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韩乐阳的审讯即将开始,考虑到他是小孩子,薛冰替代了唐学海,邵青云在审讯室外亲自坐镇。
聂诚和韩乐阳打过交道,他如往常一样,冷静地回答薛冰的问题,没有任何恐惧、慌乱、不知所措,问道今天发生的事,他说吃完早餐就回到自己房间,爸爸和哥哥的情绪一直很激动,总是在争执,如果他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就会无缘无故挨骂。
问爸爸和哥哥争执什么,他摇了摇头;问他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他还是摇头;问他哥哥去了哪里,他说不知道。
聂诚在外间听了一会儿,悄悄离开了。
韩乐阳这个孩子有点特殊,他之前在专案组的会议上提到过,不用他多强调,其他人也能感觉得到。而且以他的了解,韩乐阳如果说不知道,很难再问出其它。
他在审讯室外站了站,压力和困意让他有点胸闷,他摸摸口袋,去三楼办公室里找烟。
在三楼楼梯口碰到了姜准和吴钩,姜准惊讶道:“审完了?”
“没有,下来找烟。你们呢?”
“毛飞宇那小子挺有意思的,我打算再去问问他。”姜准说。
聂诚点点头,“有道理,我跟你一起,吴钩不用去了。”
“聂队,我跟你们一起。”吴钩说。
姜准在聂诚答应前,说:“审这小子不能人多,不能让他觉得自己受重视,你去歇歇,韩乐安还没逮到,有的忙。”
“是。”吴钩低着头应了。
抓捕毛飞宇的时间还不到24小时,他还没被送看。
两人另申请一间小审讯室,去提他过去,路上聂诚问:“应该让吴钩过来听听的,多积累经验,我感觉以后她能成为女队长。”
“她的能力没问题。”姜准说。
“能力当然没问题……”聂诚觉得姜准的回答有点奇怪,不解地问,“你对她有什么看法?”
姜准“啧”一声,无奈道:“你不知道她喜欢你,还是说你想给她机会?”
他问得直接,直接把聂诚问懵了。
“我、我知道,但那是两年前了啊,而且我拒绝过了。”
“这丫头很执着。”
聂诚真实头疼了,“这……怎么办?”
姜准嘴角一挑,计上心头,却还装着副一心帮他解决问题的模样,说:“要不找个机会,让她看到我们亲热。”
“那不如让邵局看到,等他气得追杀我们时,全系统都能知道。”
“不错。”
“下一步就是因为作风问题扒警服。”
“除了当警察,其他职业也可以为人民服务。算了,我之后找吴泽谈谈吧。”姜准忽然想起他一个医学后代,纯是因为被聂诚影响才来当的刑警,想到职业问题又想起,“你前两天去找沈承文了?”
“嗯,我不放假么,找他随便聊聊,后来……”
两人的谈话在毛飞宇的门外停止,带他到了审讯室。
第47章爆炸
“抓到人了?”毛飞宇笑眯眯地问。
“韩乐安跑了。你对他了解吗?”
“那小子啊,”毛飞宇掰着手指说,“吸毒、有钱、小心眼、中二病、神经质。”
“每种性格都举个例子。”姜准说。
“有钱就不用说了吧,吸毒你们也知道吧。”
“他和黄小天谁有毒源?”
毛飞宇舔舔嘴唇,警惕地问:“你们之前说的是实话吗,未成年人保护什么的,如果有人知道我供述了这点,我就死定了。”
“审讯都是要录音录像的,你坦白得越多,就能争取到更多的保护。另外,韩奇山已经死了,你不用太担心。”
毛飞宇眼神一震,终于意识到市里要变天了,“那我可说了,只有韩乐安有毒品,黄小天都是从他那买的。能上到西嘉会所三层的,都是他们从小的朋友,或者父母间认识、有利益牵扯的那种,我不够格,但是我在卫生间里偶然听到了黄小天找韩乐安买毒品的事。”
“韩乐安的毒品来自哪里?”
