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咚”不同于剁东西而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响在耳边,池砚这才收回注视厨房的眼神躬下腰自然地接过水桶,“累到了吧,我看好像要吃饭了。”
蔚鱼在池砚接过水桶之后忽然又觉得有点脸红,他的眼神投向厨房含糊地点点头,“你就在门口的水坑倒了就好,马上开饭了。”说完便逃似的走进厨房。
这边,他一进厨房低头切菜的女人立刻抬起头望向他,姣好面容上一双眼睛都笑弯了,“乖乖,洗手准备吃饭了,今天是你最喜欢的水煮白菜。”
水煮白菜?
蔚鱼迟疑着咽下心里的疑惑,勉强地笑了笑走到碗柜前蹲下准备拿碗,这一摸他的眼神怔住了,只见拿到眼前的指尖留下厚厚的的乌黑,碗柜上满是。
他打开碗柜一看,果真里面的碗也是落满了甚至有几个长出了霉菌。
他又站起身来看向锅里,只见外婆布满伤痕的手握着锅铲的头部都印出了手指节的形状,再看桌台也是许久没使用过的样子,叠着厚厚的尘土。
“不...不会的...”蔚鱼盯着外婆的背影身子微微发着抖,后者感受到他的视线也慢慢转过了头对着他报以温柔一笑,“饿了吧乖乖,走这么远回家,马上就吃饭了。”
不会的...
不会的...
眼前外婆的声音,外婆的脸都这么鲜活,不会的...
蔚鱼使劲摇摇头赶走内心慌张的想法,猛地蹲下身拿出三个碗拧开水龙头使劲地冲洗起来,冰凉的水和白瓷碗碰撞着,力气大得把手都搓得通红。
不会的...
他深呼吸几次看向哼着小曲儿将炒菜舀到盘子里的外婆。
“啧。”池砚不知何时又跑到了院子里,他站在院门口忽然伸出一条腿踩进去停留片刻又退出来再伸进去如此重复着像是在逗什么玩儿。
“好久没遇到这样的了,这一趟还真是有趣。”
第30章红烛
“外婆让我来吧!”蔚鱼快步走过去想揽住正舀进灰扑扑的碗中的锅铲,却还是晚了一步。
“这...”看着眼前积满污垢的汤碗里全是白花花搅作一团的白菜,上面浮着些许油渍和不明霉斑,地下沉淀着杂七杂八的颗粒,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外婆,我来做饭吧,你先休息休息。”
“乖乖,你白天已经很累了又从镇上走这么远的路回家,外婆来给你做饭就好了,乖乖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了。”黑衣女人笑吟吟地举起那碗东西闻了一下露出满意的表情,“今天的晚饭做得真香,乖乖你要好好的都吃完哦。”
“呃外婆,我会吃完的,但是我今天还想吃其他的,让我给您做饭吧好不好。”蔚鱼软声劝说着同时黑衣女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住了。
又来了,像是被卡住一样不知下一步怎么运转的奇怪感觉。
蔚鱼被自己脑子突然冒出来的形容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望向外婆忽然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就像以前放学回来您在缝东西的时候,也是我给您做饭的。”
黑衣女人的表情松动了一下,紧接着又浮上面具般的笑容柔声回应,“嗯,乖乖最好了,那外婆就去缝东西了,我们乖乖最懂事了,比那些孩子们都乖以后肯定很有出息。”
蔚鱼心里一抖,那些孩子们?哪些...
不等他多想,女人放下手中的汤碗便径直出了厨房去向那门槛前坐下了,低着头缝补起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黑布。
蔚鱼一边将碗里这一团东西倒掉一边透过狭窄的窗户偷看坐在门槛上的外婆:好像永远穿着一身黑的女人和那道小小的门槛似乎长在一起般,从蔚鱼小时候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变化。女人还是那样低头缝着永远缝不完的东西,时不时抬起头对蔚鱼温柔一笑,就连脸也...忽然一种熟悉的异样感窜上心头又迅速流走。
不对,有什么不对...蔚鱼抓着汤碗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厨房只开了一扇窄窄的窗勉强能看清内部大致的陈设,蔚鱼站在唯一光亮的一角突然抬起头双眼瞪大看向黑衣女人的背影。
“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还有小时候外婆的脸...”
他放下汤碗拿起一张抹布开始不停地擦着桌子,企图靠这动作理顺心里乱如麻的情绪。蔚鱼绞尽脑汁地回想:“小时候...大家都不喜欢我,有人欺负我...可是他们叫什么,长什么样子?我读的学校在哪里?我每天走这么远是怎么在天黑前回来的?外婆...外婆对我很好,房子是怎么建起来的?”
