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更加完整的案情线终于呈现出来,魏远为什么会和廖春芳从同一方向走来,如何选中的鲁潇,为什么杀了他,在宋雄的供述中找到了答案。
但是聂诚提出拘留温北时,依旧遭到了拒绝。
“这个温北是大学教授,不是万世超那种小孩子,不是我们说拘留就能拘留的,你要考虑到社会影响。”邵青云说。
聂诚理解,但是没有放弃,左思右想,提出将温北作为与案件相关人员纳入技侦范围。
邵青云思考后,向办案组提交了申请。
申请批复未下来,温北失踪了,同时他们掌握到了周南的行踪。
聂诚的新任务来了。
组织上安排薛冰和聂诚出境寻找周南,他携带款项巨大,务必将他劝返回国,必要时可寻求当地警方和使领馆帮助。
“接应的人员我们都安排好了,你们现在去北京,准备出发,随机应变。”邵青云嘱咐道,又对聂诚说,“好好和薛冰配合。”
聂诚在休息日被紧急召回市局,姜准此时还在家里睡午觉,他轻手轻脚出来的,连个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不由问:“我能跟姜准通个电话吗?”
“不行,这是任务。他既不是你兄弟,也不是你家属,不用担心。”邵青云沉下脸。
“我提醒他一下温北的事。”聂诚找借口道。
“我会跟他说。”邵青云说。
三年前他对姜准就是不告而别,如今他们刚刚缓和没俩月又来一次,聂诚心里不好受,还想再争取,感觉到薛冰用胳膊轻轻碰他。
聂诚看过去,薛冰眨了眨眼,用嘴努努邵青云。
他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邵青云那句“我会跟他说”的意思,稍稍放下心。
薛冰正跟邵青云分析如果在异国他乡得到配合,如何取得周南的信任。
他们的护照一律上交,申请领用需要很多领导签字,聂诚没出过国,薛冰是在和刑警蔡飞结婚度蜜月时曾经去过一次A国,因为对环境有一定了解,反而对查找周南有担忧。
聂诚想起他查找签证资料时提到的应对面签的方式,其中有一项是提供家庭照片,不由心中一动。
“邵局,我有个建议。”
第52章异国
姜准得到邵青云不明不白的暗示,一个人在家冷清地抽闷烟时,一架飞往A国的国际航班正从跑道起飞,冲入晨光朦胧的黎明。
这架大型客机一排九座,两边靠窗和中间各三座。
韩乐阳坐在最靠窗的位置,薛冰坐在中间,聂诚在靠近走道的座位,好在三人的座位位于舱段的首排,聂诚能伸开腿。
三人伪装成新组家庭,来出国旅游,事实上他们拿的也是旅游签。
姐弟恋加领养儿童的怪异组合看上去并没有太多违和感,主要因为薛冰的女儿比韩乐阳还大三岁,她与韩乐阳说话时语气十分自然。聂诚因为本就与薛冰熟识,虽然是拿她当姐姐,但是语气行为中的熟稔不作伪。而韩乐阳只需要向他原本那样面无表情的不说话,就会被人当做是害羞内向的小朋友。
聂诚提议带上韩乐阳有两个原因,一是带着孩子容易取得别人的信任,二是温北失踪,姜准工作繁忙,不放心把他送回福利院——察觉温北身份后,聂诚与姜准已经将韩乐阳暂时接到家中。
“之前还说请你吃饭呢。”薛冰感叹道。
“现在不是比吃饭更方便聊天吗?”聂诚说。
薛冰笑了起来,看了眼望着窗外的韩乐阳,笑容中染上了苦涩,许久没有再开口。
聂诚上高中时,薛冰、蔡飞、唐学海是最照顾他的兄姐,经姜准点破,他才看出他们三人间看似亲如一家,其实暗含着两男争一女的竞争。
唐学海有没有表白他不清楚,但是薛冰的选择很明显,她选择了蔡飞。
薛冰结婚后不久,唐学海跟着邵青云调到市局,蔡飞成为刑侦队长,三人聚少离多,但是每逢初三必然会聚到老师邵青云家中,友谊不变。
后来蔡飞牺牲,薛冰调到滨海区,聂诚接任刑侦队长。彼时邵青云、唐学海、薛冰、蔡飞都已不在海东区分局,颇有些物是人非,薛冰就再不爱提往事。
聂诚转开话题,聊起薛冰女儿,她又有了神采。她知道方筱山临终前希望由聂诚收养韩乐阳,碍于当事人还坐在旁边,只好旁敲侧击地问他想法。
“还没想好。”聂诚说。
薛冰小声帮他分析,十岁的孩子能基本自理,不用太照顾生活,而且他要是二十岁结婚,孩子差不多也这么大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另外,你和姜准……以后没有什么想法吗?这孩子虽然有点与众不同,但这是个好机会。”薛冰朝他笑了笑,眼中透着促狭。
聂诚倒吸口气,他太小看女人对感情方面的敏感度,而且也没想到他冰姐已经为他考虑得这么细,当即汗颜,紧张得语无伦次起来,“我会认真考虑,也要同姜准商量,我、我们的工作都很忙。”
薛冰笑道:“你啊,也三十岁的人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聂诚立刻镇定下来,如面对难以审讯的犯人那般——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面上岿然不动。
薛冰对他了解非常,笑得止不住,“你可别对小姑娘这样,太招人。”