“肯定是他爸呗。”
“其他性格特点有什么例子?”
“小心眼是因为他总抱怨有个派出所的民警不正眼看他,他最恨别人轻慢他、不重视他。跟民警这点事儿他就抱怨了三次,第一次是我在尚丽陷害他那回,他说那个民警跟他说到一半走了,然后他就记住人家了;第二次是他从审讯室出来,人家看都没看他;第三次是他从看守所出来,去派出所门口挑衅按喇叭,那民警出门后看他一眼没管。这人挺奇怪的,是吧?”毛飞宇笑道。
聂诚默然片刻,说:“你看我眼熟吗?”
毛飞宇盯了他半晌,摇了摇头。
“搜查313包厢时我也在。”
“不能吧,那是在和安区……”话说到一半毛飞宇开始自我怀疑了,当时没怎么看清人就被按下了,之后一直低着头,耳边都是特警训他周围那几个让他们老实点的声音,他还真没注意有没有眼前这个人。
“另外两种性格呢?”
毛飞宇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回忆中回神,下意识地说:“就是以自我为中心,嘴里挂着都是什么孤独啊信仰啊真假啊,黄小天调侃他时说他平时看得都是心理相关的书籍,小心把自己看成神经病。我猜跟他从小生病还有吸毒有关吧。”
他们又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安排人送他去看守所。
若无其事地送走毛飞宇,聂诚立刻跟姜准说:“逮捕桥墩时想射杀我的是韩乐安,动机出来了。”
“嗯,他派了一个村里的青年,那边也供认了。”
“毛飞宇提到生病的事,酒庄里韩乐安的东西很齐全,但是有些陈旧,我推测他应该是一直在酒庄养病,那些村里的青年很可能在酒庄帮工,韩乐安因此认识了他们。”
姜准刚要开口,聂诚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法医许良邦。
“喂,聂诚啊,实践报告出来了,发到邮箱了。死者指甲里有皮屑,初步怀疑是他挣扎时留下的凶手的组织,但是有一点很奇怪,我们不是一直怀疑韩乐安吗,但是DNA是属于韩乐阳的。”
“韩乐阳?”
“对,就是那个十岁小孩。凶器上的指纹被擦了,刀柄的角度是斜向下,如果韩乐阳趁韩奇山没有防备,也有杀人的可能性。”
聂诚道了谢,立刻去审讯室找邵局汇报,同时不忘让姜准回科室,嘱咐他别在邵局眼前乱晃。
姜准看着他匆匆上楼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个生活在警局的小偷,由衷地希望案件赶紧结束,专案组早日解散。
“这么说来,在杀死韩奇山这件事上,韩乐阳的嫌疑还是很大。”邵青云说。
“但是他没有什么动机啊?”曹向荣不解道。
“动机不是我们首要关心的,我们要的是证据!加派人手,搜索韩乐安,他开着车不会找不到他。”
“是!”
散会后,聂诚走到邵青云说:“韩奇山家中搜出了大量毒品,毛飞宇的供述中也指出毒品来自韩乐安,那黄小天为什么要认下呢?”
邵青云顿了顿,“牵扯太多反而容易乱,我们这是动了大蛋糕,要小心。先破案,其它事过后再说。”
“是。”聂诚也就没再提山中别墅的事。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晚上11点多,方筱山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是韩乐安。
监听设备立刻跟上,聂诚守在方筱山身边示意她不要担心。
方筱山很紧张,接通电话后,颤抖地说:“喂?”
“方姨。”对面韩乐安的声音同样颤抖。
“安东尼,你在哪里?”韩乐安的恐惧激发了方筱山的母性,她自然了许多。
“方姨,你们在家吗?”
