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说。”南楚杉轻斥,停笔抬头看南楚枫,“大哥,这就是陶渊典,辛苦你了。”
“这个人,”南楚枫咂摸两声,伸手挡住画上鼻子以下部位,睁大眼睛说道,“这人我见过。”
“在哪里?”南楚杉急问。
南楚枫冷峻一笑,“被我揍了。”他抱胸靠在墙上,“他是月影山,不,应该是假冒的月影山杀手之一。”
月影山?南楚杉三人对此再熟悉不过,各自避过其他人的目光,心中有了自己的计较。
南楚杉按照萧卫的说法重新入好账,以夜深为由催他二人先回去,恰巧周嘉海来找萧卫去洗澡,二人便离了书房分道做自己的事去。
南楚枫还是保持着起先的姿势,问沉默不语的妹妹,“我得到个有趣的东西,你想看看么?”
“我现在可没空看什么美人图。”
“不,这可比美人图还要刺激。”南楚枫将先前从群芳阁取来的盒子抛到桌上,“花了我一百五十两,值钱得很。”
南楚杉睨他,“胡乱花的钱,我不会给你报销。”说着打开盒子查看,拿出书本翻了几页,“菜谱?还有种花指南?哥,你是不是被人当冤大头骗了?”
“原本我也这样认为。”南楚枫凑近身子,点着当前书页,“你有没有发现,这书的页码不大对?”
南楚杉把目光投放到底下中部处,咦了一声说道:“依照正常顺序,这页应当是第十页,怎么变成十八了?是错页还是?”
“若对方没有诓我,这本书中藏着我们一直想要了解的事。”
“你究竟有多少积蓄?”
南楚枫忍不住敲了下她的头,又伸手轻力揉着,“这只是我的猜想。但如果是无用之物,慕临不会这般细心地保存。”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昨天。”南楚枫掩了下嘴,开始若无其事地吹口哨,试图将刚才的回答吹散。
南楚杉眯眼,“那一百五十两是群芳阁的签钱罢?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娘。”
“南楚杉,我是你亲哥哥,你就忍心看我挨娘的训么?良心呢?跟着你的真心一并送给萧永乐了么?”南楚枫冷哼,别过头不理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自家妹妹会如何哄劝自己。
南楚杉把书本归位,收拾好桌上杂物,拿起盒子头也不回地走远,留南楚枫一人在愈发寒凉的房间里吹风。
萧予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披好外衣打算到厨房煮夜宵,忽然想起周嘉海曾经提到库房里新存了一排酒,便开门进去取了一小坛出来,爬上屋顶坐着看星星。
他向来号称千杯不醉,今夜吞下一小口就觉腹内暖烘烘的,脸上也开始发烫发热。又咕咚咚灌下几大口,萧予戈将坛子搁在手边,双臂朝后支起,仰脖对着星空傻乐。
“这颗星子像我们二胖的眼睛,亮晶晶。”
“这一排星星是我们二胖的眉毛,弯弯的,像柳叶,好看得紧。”
他抱起酒坛再度咽下一大口,嘻嘻地笑了几声,“那一条是银河,也是我们二胖的发带。嗝。好看。”
瓦下屋里的衙役忍不住坐起身,摇醒还在呼噜作响的同僚,问道:“咱这大人大晚上闹什么呢?一直二胖二胖地喊,二胖是谁?”
同僚打了个大哈欠,“你这小子是有病吗?我这儿还在抱美人,结果你把我叫醒问二胖是谁?”说着,翻身不再理他。
“大人这么嚷嚷,明儿个邻里乡亲铁定要来投诉。”
“我第一个投诉你。”
这衙役还是不怕死地拍拍同屋人的胳膊,“你说这二胖到底是谁?值得大人这么念念不忘。”
“宰猪的那个老王,大名就叫二胖。”
“……”
作者有话要说:南楚杉:???
萧予戈:???
