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之前自己的无论是预感也好,还是第六感也罢,还是什么直觉之类的,都不是错觉。
原本江济亭自以为的明智推断,都只不过自作聪明而已,早已被他人算计好了的。
自以为是英明的决策,却不料是走入了一早就设下的圈套。
这种像是□□控的感觉很不好。
就在这时,江济亭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像是一切阴谋论终将成形,所有的线索也都连结了起来,而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就包括我们会因为调查小公主的死因,从而找来紫微帝君,乃至后来他通过醉生符调用阴云笈,使得小公主重新‘复活’,都是被你算计好的。”
戮渐陵笑了起来,“也真是多亏了他,才让你们调查诸葛涣一事有了由头。于是,本君便决定将计就计咯。”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当初在见到沈辣妹第一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当他们说为了调查已经亡故的小公主,所以特意请来了紫微帝君时,沈遇漱会说那句“糟了”。
……真糟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知轻重地就请来了紫微帝君,或许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江济亭沉默着,一下子,像是更加懊恼了。
而他们一直一直,都只是在别人的棋局之上,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尽管江济亭真的很反感这种□□控的感觉,但是现在,怎么样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有了变局,才是最重要的。
到目前来看,确实能够解释一些事情的缘由了,可是在这其中,帮助寻北尘找到他们的神秘人,又是谁?
就在这时,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的江济亭,忽然冷笑了笑,“怕是就连小公主自杀的真相,也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样,为了她的所爱吧?”
戮渐陵不由露出了些微惊讶的神情,只不过她眼中的惊讶,更多的,却像是透着几分说不出的……惊喜。
“哎呀,你的反应,倒是渐渐开始有些出乎本君的意料了。
“如果不是那个小姑娘,还有躲去北青门的那个小家伙,发现了诸葛涣的反常,本君或许也不会对她略施几分小计了?”
“……所以,你就杀了她。”
得知了真相的江济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戮渐陵依旧只是饶有趣味地笑了笑,可是却难以掩盖她神情中的冷漠。
像是在她眼里,根本落不下哪怕一草一木,在她心里,不关心任何一人一物。
“杀了她倒是谈不上,本君只不过是在协助她,实现她的‘愿望’。同时,也顺便略施小计,实现我的‘愿望’而已。”
江济亭听完戮渐陵的说法之后,只觉周身寂冷,浑身发凉。像是所有的他们所承受过的苦痛,一时间也悉数尽来。
她像是明白些什么了。
“是了,你原本以为你可以通过抹杀她的记忆,一直躲在幕后直到时机成熟,却不料我们竟然在南青门见到了应天君,从而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啊。”
“是不是就连白下一族的灭门,乃至于所谓的‘血杀术’,根本就不是涣涣所引咎的那样,更不是他的初衷,而是你——”
戮渐陵依旧只是全然无所谓地笑着,“看来是你说的这样咯。”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开始在江济亭心头蔓延开来,就像是眼前失了色的景物,逐一被抽离了色彩一样。
这一切,本该是说不通的。
不该是这么顺理成章,不该是这样理所当然。
总是有些地方,似乎太过顺利了。
青华天君曾经跟她说过,那时的上清真人江曲引咎辞行,而当年之事牵扯甚广,以至于使得后来发生的事情,也相应生出了许多的变故。
所有的巧合,都成为了昭然若揭的必然。
魂炁,是那道魂炁——
是江曲。
回到最初,寻北尘的应声化形,白下景得以知晓自己的身世,应天雪知悉诸葛涣的异常,包括后来沈遇漱术法的精进,跻身于四御,甚至可能当年诸葛涣的祖父,能够遇到温止澜……
怕是,都受到了当年江曲四散在人间的魂炁的影响。
……
青华天君还跟她说什么最终意图在于复活江曲,简直太可笑了。
每一道散出的炁,不是化成了不同的实体,就是成为了不被善待的因果契机。
通过点燃自己的魂炁,想要为众人的苦难重获哪怕一分偶然新生的江曲,还有不断为改变“天命”而挣扎着的他们……
却通过这样的“偶然”,丝毫不自知地被利用着。
被利用的,还有他们廉价的善良。
那些不可逆转的独立个体,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却成为了不是玩具的玩具。
还有那些不被善待的因果契机,看似是主神的恩赐,看似成为了命运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变成了供人玩味的笑话。
江济亭忽然长声笑了起来。
“所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这个狗作者百八十年的坑,终于开始填啦^^b
第68章晓山青六十八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虚涉文君,不要让我们难做。”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清俊的青年人,领着一众像是从华胥而来的修士,最终还是站在了虚涉的面前。
虚涉看着他,只是神情淡然地笑了笑。
“我一早便知会有今日,却依旧没有选择逃避,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青年人拱了拱手,温笑道,“晚辈不知,还望神君大人指点。”
“君涉大人?虚涉文君?”