眼下小姑娘没招来,惹得韩乐阳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他们,半晌又如自闭儿童一般盯着窗外。
14个小时后,他们降落在肯尼迪机场。
他们顺利过关,取出行李,在接机口遇到了举着“Nie、Xue”字母的牌子。
为了尽量隐藏他们的身份,牌子上只写了他们的姓氏拼音,这一点在他们登机前被交代过,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来接应的人。
这是位棕色皮肤的混血小哥,二十岁出头,一身休闲装,手臂上有些许纹身,没举牌子的手里握着墨镜。
聂诚朝他走去,伸出手,说:“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聂诚。”
“哦,嗨,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泰林。”他看见三人走来时,一边想怎么还有小孩,一边准备开口说中文,结果被对方一口纯正美式发音,惊讶得反应慢了半拍。
“这是薛冰,韩乐阳。”聂诚介绍说。
“你好女士,你好小家伙,我的车就在门口。”泰林接过薛冰手中的行李,带着他们去对面的停车场。
机场外艳阳高照,人群熙攘,时间还在上午。
泰林的小轿车一路北上,向他们讲解目前的状态:“……在缅因州的一处社区,靠近海,算是个小景点,周南租了一对母女的民宿,住在二楼的房间。我在他们对面的房子里也租了两个二楼房间,房东是一对老夫妻。麻烦的是,就在昨天,我发现周南不是一个人。他是当地为数不多的亚洲人,姓范,周南虽然没有直接住到他家,但是他们看起来很熟。我拍了照片,发给你们领导了,还没收到回复。”
“应该是范经哲。周南的亲弟弟,他父母离婚判给母亲,随母亲姓,据他的朋友反映,他五年前就与他去联络,看来是到了这里。”聂诚说。
“他有亲人接应,难度比你们想象得大,而且难以确定资产在谁手中。”泰林看着他说。
“那个,”薛冰忍不住提出了异议,“泰林,你不用非要看着我们说话,开车重要。”
泰林笑了起来,“不用担心,你看这条路笔直,周围又没有什么车。”
“不不不,安全第一,好吗?”薛冰坚持道。
泰林耸耸肩答应了,不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地180度转头来问坐在后排的薛冰,说:“薛,你们为什么要带个孩子?”
薛冰真想把他的头掰回去,但她心知最好的办法是回答他的问题:“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
泰林皱起眉,稍微有点不被信任的感觉。
这时一直沉默的韩乐阳开了口:“有人可能要杀我,如果你看到有人跟着我,一定要告诉他们。”
泰林惊骇地低呼一声,问:“他说的是真的?”
“是一种可能性。”聂诚说。
泰林终于直视前方开车,认识到这次任务的危险性。
看着他过分严肃的表情,聂诚只好开口劝道:“不用太过担心,让韩乐阳感受到威胁的人不是周南,而是另一个在国内失踪的人,他虽然可能也和周南有联系,但目前不是我们的目标。”
泰林放松了一些,“哦,那就好,那就好。如果发生了危险的事,我会向我哥哥求助,你知道,他是FBI。”
“好的,但是我希望不到万不得已先不要惊动他们。我们之间没有引渡条款,事情会变得非常复杂,现阶段我们已劝归为主。”
“我知道,我母亲跟我解释过。”
“麻烦了。”
“不,不用客气。”泰林叹口气。
下午两点左右,他们在路边的快餐店吃了午饭,继续向北开,一直到晚上八点才接近目的地。
此时的缅因州内太阳高悬,完全没有夜晚的迹象,要不是手机手表上的时间都显示八点钟,他们会以为现在是下午四五点。
算上用餐时间有十小时的车程,三人没觉得太辛苦,车外景色优美,不期而遇的树林和开阔的草坪都让他们在重任中得到精神放松。
泰林将车停在别墅的车位,热情地拉着韩乐阳上楼,小声的用中文对他们说:“就是对面二楼。”
聂诚在关门时回头看了看,刷着橘白色油漆的二层小楼,一层有半片露天走廊,门外栽着几束花,草坪不甚整齐,红色的邮箱伫立在路边。
“那对母女挺可怜的,母亲被丈夫抛弃,女儿身染重病,生活不能自理。我同她们见过一面,她们看起来很憔悴。”泰林说。
他们同房东老夫妻打过招呼,动手煮了些意大利面,简单吃过晚餐,回房间休息。
薛冰与韩乐阳一间,聂诚和泰林一间。
“明天我想找个机会和周南聊聊,你能不能拖住范经哲,帮我创造些时间?”聂诚问。
“没问题,这个不难。”泰林答应道。
他们临睡前商量好大致安排,却没想到半夜时分,警察敲响了民宿的门。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聂诚就睁开了眼,他侧耳听房东踩着拖鞋去开门,听到了对方表明身份。
他叫醒泰林,“出事了。”
泰林用两秒清醒过来,掀开薄毯跳下床,“我们被发现了?”