南楚枫:我的小钱钱QAQ
萧卫:年轻真好
南楚柳:今天南楚枫掐我的脸,掐得特别疼,这笔账我日后一定要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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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
萧予戈在屋顶上睡了一夜,错过郑栖昱离别的时辰。
郑栖昱在城门探头瞧了许久,有些失望地回神,着柳先驾车到城外空地等候,又请南楚杉到一旁树下说话。萧卫应了南楚柳的请求,同南楚枫一道将礼物抱到车里去。
南楚杉停在树干前,面无表情地等待郑栖昱开口。
“南姑娘,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该讨厌你的。”郑栖昱淡淡抛出话头。
南楚杉挑眉,看她继续动嘴唇,“但我很欣赏你这样的性子。自南夫人起,我就憧憬能成为像你们这般自由洒脱的人。喜欢的就努力争取,不喜欢的就一脚踹开,绝不拖泥带水。”
“多谢郑小姐夸奖。”
“唤我荆阳即可。”郑栖昱问起她的字,南楚杉回说叫鹤林。
“倒是好听得紧。”郑栖昱微笑,“这是实话。”
南楚杉道:“京城暗云翻涌,荆阳姑娘务必小心为上。”郑栖昱颔首,自腰间翻出三枚金叶子递上,南楚杉正想回绝,便见她凑近点身子,压低声音道:“北都所上月忽起怪火,这是仅存的线索,请鹤林定要好生保管。”
“放心。即使是拼上我的性命,也会保它们周全。”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否定的意味。
郑栖昱伸手给她一个拥抱,“若得空上京,定要来找我。”
“荆阳姑娘下回再来环海做客,直接驾车至百雀巷便是。南府虽不及青永坊繁华,但胜在人多,且房间也是管够。”南楚杉笑着说。
“好。”郑栖昱松手转身出城。
在不远处观景的南楚柳见状走到姐姐身边,姐妹俩一齐目送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回程途中,饥肠辘辘的南楚柳买了个大烤饼同姐姐分食,约摸吃下半个时,叹道:“这萧老三还真是绝情。不过,我倒是挺喜欢他这份绝情。”
南楚杉掰饼的手一顿,“你喜欢他?”南楚柳忙摆手,“先不提姐姐你对他心怀十年情意,单看这人长相与处事就不是我理想的夫婿模样。”
“你喜欢什么样的?届时可以帮你留意。”南楚杉口中含饼,话语有点模糊不清。
南楚柳又是猛力挥手,“我的姻缘我自己会打算。姐姐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自己与萧老三身上罢,而且我们还得想法子破解大哥那本书里的秘密。果真是个多事之秋。”说着,她默默吐出一口长气。
南楚杉回到书房,见萧予戈正抱着头坐在桌前沉思,于是上前询问现状。
“后劲太大了,”他捂住脸倒在椅上,“像是被人拖着在人间和地府飞速来回。”话方落地,别过头干呕两声。
南楚杉按着他的后脑勺,将桌上的热茶喂进大半,又回专位坐好,笑道:“大人你这叫自作自受。”
“早上出去打水,几名衙役见着我都在偷笑。对了,师爷怎么才来?是出门办事去了么?”
南楚杉提笔写字,“我们去送郑小姐离城。若大人有心思,现在过去或许还能赶上开船。”萧予戈垂手望房梁,哼哼唧唧小半晌,南楚杉斜他一眼,“大人若真觉不适,今日可在房中歇息。不必勉强。”
萧予戈撇嘴,“二胖你不是心悦我的么?怎么这么凶巴巴的?”南楚杉心里好气又好笑,“大人当真不知自己酒后做了什么?”萧予戈抓紧自己的衣领,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莫非我们……”
“没有。”
萧予戈鼓起腮帮子拿过手边公文,上头的字在眼前转起圈圈,闹得他有点眼晕。
“但现在衙役们见着我都会问一句‘二胖是谁’,这与大人逃不开干系吧?”
“……”
静音半刻,萧予戈揉眼继续看手上的字,听似极为随意地说道:“有人同我说《梦川集》里头有秘密。你说有不有趣?”他以余光观察着南楚杉,瞧对方没反应,止住话题继续办公。
《梦川集》?南楚杉忽觉这三个字像阵清风,吹散心上少许迷雾。
因问道:“大人听何人提起的?倘若是道听途说,无需放在心上。”
“忘记了。”萧予戈敲了下自己的额头,“酒这东西真的不能多碰,伤脑子。”
南楚杉抬眸瞄他,暗自叹气。
用午饭时,除萧予戈外,其余人的筷子都在各色肉菜上流连,南楚枫还顺势霸占了萧予戈那只大闸蟹。萧予戈含着白粥,看上去委屈巴巴,眼看着他打开第二只蟹的壳挖黄蘸醋吃。小肉干趴在南楚杉膝头,享受她喂来的鱼干和肉沫,时不时打起个滚,玩得不亦乐乎。
南楚杉需留在饭厅收拾,托萧予戈带小肉干去午休。待人离远,南楚枫瞥一眼身旁正在拼蟹壳的小妹,举起手中酒杯感叹:“黄酒配大蟹,人间一大美事。”
