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昆吾仙君人像,百年前,此犬贪玩偷溜下凡间,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东国,被我朝高祖养于左右,昆吾为寻回爱犬也来到了东国,正逢东国遭遇罕见的旱灾,饿殍遍野,我朝高祖一代明君,无偿归还圣犬,且愿以命换一场甘霖,他的仁慈大义感动了仙君,他施法降雨,救东国黎民于水火之中。
也因此我们东国不供佛不供菩萨不供老君,供昆吾仙君,也将误打误撞来到东国的仙君爱犬奉为圣犬。”
竹涧真的很想揪着守卫的铠甲嘶吼:哪里是犬了!这只涂了白漆,又因下雨和风吹日晒变得斑驳不堪的动物分明就是一条狐狸!简直和爻楝怀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但是他非常沉稳地忍住了,但没想到的是爻楝居然没忍住把竹涧想问的话问了出口,在守卫解释完毕后,爻楝立刻举了举盘在他手臂上的银狐,问道:“恕我直言,若是唐突军爷莫怪,这只圣犬外貌十分相近于狐狸,请问当年是如何确定它为犬类的呢?”
守卫笑了笑,“史书上记载,昆吾君仙人之姿从天而降,开口便唤道:狗狗,来,向来只听从高祖一人的圣犬即刻立起耳朵,一跃跳至昆吾君座下莲花台之上。”
“……”
竹涧悄悄凑到爻楝耳边,低声道:“万一昆吾君本人就喜欢给自己养的狐狸取名叫狗狗呢?”
爻楝也侧过脸,与竹涧挨得极近,耳语道:“若是昆吾君,那很有这种可能。”
“嗯?”竹涧揉了揉酥痒的耳朵,“听你话的意思,好像你认识昆吾君,知道他的秉性?”
“呵呵,”爻楝弯着眼睛笑起来,“我是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还记得我买你的云生阁吗?那便是他名下的。”阁中就连跑腿小厮也全都是成妖数百年以上的猛兽,天底下无论哪门哪派,无论是谁,到了云生阁都得服服帖帖地收起性子。
“什么你买的,就你那穷酸样,五十两金子都出不起,是爻筝买走的好不好?”竹涧说着不屑地啧一声,他将双手环抱于胸前,施施然走到了另一座石塑前,“那这位又是谁?看着和昆吾不是一个人……”
闻言爻楝也走到城门的另一边,他扬起头,忽然间愣住了。
石像面容端庄肃穆,眉宇间又是掩不住的温和,与一旁没有衣像懒懒散散的昆吾君完全相反的风格,这个石人全身一丝不苟的五重衣,右手搭在腰间佩剑之上,左手则牵着一位刚抵他膝盖高的小女孩,女孩衣衫也穿着工整,认认真真地抱着一柄比她本人还要高的剑。
守卫朗声介绍道:“这位是——”
他话说到一半便被爻楝的声音打断,“辰朔……仙君?”
爻楝轻微有些愣怔,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师叔的雕像。
“是的,”守卫点点头,“在太祖立国之初,一场危及所有城池的瘟疫几乎屠尽了东国的百姓,正在此时,辰朔仙君游离至此,他道太祖乃真龙天子众望所归,不忍东国百姓受苦,他命侍女在曲河之中赐下神露,只要东国百姓饮下曲河中的一碗水,病痛立刻不治而愈。我东国地小人稀,虽天公不作美,旱灾涝灾频发,但幸能得两位仙君的垂怜,且当今圣上是罕见的明君,东国必将繁荣昌盛,传万代而不衰!”
“……”这一通吹的,表面上歌颂两位仙人,实际上全是他们东国帝王的功劳,就连天上的仙君都被君王的个人魅力所感动,特地下凡来帮他们镇恶消灾。竹涧想讥讽一时间都不知道从何谈起,只得撇撇嘴一言不发。
爻楝毕竟是小辈,师叔又不是好功喜大爱吹嘘自己的人,年轻时的功绩他是一概不知,只隐约从长老和掌门师父口中得知辰朔师叔在外颇受爱戴。
但如今看来,怕不仅是一个爱戴了得,一国百姓自愿为他立像奉为神明,日日供香火祈福,必然是有大功德。
爻楝虔诚地双手合十,在辰朔师叔的石像前恭敬地行礼,竹涧瞥见他如此郑重地模样,忽然胸中冒出了几分揪心,他也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是凭着直觉安慰道:“你……你别是想回君湖岛了吧,他们待你又不好!那群蠢货师弟妹,不要也罢。”
“非也,他们待我自是极好的。”爻楝回过头,看竹涧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意想中的挑衅和戏谑,反而流露出一种不应属于他的关切,爻楝心中一怔,很快明白过来,笑道:“竹涧,你来。”
“嗯?”