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江曲探头探脑地站在虚涉的身后。
那时的虚涉正斜倚在榻上,卷着胳膊在托着太阳穴在午休。
听到江曲这声及其令人厌恶的打搅时,甚至肉眼可见地额上青筋直跳。
这个不得安宁的家伙,不仅又在乱喊他的名字了,甚至还打扰到了自己的休息,简直……太可恨了。
这见虚涉并不理自己,正鬼鬼祟祟地准备继续下一波攻势的江曲,怎么也不会料到,就在这时,虚涉猝不及防抬了抬头,正好撞上了她的下巴颏。
“哎哟!刚想说话,差点就咬断舌头了!福尚无量天尊,还好还好。”
江曲连忙跳开,一面装作十分吃惊的样子,一面近乎夸张地呲牙咧嘴了起来。
虚涉盘坐了起来,一脸得意地扬笑了起来,“你来干嘛?如果是下棋想要输给我的话,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江曲顿时很识时务地脸色就变了,捂着下巴,苦起了一张脸。
“我的好哥哥,每次和你下棋,不是棋子减员,就是棋盘稀烂,我看还是算了。”
虚涉这才意味深长地打量起了她,“哦?那你?”
“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九禾这个漂亮姑娘,想必你还是有印象的吧?”
江曲正了正色,也不等主人发话客气,自觉地就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了下来。
虚涉愣了一下,却像是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怎么也该敬她一句风首领的罢?”
江曲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桌上的凉茶,润了润嗓子,听到这句话后,十分夸张地瞪大了眼,甚至还把那只可怜的茶盏磕在了桌案上。
“这个蛇蝎心肠的小美人,她当初可是想杀我哎!本君不咒她个碧落黄泉再无栖身之处,已经是极其宽宥了。”
就在这时,虚涉瞥了她一眼,幽幽地飘过来一句,“你可小心些,那盏子是我姐姐的。”
虚涉依旧托起了太阳穴,尽管十分淡然地打了个呵欠,神情中却带着些许的鄙视。
“况且,当初挨那一刺的是我又不是你。”
江曲闻声忙道,“虚涉文君大人的再造之恩,大恩大德感激不尽,就差以身——”
意识到有哪里不对的江曲连忙刹住了嘴,转而十分刻意地岔开了话题。
“咳咳。本君这次特意前来,可以说正是为了此事。继小美人的那件事后,华胥盟动乱,龙汉国新立。在这其间,流血事件更是数不胜数。”
虚涉眯了眯眼,像是知道了她的意有所指,继而接话道,“依足下之见,是想着力处理那些妖灵在被斩杀后,除却归于天地的阴阳灵炁,留下的魂炁,也就是四散无依的‘鬼’?”
江曲打了个响指,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知我者,君涉也!”
虚涉却像是全然不受用的样子,在得到了认同后,甚至还聚起了长眉。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自龙汉以来,多闻恶鬼作乱,为祸一方。如今看来,确实也该好好惩治一番了。”
江曲摇了摇头,转而却道,“其实不然。那些去形离体后,魂炁所化成的‘鬼’,大多生前是些可怜人,不是因为被那些弱肉强食的大妖灵戕害蒙了冤屈,就是在华胥与龙汉的交战含恨而终。
“成了鬼后,更是把生前的命理尽数熬煎,怨气重得很。所以,依虚涉文君来看,对待他们,有什么好办法解决么?”