神经质地不停重复着擦桌子的动作脑子却比搅作一团的残羹剩饭还要混乱。
“外婆..外婆以前长什么样子?”
“我通通记不清楚了。”
童年以及少年的回忆就像是隐藏在大脑皮层里的海市蜃楼,它沉默又长久地存在着让蔚鱼认为这是真实的,可当他终于发现不对,往它走去却是越隔越远。
蔚鱼记得有这么个过去,他能记得自己不受欢迎记得自己被父母抛弃记得自己和外婆相依为命,可是再也无法想起任何细节,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触碰到。
“不行...别乱想...我怎么能这么乱想...”蔚鱼颤抖着摇晃着头,手上更快速地抓着盘子擦拭冲洗终于剧烈发抖的手指再也抓不住,“哐当!”白色的瓷盘从高处坠落,四分五裂地炸开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白花花的一地碎瓷片格外晃眼,蔚鱼被晃得头晕目眩他强撑着想要呕吐的心情扶着灶台缓缓的蹲了下去...
“哥!还好吗?我来收拾你别碰啊。”大概是门外的池砚听到动静冲进了厨房,蔚鱼的耳边炸起他焦急的呼唤。
微微皱着眉有些激动的池砚好像一直在对自己说些什么,咦,他好像还拉住了我的手,自己却在用另一只手捡着碎瓷片。蔚鱼在心里摇摇头想对池砚说,你自己都在用手捡瓷片呢还不让我碰。
不过这样被拉住手的感觉真好啊,如果能再往下一点就好了,为什么只是抓住我的手腕,不牵住我的手呢?池砚,我居然就这么喜欢上你了,你是知道呢?还是装不知道呢?我现在为什么会想这个,真是荒唐。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被摁成了无声电影在蔚鱼眼前缓慢地播放着,色调变旧的池砚已经将碎瓷片收拾得差不多了,可这并不是八点档肥皂剧,捡个碎瓷片是不会那么容易割伤手的,不过如果自己被割伤了池砚会心疼吗?
会或者不会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至少池砚在捡完碎瓷片之后还继续陪着自己蹲在地上,我们好像两个小孩子啊,蔚鱼又开始想,如果我小时候就和池砚认识就好了。
“小时候,可我的小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傍晚进桑的天色暗得很快,阴沉沉的灰云眨眼间就将橙红的晚霞吞得一点不剩。
“池砚...”
“嗯?”池砚看着一直呆呆地蹲在地上的蔚鱼终于开口赶忙回应着。
之前他在门外听到了摔碎东西的响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赶紧冲进厨房,却看到蔚鱼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着地上的碎瓷片害得他赶紧用基础的鉴定方法确保了这东西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才敢碰。本想问问蔚鱼怎么了,看着他这难受的状态也问不出口,还好这下蔚鱼开口了就是让他去摘月亮,他也得想办法做个梯子。
“抱抱我。”细弱得像蚊子的声音响起。
池砚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他的大脑却清晰无比地用杜比音效循环播放着:“抱抱我..”“抱抱我...”“抱抱我...”
虽说也不是没抱过,但这情况下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啊,池砚迟疑着微微张开口不敢动作。
蔚鱼没有再说一个字,空气重新陷入死寂就在池砚以为自己肯定幻听的时候忽然他怀里扑进了一个冰冷又柔软的物体,是蔚鱼。
“你不抱,我抱。”
“池砚,让我抱抱你。”蔚鱼双臂环住池砚的脖子就着侧面的姿势抱住了池砚的肩膀和半边身子,他将头抵在池砚的肩头,就像那许多个夜晚池砚将他抵在他的后脑勺一样轻轻蹭着,这是一个绝对亲昵,寻找安全感的动作。
最后一点暗紫的晚霞也被黑夜吞没,整个厨房都陷入黑暗,高低摆放的厨具橱柜被拉出扭曲变形的影子就像手持凶器的恶鬼围绕着中间紧紧拥抱着的两人,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幽暗的门。
池砚僵硬在原地,他的手上还握着碎瓷片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咫尺之间蔚鱼温热的鼻息轻轻地喷洒在他裸露的肌肤上,池砚发现他的心也乱了。
他对蔚鱼...