“留神到时又耍酒疯。”南楚杉捧起装得满当的木盆欲往厨房去,行了两步又返身回来问道:“娘呢?怎么不见她来吃饭?”南楚柳盖上大壳,满意地品赏自己的佳作,“娘去找爹了,她昨晚睡前不是同你说过?”南楚杉愣神,稍加思索,重转身去厨房。
落叶纷纷,寺钟长鸣,有二人对坐在石桌前,颜色凝重。妄尘法师冲天边雁群道了句佛号,回神望向正在剥栗壳的妻子,略一蹙眉,“靖筝,我要是想吃会自己处理,你不要伤了手。”南夫人抬眼,将栗子丢进嘴里,“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希望我把东西弄得干干净净,再喂到你嘴里?”妄尘法师怔了怔,来回摸几下光秃秃的头,“我就是开个玩笑。”嘴边倏地贴上香甜,略一张口,这圆圆小物就滚落入内,南夫人轻笑,“好吃罢?”妄尘法师用力点头。
“你弟妹亲自炒的。”
妄尘法师险些噎了嗓子,抚着身子疑道:“当真是她?”南夫人又喂来一颗,“原先我只是有所怀疑。若非她将玉佩赠予二胖,或许时至今日,我还被蒙在鼓里。这萧家夫人倒真是个厉害人物,竟能在此蛰伏这般久。不过,近日她似乎是沉不住气了。”
“可供我们清闲的日子不多了。”妄尘法师叹气,“听闻京中忽生诸多事端,只怕将有异变。”
南楚杉引微醺的大哥入书房,呈上《梦川集》和先前小书,各自翻开一页摊在桌上,“你仔细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相似之处?”南楚枫凑过去,迷迷瞪瞪地对照,霎时酒醒大半,反复核对后指着小书回答:“这些文字是被拼接过的。你看,这里是《梦川集》问川篇的小序,但翻页后却呈现望川篇的内容,实在有些诡异。”
“是有人故意为之?”南楚杉问。
南楚枫点头,“但我着实看不出其中用意。”南楚杉低头,脑中灵光一闪,指着《梦川集》底下页码,“一般书籍会以‘廿’指代二十么?”南楚枫闻言,按照目录翻阅,恰如南楚杉所言,书中所有本印上‘二十’的位置均用廿来代替。照律法所示,此举无异是违规操作。
“我在想,这个‘廿’会否与日期有关?”南楚杉边说,边翻着书本,记录下《梦川集》中的‘廿’页码,再同小本上的一一对应,不禁惊呼一声。南楚枫闻声走到她身侧,同样有些诧异,廿字对应的页码最小至一,最大至十二,果真是与日期有关么?南楚杉乘胜追击,按照顺序将页码抄到新纸上,但这些日子并不依照月份大小排列,而是东一月西一月的,看上去没什么规律可言。
“小杉儿,你说前头是不是应当还有年份?”南楚枫饮下的酒全然散去,此时清醒得连墙上有多少道细缝都能数得清楚。南楚杉不言不语,照着小本的乱序页码逐一抄写下《梦川集》中对应的可用内容,落下最后一笔时,唇上扬起一抹笑容,“如你所说,这本小册里的页码是依照年月来打乱次序的。”遵循这样的思路,南楚杉很快整理出一张年月表,递交给正靠在墙上望窗外硕果累累柿子树的南楚枫。
南楚枫接过简单扫一遍,问道:“会用这等记事法子的事务可有许多。日记、文章、州志,只要我们想找,就能找出一万事屋的文献。除此之外,你当真没有寻到其他可用的线索?”
南楚杉摇头,“小册看似铺设许多机关玄妙,但终究不得门而入。且若是窥错门径,恐怕到时做的都是些徒劳功。”又问道:“你怎就这般肯定,《梦川集》中有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南楚枫对折表格收进怀里,“你且忙着,我出去转转。”
“你已不是当年的南将军,有些事还是得量力而行。”
南楚枫的脚步停在门边,“虚衔而已,不必惦记。”南楚杉动唇想驳,兄长身影已然现身远方。
罢了,既为共舟人,何需多一言?
萧予戈悠悠转醒,下床抱神采奕奕地在小桌上走来走去的小肉干,刚合门欲前往书房,就见王九穿拱门快步而来,便问可是有事。
王九点头,“州府来人了,指名要见大人您。”
“人在何处?”
“正在侧厅喝茶,我已托嘉海去请师爷。”
萧予戈锁眉,“就这么晾着州府来人么?”王九回说吴玺正在招待,而后跟在萧予戈身后去了侧厅。
来人着雪青长袍,乌木簪发,端的是一派文士风流模样。见萧予戈二人到来,起身拱手,敬笑道:“在下奉州长大人之命,请萧大人过府。”
“是呈上的月报有何不妥么?”
男子回道:“州长大人说,其中有些细节需向萧大人当面核实。请萧大人速速跟我走罢。”
“我为环海县的现任师爷,依律可随行。”南楚杉停在厅前,无意间阻挡了文士步伐。这文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抿笑点头,“只要不耽误环海日常事务的运行,师爷自然可以陪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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