聂诚摇摇头,示意她尽量不要与事实有大出入,按照之前教她的说辞说。
“没有,你爸爸死了,你也不见了!我们在酒窖发现了他,然后报警了。现在在招待所。”
“你们报警了?”韩乐安的声音变尖了。
“我们很害怕,也很担心你。安东尼,你在哪里,告诉阿姨,阿姨去接你。”
“我……我做错了事,方姨,来不及了,我很怕,我想我妈妈。”
“安东尼,阿姨去陪你。我来你家时你才五岁,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真心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妈妈。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方筱山坚定地说。
“阳阳怎么办?”韩乐安带着哭腔问。
“阳阳……阳阳睡着了,我悄悄地走,警察会照顾他。”
“你真的愿意来陪我,你不怕吗?”
“我的孩子需要我,我怎么能怕呢?”方筱山轻声说。
韩乐安抽泣半晌,说出了一个地名,是城郊废弃的面粉厂,与他们追踪到的手机定位一致。
此时专案组其他人早回去休息了,来不及与他们商量,挂了电话,聂诚立刻着手安排。
他借来一辆出租车,由吴泽充当司机送她到面粉厂附近,林敏欣带着设备保护技术人员,其他人跟着他行动,联系完特警,全员穿好防弹衣,准备抓捕。
从分局到面粉厂需要四十多分钟,为了不引起韩乐安的警觉,他们兵分两路前往。
“韩乐安为什么会去面粉厂?”姜准问。
“这里离酒庄不远,也许他逃出来后不择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躲着,等工人下班好混进去找点吃的?”祖星辉猜测道。
姜准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祖星辉暗暗咧嘴,知道自己多话了,查案最怕以自己的思维方式给凶手解释。
他们和特警比吴泽快了十分钟,狙击手最先就位,先从高出观察情况,确定没人埋伏后,聂诚让姜准留在后方,留意是否有人偷袭,带着其他人潜到距离旧厂房十米外的岩石后。
姜准从后方望去,有三个特警穿着排爆服,暗自点头,知道聂诚也注意到了面粉厂的特殊性。
五分钟后,吴泽的车到了,一路上他要负责安抚方筱山的情绪,讲解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法,如果韩乐安再来电话,他要帮助她回答。不过方筱山情绪稳定,韩乐安也没来电话,他们很快到面粉厂门口。
方筱山假装付钱后,吴泽开着出租离开,绕一圈,停在特警地车旁边,找到了姜准。
这时方筱山身上的窃听器里传来了声音。
先是铁门打开的声音,而后是方筱山小声喊着“安东尼”的声音,一阵窸窣后,他们听到了一声略带啜泣的“方姨,你真的来了”,这时大门轰然关上。
“怎么回事?”聂诚在频道里问。
负责大门方向的亮子说:“大门自动关上的,我看到门上亮着红灯,有装置。”
“全员准备破门。”聂诚低声道。
这时耳机里再次传来方筱山的声音:“你怎么被绑上了,是谁绑架你?不要怕,阿姨带你走。”
“方姨,没人绑架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弟弟。是我自己要自杀的,但是我怕,方姨!”韩乐安痛哭道。
“为什么要自杀,你还小,什么都来得及,跟阿姨出去,阿姨会保护你,帮你想办法。”
“来不及了。这里是面粉厂,那扇门一旦关上再打开就会产生火星,炸弹还有几分钟,来不及了。”韩乐安哀嚎道。
门外的能听到窃听内容的刑警特警们齐齐变了脸色,耳机里方筱山的声音也变得焦急起来,“那扇门有机关吗,炸弹在哪里,你怎么会搞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特警队长已经顾不上听他们的对话了,对穿着排爆服的特警下令道:“从窗户突入!”
“等等!”聂诚拦住了特警队长和正准备出发的排爆特警,他指指耳机正在听方筱山说话,他们这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到声音上。
“聂警官,聂警官你们在吗?千万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进来。”方筱山大声嘶喊道。
“不要进来”这几句即使不用耳机也能在外面听到。
“这里面有炸弹,咳咳,安东尼绑在自己身上了,大门也不能开,里面飘着面粉,咳咳,只剩两分钟了,确实……来不及了。”方筱山平静而绝望地说。
他们还能听到韩乐安的啜泣。
姜准示意吴泽安排拆弹专家和消防队,继续听方筱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