大了自己碧蓝色的眼珠子,难以相信这个看起来一派正气的宿管阿姨,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把钱包占为己有?
这也太胆大了吧?这是一点也不怕他去报警吗?
他目瞪口呆,哼哧哼哧半天想说话,面对着一个语言不通笑容满面的“管理员”却一个字儿都蹦不出来,只能被她推上了楼。
郁闷,实在是太郁闷了。
这是劳卡文来到异乡的第一个晚上。
留学生宿舍条件很好,宽大的房间里还有独立的洗手间,厚厚的蓝色窗帘遮住了窗外一栋栋亮着灯的宿舍楼,无论从哪个方面从挑不出毛病。
可还在倒时差的他直挺挺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怎么就这么肆无忌惮呢,当着我的面就把钱包拿走了?会不会是我误会了?”劳卡文嘟囔着,“明天见了宿管老师,要不要再问问她?”
——————————————————————————
劳卡文翻来覆去一整晚,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是好像刚刚才睡着几分钟,他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躺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惺忪着双眼,愣愣地打开了房门。
楼道里的冷风唰地灌了进来,让刚从被子里爬出来的他渐渐清醒过来。
劳卡文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门前,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枣红色的围巾包裹住小小的脸,她的下巴尖尖眼睛大大,笑容像那张学生证照片里一样灿烂。
“喂,就是你吗?捡了我的钱包?”她说。
她一开口便是英语,流利但是并不标准,有很独特的口音。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