聂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还不知道,警察就要上楼。我怀疑周南做了手脚,想用警察把我们困在这里,如果我被捕,你让薛冰事不宜迟去追人,如果两人分开逃走,让她去追较安全的那一个。你先照顾韩乐阳,我后面有安排。”
泰林急急点头,来不及说什么,卧室的敲门声已经响起。
聂诚躺在床上装出刚睡醒的模样,泰林去开门。
白人警官出示了警官证,视线跳过泰林落在聂诚身上,“街区里发生了□□杀人案,我们要带走那位亚裔男性配合调查。”
泰林据理力争道:“这肯定与我们无关,你可以去问房东,我们昨晚刚到,还不超过七个小时。”
“七个小时,够打好几炮,据目击者说是亚裔,我们必须把他带走。”
“那也不该是我朋友,对面别墅里也住了亚裔。”
“就是对面别墅发生了凶案,那个人已经跑了,但受害者说不是他。我们并不是针对你朋友,镇上的所有可能人员都要配合调查。他会说英文吗?”白人警官看向走来的聂诚问。
“会,我能和我的家人解释一下吗?”聂诚说。
“不行,我们听不懂中文,不知道你们会说什么,你要是想尽快脱罪,最好别有让我们怀疑的举动。”白人警官半是劝诫半是威胁道。
聂诚只得跟他们走,走到楼梯时,他看到薛冰和韩乐阳听到动静在门口张望,给他们一个稍安勿动的眼神,坐上警车去了当地警局。
如他们所说,他在警局门口几乎看到了全镇的亚裔,他们被请进不同的办公室或询问室,警方了解情况后,留他们独自等待。
聂诚在坐了一个小时后被询问了二十分钟,继而又开始漫长地等待。按理说,他的嫌疑不大,无论从时间还是动机上说都不足以构成嫌疑。
他想起看过的美国电影,他们最喜欢搞什么犯罪心理还有侧写。
几年前市局招了一位归国高材生,刚来时各分局骨干心里敲小鼓,觉得自己要饭碗不保,但是半年下来通过心理分析和侧写的破案率不足20%,最后还是要交给老刑警和法医,大家的心才放回肚子,连高材生自己也感叹这两项技能比起刑侦更偏向心理。
老实说,聂诚那时动过出国读书了解一下破案新方法的念头,但后来见他惨谈收场,只好认头去摸排走访。
他记得跟姜准讨论过这个问题,姜准对出国读书的事兴趣很大,认为犯罪心理是有前景的,怂恿他去试一试,多次表示只要他去一定陪同。姜准推荐了加拿大以及许多欧洲国家的学校,他当时还没觉得,现在想想那几个国家都挺有特点的,关于婚姻方面。
聂诚抱着手臂,阖着眼,嘴边露出淡淡的笑容。
也不知道姜准有没有着急,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第53章受害
姜准既要应对海东区内的日常案件,还要配合市局工作,忙得焦头烂额。
市局收到泰林的情报后,意识到案件难度增大,将周南妻子交给齐卓雨,将周南女儿周若雪交给同样擅长审讯的姜准。
姜准很想说他擅长的是撬开冥顽不灵的犯罪分子的嘴巴,并不擅长讯问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起初他沉下脸,拿出惯用手段,周若雪就开始哭,哭得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把姜准搞得毫无办法。
林敏欣提议他可以试试展现个人魅力,俗称“□□”,这个强有力的建议被祖星辉拼命拦下后还是辗转传到姜准耳中。
多了一个范经哲,他们的工作量难度增加不说,派去的两个警员肯定遇到的麻烦更大。如果他没有理解错邵局给他的暗示,那么其中有一个就是聂诚。
从周若雪口中得到讯息,是他现在唯一能为聂诚做的事。
第二次审讯时,周若雪刚要发动技能,姜准立刻递上纸巾,安慰她好好配合,未来还有希望。
周若雪哭泣的动作一僵,望着刑警队长那张英俊的面孔、冷淡的态度和关切的行为,一点脾气没有了。但她理智尚在,声如蚊蝇地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周若雪对他们的问话不再抵触,坚决不开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说服她,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姜准想了又想,叫来了吴钩和林敏欣,让两位女警进行讯问,或者说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