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的笑了,将那张纸片收好。然后问道:“这就办完了。给您换成银票?”
阿乌无可无不可的说:“成。大小夹杂,换成银票。部分利息换成现银。”
几个伙计赶紧过来伺候,手脚麻利的给阿乌换银票,老掌柜的一一签字画押。管事的收拾好匣子和盒子,分别上锁,然后抱着它们退回到走廊,进了密室。
阿乌慢慢把银票放进怀里。
钱到手。
现在他真的腰缠万贯了。不,十万贯。
怀揣十万贯的人,走到哪里都可称富豪了。此时的青鸢朝,天下殷实,一两银子能吃到回春楼的鲍翅宴,十两银子能买一匹上好的五花马,能买一个清秀的小婢。十五两银子就买到一栋不错的宅子,能开一间颇具规模的铺子,能够小康之家半年开销,能够包下一等红倌人一个月……
十万两银子,可以用上“挥霍”两个字了,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了。
至少,店小二那十两银子是有着落了。阿乌心里无声的一笑。
而钱庄伙计敬畏的看着眼前的客人。
一般来取钱的人,都是几十文、几两的取,上了百两,就可称大额交易了。而眼前这人,十万两啊!怀揣如此巨大数额的一笔钱,自制力再强大的人,脸上也难免会露出如老狐狸般满足而慈祥的笑容吧,但是眼前客人仍然云淡风轻,仿佛他只是过来喝了一杯寡淡无趣的茶,一切不值一提。
甚至他走得兴味索然,慢吞吞似乎怕会摔倒。来时如闲庭信步,退时似老僧入定。
果然有钱人的世界,不是草民能想象的。
阿乌没有理会身边伙计的眼光,此时他是真的懒得在脸上做出什么表情,他真的在思索。
准确的说,在等待。
因为他还不能肯定,他怀里揣着的,是万贯金钱,还是待炸的爆竹。
他的心里,一半是如沐温泉的舒适感,一半是如临烈火的焦灼感。
那种笼中之鸟的强烈感觉一直笼罩着他的心。他觉得自己是那只警惕的小鸟,是一寸待点燃的引信。短短的引信点燃之后,会出现什么?漫天烟花,还是粉身碎骨?
就在眼前,就要揭晓。
一步一步,步步沉重。
阳光就这样照下来。
直到从钱庄大门光明正大的走出来,阳光照到他脸上,阿乌才感慨:居然不是龙潭虎穴?居然就这样轻轻的闯过了?这让他有一种用力过猛、反被晃了一下的感觉。匕首还好好插在靴筒里,头发里两根淬毒的黑针连动都没动,袖筒里的毒粉、自己在草原上改制的暗器,统统没有用武之地。
难道这个和自己唯一有确切联系的地方,真的没人监控?阿乌没有看出钱庄里任何人有异样,像自己的敌人,或是自己的同盟。
难道今天真的是一个好日子?阳光普照世界?
他摇摇头,站在钱庄门前,习惯性的扫了一眼周边。
门前为什么敞亮了很多?侧面算命的卦摊正在收摊,卦摊的主人匆匆离去。如果说他是回去吃饭了,那么右边那个卖馄饨的摊子为什么也不见了,而现在正是中午小吃摊火热的时候?
阿乌加快了脚步。
快点走吧,小鸟要飞出去了。
因为紧张,他的后脑勺开始痛。他思索着,在快要走出钱庄街的拐弯处,阿乌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或者说空无一人——没有阿乌眼睛里的人,没有他在等待的人。
街头上一阵逆风吹过来,卷起阿乌的衣摆,阿乌下意识的抬手遮了遮眼。忽然,一丝汗味传入阿乌鼻子,怎么,自己紧张的出汗了?
不,不对!阿乌动了动鼻子,那汗味里混着极淡的腥苦味道。
他的心骤然一沉。
鱼胆汁,这是鱼胆汁的味道。这东西无毒,但是一旦沾上,味道持久,非常难以去除,而且它的味道像极了人的汗味,一般人根本不会觉察,只有下毒的人知道,他对谁下了毒。这东西用于跟踪、找人,几乎万无一失。
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阿乌已经被人“做了标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阿乌没有觉察,根本就不会知道有人在找他,以及谁在找他,很可能会在懵懂的状态下,就落到敌人手中。
幸亏,阿乌鼻子不是一般的灵敏,而且,失去记忆之后,嗅觉似乎更加灵敏了,仿佛“它”也知道,身体出了大问题,原来的东西靠不住了,必须更加灵敏才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