那个一触即分的吻带来的酥麻感觉就像是在不经意间藏在了池砚的神经末梢,多少个深夜他都无法控制地回忆起那个温热的触感,明明很想离他近一点,很想拥抱他。
但是我真的可以吗?我这样的人,还能回到光的那一头吗?
池砚眼眸闪烁不定,情绪不停明灭,右手的碎瓷片几乎就要扎破他的皮流出鲜血来。
“乖乖...洗好手了吗?来吃饭了哦。”一道温柔的女声忽然出现在极近的地方,她手里拿着一根红红的蜡烛,滚烫的烛油顺着摇曳的火光滴答,滴答地流到她本就伤痕累累的手上给那些伤疤添上更蜿蜒狰狞的颜色就像许多年前,在那些伤疤还是伤口时刺目的鲜血。
黑衣女人像是融入了四周的黑暗,她站在厨房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出口,红色的烛光摇摇晃晃映得她年轻又精致的面容忽暗忽明。
往上提着的嘴角不知怎么越发透出不协调的诡异感,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才会发现她和蔚鱼一点都不像。
池砚无声地骂了句脏话,他的视线完全聚焦在女人淋满烛油的手上勾起了他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第31章回忆
“少爷又跑了?”漆黑的雕花门帐后一个严厉的女声响起,气场十足几乎震得周围的空气也微微发颤。
“阿鲁已经找到少爷了,需要带上来吗?族长。”
自称阿鲁的男人低头站在雕花门帐下的阶梯处,与女人隔着远远的距离。
毕恭毕敬的模样与他几乎高达两米有着雄壮肌肉的身材形成强烈对比。
阿鲁上半身赤裸着露出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胸膛,手碗上戴着一副程亮的铁护腕上面雕着些复杂的纹样,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和那扇遮住女人模样的门帐有着类似的纹路。
再从门外望进来的话就会发现那铺满整个偌大堂屋的地毯上也绣着这样的纹样:
总体是一个甲骨文样式的鱼字,身上却长出了四肢,张牙舞爪地大张着。四周或许浮着些云朵或许画着些利刃兵器。
虽然浮云代表着祥瑞,但这个纹样无论是从元素还是形状却绝对不是为了求得吉祥,置放在随处可见之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图腾。
门帐后面的女人轻哼了一声,映在薄帐上的影子微微动了动像是站了起来接着一个黑色衣角慢慢露了出来,“关到静心室,让他好好背背族规。”深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好像无关痛痒的话。
相比较语气的严厉其实女人长得十分大气好看,只是那常年往下拉着的嘴角和似乎能看穿所有诡计的双眼透出她凌冽的气场。
那是由一人之力扛起整族兴衰所积累起来的族长风范让人一站在她面前就情不自禁低下头来。
“阿鲁,我警告过你别再给他打掩护。”
女人连一眼都没奢侈给旁边战战兢兢的人只是目视着前方看着远处某个虚空的小点,阿鲁被说到心虚处更是不敢抬头,手中的冷汗聚集成大颗大颗的汗珠流下。
“别弄脏地毯,走吧,还有事要解决。”
女人头也不回,宽大的黑衣裹住她全身上下只是后背绣着一个偌大的图腾,与其他都不同的是这个图腾的“鱼”长出了人脸,四肢抓着各式利刃,无神的双眼直勾勾蔑视着周围。
阿鲁小心地将手中的汗珠在宽大的灯笼裤上擦了擦确保不会滴在地毯上,赶紧跟了上去,却始终和女人隔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黑,无止境的黑,只有被凿出来通气的缝透进的丝丝弱光让整个空间更加恐怖。
完全绝望和将希望摆在你碰不到的地方从而使你慢慢绝望,当然是后者更令人容易崩溃。
“会有老鼠吗?”角落的男孩强装镇定地靠在石壁上,他已经彻底融入进了黑暗此刻环视着四周不自觉地想着。
“没事,老鼠而已,看看到底是他先吃了我还是我先吃了他。”
男孩眼里闪过不符他这个年纪会有的狠毒。
他已经在这地下深处封闭的石室里呆了超过五个小时,滴水未进。
来自地底深处的寒冷侵蚀进他本就薄薄一层的衣裳里悄无声息地将布料冻成坚硬的冰,被男孩的体温融化掉后又再次凝固直到将男孩也彻底冻住。
小男孩的脖颈已经泛着乌紫,他忽然自暴自弃地将上衣三两下脱了下来,黑色的衣服被他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直到将那后背上绣着长着人脸的鱼形图腾踩得凌乱发皱才解气地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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