“你看这女童。”爻楝伸手指向辰朔牵着的抱剑侍女,“你可知晓她是谁?”
竹涧怎么会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是谁,“谁啊?辰朔他闺女?”
“是——”爻楝笑意愈深,“是莞月师尊。”
“……”
“看她手中这剑,名曰火麟,我绝不会认错。”
“……”
与竹涧一道说不出话的还有一旁本保持得体微笑的守城军爷,他原想着眼前两位大人是远道而来的国师府贵客,然而隐约听见云生阁这种只存在于仙侠话本和说书人口中的词汇,最后他竟然还亲耳听到了什么辰朔师叔、师尊,君湖岛。
军爷惊得长枪都拿不稳了,直到爻楝和竹涧说完悄悄话,唤他准备离开时方才如梦初醒。
“啊!哦……大人,这边请。”军爷扶了扶头盔,震惊地在前边带路。
“……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别又是只兔子妖吧?”竹涧揪住银狐的后颈毛,把它往地上一丢,“自己走,懒死你了!”
银狐:“……”
它委委屈屈地瞥爻楝一眼,后者微笑着合拢颈边的绒毛,将自己全身都护在暖和的外袍里,银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个助跑起跳跃上了竹涧的背,盘在他的肩颈后方死都不下去。
一剑一狐就这么‘开心’地‘玩耍’一整路,直到走出去许久,竹涧才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下,爻楝,他是在把我们往哪儿领?”
此时爻楝已经在常府门前站定,闻言他回首微笑嗯了一声表示疑问,军爷行一个礼率先上前叩门,竹涧则是炸得跟只刺猬一样,“爻楝!!你答应过我不住他府上的!”
“嗯,是的。”
竹涧危险地眯起了双眼,“你这是打算说话不算话了?”
“当然不。”爻楝余光瞥见长鸣子一身家居常服带着一众仆役小厮,打开了正门来接,他握住竹涧的手腕压低声音道:“我只是答应长鸣子道长由他宴请我们一顿晚餐而已。”
“不行!”
“吃完就走。”
“……不行。”
“竹涧龙君,爻楝仙君。”这厢长鸣子已经走到二人眼前,守城的军爷也领过赏钱,说着还要值夜,匆忙告别离开了。
“竹涧,莫闹了……”爻楝好脾气地按压竹涧的掌心,银狐也跟着拿尾巴搔抚他的脖颈。
“我没闹!……烦死了你们两个……好吧……吃完就走啊!”竹涧说着没好气地瞪了长鸣子一眼,趾高气昂地迈进了国师府,银狐蹲在他肩上甩着大尾巴,酷似圣犬的外型为竹涧吸引了一路的惊呼。
长鸣子莫名其妙遭了一瞪,正奇怪时回头则看见爻楝无可奈何的神情,他若有所思道:“……两位的关系可真好。”
“……什么?”爻楝简直哭笑不得,“道长,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两个时辰后。
爻楝被迫与某名同他关系真好的仙君抱在一起,怎么推也推不开,“竹涧……竹涧!醒醒,别喝了!”
首座上的长鸣子也微醺,他喝醉之后一反严肃的神情,言行间像极了属于他这个岁数的孩子气,“哈哈哈,你们换名字打趣我,真是过分!”
“抱歉,竹涧他顽劣了些,还望国师大人海涵。”爻楝艰难地取下抓到他鼻子的剑爪爪,他也是在席才知晓,长鸣子竟然就是这当朝国师,不过仅仅就任了不到一年。
数月前他的祖父和父亲,乃至家族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尽数在东国边疆的擒妖战役中身陨,但他却至今未曾捉拿到那名残害了将近百名无辜百姓的妖怪。
※※※※※※※※※※※※※※※※※※※※
剑剑:香啊啊啊!