虚涉心下了然,却仍然只是避重就轻地回了句,“真是令某刮目相看,想不到纨绔不堪的上清真人,竟有一颗爱人之心。”
只是虚涉心里却十分明白,江曲这样问他是不无道理的。
他和姐姐墨池,乃是双生两兽,同源于阴阳两炁。
作为阳炁一支的他,更是有着“逢凶化吉”的特殊能力,也因此一直被尊奉为“瑞兽”,广受赞誉,功近飞仙成神。
相较于能力并不出众的姐姐墨池,一直不为人所知。
而他也因为一直照顾着姐姐的感受,这才多次拒绝了江曲的好意,装作只是出于自己的个人意愿,不愿引仙封神。
只是,世人所谓的“逢凶化吉”,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能够将所有的“凶”,都相应地化为“吉”。
那些被转化了都“凶”,仍然是存在的,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从绝对的“凶”,转化成了相对的“凶”,留存在了虚涉的元墟中而已。
所以,被称为“瑞兽”的他,实际上却是万“凶”的集合体,更是万“恶”的储存地,或许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瑞兽”。
尽管如此,虚涉却一直都在不断思考着,权衡着,可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折中地处理这个日后必将更加凸显问题。
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是没法通过一般的手段方法,实现吉凶祸福的转化。
所以,如果江曲真的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他可能,需要下很大的功夫才能办到了。
只不过,虚涉并没有等到,能够将他的方法,尽数诉诸于口的那天。
直到后来,江曲站在了他的面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本君要带他们,到天庭。”
江曲这样说着,语气不容置疑,像是可以翻手成云,覆手布雨的王者之气尽显,一反平常无论是对着仙君,或是仙子们的那份痞气。
“你疯了?!天庭所在的禹余天,正是三清圣境之一,更是你的元墟之境,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你……”
尽管清楚虚涉出于担忧的良苦用心,江曲却依然打断了他。
“这已经是本君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其实我也不明白,在宴衡提出要通过广招天下妖灵,成立华胥盟的时候,这样一个看似合理的做法,究竟是好是坏。
“就包括为肃天地两界清规,在我们的意愿下仍然在不断增添的《鸾文道》,又究竟是否切实可行。或许一切的一切,在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
江曲在下定这个决心之前,就已经知道虚涉的事情了。
她从一开始就很明白,虚涉迟早都会注意到这件事情。
所以无论是自己还是他先开口,在提出解决妖灵形灭之后的“鬼”这件事后,都会让它成为一件必须要解决的事情。
而虚涉本身福祸相生的特殊情况,江曲也是知道一些的。
在他们尝试过很多办法都丝毫没有任何效果时,出于对虚涉的了解,她很清楚他会为此而作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所以,在一开始问询虚涉的看法时,江曲就已经在试探他了。
而虚涉避重就轻的回答,更是证实了她的推测是不无道理的。
唉,虚涉这个小浪蹄子,真的是一点都不能让人省心啊。想到这里时,江曲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虚涉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他的目光像是闪烁的星火,深深沉沉,掺杂了许多在通黑的夜色下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对错就像是福祸,相生相倚,休戚同存。所以很难决定究竟什么就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所以我……”
我会相信你的看法。这句话虚涉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江曲一怔。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自己决定要带着那些生灵之鬼,将天界作为安栖之地时,虚涉会作何回答。
而现在,他终归是理解了她,还是屈从于了她的选择?
“你不明白。众生皆苦,对于那些身死灵消的鬼,更是如此。
“因为,真正痛苦的并不是我们‘活着’这件事,而是在经历在痛苦之后仍然能够‘活着’,才是真正的痛苦。
“而他们所经受的熬煎,甚至是他们在人界所作之恶,都不过是他们想要宣泄倾诉的一种途径罢了。天界乐土,瑶台莲池,我想带着他们,试一试。”
哪怕真的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都不能任由虚涉,悄悄背着她,在暗中实现他的“那个想法”。
江曲只是苦笑着,看着虚涉的目光,像是满眼都是说不出,更道不尽的寒凉。
“尽管我确实不明白,我们这样‘改变’着这样的人界究竟是对是错。
gu903();“或许初衷是好的,但是在多年之后,或者在多久之后,只是靠着我们‘私心’建立起的这一切,又会重新将这里的一切化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