第35章补魔2
“无妨无妨。”长鸣子笑着还要侍女为自己斟酒,却醉得手抖,根本端不稳酒杯,爻楝怀里还一个醉鬼,根本无暇分出心思来照顾上座的长鸣子。
“竹涧,要走了。”
“走?”竹涧醉眼朦胧地打了个酒嗝,“走去哪?我哪儿也不去!!”他晃晃悠悠地又要去够桌上的酒壶,一旁银狐连忙眼疾手快地飞身上桌叼走。
月上梢头,别说去客栈了,竹涧醉到连走上半步都得爻楝硬拖着,同样是酒后,长鸣子被美貌的侍女们一声又一声的老爷老爷,虽耍了一小会酒疯,但很快就被乖乖劝回了屋洗漱休息,而到了竹涧这边,简直麻烦上数十倍,这位醉鬼祖宗除了爻楝谁也不准许靠近他,谁来打谁,就连狐狸也不例外。
爻楝就只能在一种侍女的簇拥之下,单肩扛着竹涧把他送到长鸣子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房内,因为先前以为爻楝名为竹涧,暂居的住所还专门落在一片翠绿的竹林当中。
“……再给小爷满上!”竹涧双颊绯红,闭着眼睛得意洋洋地对空气命令爻楝给他添酒,狐狸回头施舍给爻楝一个怜悯的眼神,转身出门没入黑暗当中。
“你身为一柄剑灵,是如何喝成如此烂醉的模样?”爻楝无奈地摇摇头,脱下满是外袍,室内被长鸣子贴了恒温的符咒,温暖如春。
爻楝在酒席上方才与长鸣子言笑晏晏地喝下三杯酒,扭头就看见竹涧跟喝白开水那样咕咚咕咚地给自己灌酒,越灌越起劲,喝到兴起还大声给长鸣子劝酒。
关键在于长鸣子道士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竹涧随便一劝,他也热血上涌,分明两人酒量都不行,牛饮一通,双双醉倒。
“爻楝……”
“爻楝!”
“爻·楝·!!”
“何事?”爻楝真是无奈至极,他将将转过身,一个人影便歪歪斜斜地扑进他的怀里,竹涧说话间喷出浓烈的酒气,“你怎么不理我?”
“我哪里不理你了?”爻楝回拥住他,“去把桌上的醒酒茶喝了,等清醒点了去洗个澡。”
“……”竹涧充耳不闻地把脸埋进爻楝肩窝里,疯狂地摇晃着钻了钻,“你怎么不理我你怎么不理我!”
爻楝:“……”
爻楝默默把竹涧拖到矮桌边上坐下,再单手掐住竹涧的两腮,逼迫他张口,另一手举起茶杯,壶嘴对准竹涧的嘴巴,慢慢地倾斜。
刚倒进去一口竹涧就被凉水呛得直咳,爻楝慌忙放下茶壶,一边拍他的后背顺气,一边哄劝道:“自己喝?”
“……”竹涧摇了摇头,半晌后他抬起脑袋,嘴角还残余着泛青色的茶液,眼角一片潮红,他双手难耐地扯着衣领,露出锁骨和xIoNg/膛,“好热啊……”
怎么又热了?爻楝帮他脱去外袍,轻声道:“去洗个澡就好了。”
“真的好热。”竹涧努力甩甩脑袋,他使劲眨眨被汗水沾湿的眼睛,倏尔侧身双手从爻楝的腰间穿过,搂住了他的背,“热死了。”
爻楝的胸前只感觉被一块滚烫的烙铁烙下了印迹,他下意识伸手去推,但醉鬼竹涧力大无穷,愣是纹丝不动。爻楝仰头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咬咬下唇,爻楝伸出右手跳起了竹涧的下巴。
“……我要吻你了。”他将唇贴在竹涧耳边,低声诉说着接下去他所要做的事情,“如果你不愿的话……大可以现在说出来……”
明知道竹涧现在神智不清,爻楝还是坏心眼地说着什么不同意你可以提出来的话,既然不提那你就是同意了。
竹涧目光呆滞又缓慢地转了半圈,徐徐落在爻楝浅色的嘴唇上,他将脸往前伸了伸,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凭着本能靠近爻楝,再触碰到他相比自己而言冰凉许多的肌肤,之后,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又多蹭了蹭……
“……看来你很乐意。”爻楝说着低下了头,将吻落在竹涧炙热的双唇上,温柔地触碰一会,嘴唇之间忽然钻出了竹涧湿濡的舌尖,调皮地在两人相贴处舔舐着,爻楝倏尔恶狠狠地抿一口他的唇舌,再用自己的舌头抵住,专心吮吻竹涧口中的灵力。
“嗯……”竹涧双手搂得更紧,喉咙中发出似是舒服似是难耐的低音,唇齿交融间,清浅的水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中,竹涧渐渐软了身体,难得乖顺地依偎在爻楝的怀里。
门外值夜的侍女本准备好了温水给两位大人擦身,此时却大气也不敢喘,不但熄了大部分的烛火,还屏气凝神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其中两位最年轻的侍女偷偷对视一眼,皆是羞红了脸。
——没想到两位大人竟是这样的关系。一人用眼神示意道。
——羞死人了。另一人用衣袖掩住了脸。
翌日。
竹涧一身干爽地从床上蹦起,他警惕地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于完全不认识的房间,周遭的寝具都很华丽,不像是客栈亦或者普通人家。
虽然满室都是属于爻楝的气味,但他确信爻楝早在一个时辰以前便不在房里。
“爻楝!!”他大声喊着爻楝的名字,掀开被子,却发现鞋子都不知道被塞到哪里去了,竹涧也不在意,裸着足下地,快步往门口走。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