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倒下了。”潘虹月惊慌道。
聂诚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颈间动脉,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晕倒了。”
冯永庆终于看清倒在地下的是胡雯,哆嗦着嘴唇挤到最前面从潘虹月手里抢过胡雯,听到聂诚的话竟然开始啜泣。
“所有人下楼。”姜准在后面说。
“先把胡雯抱进房间休息。潘老师,借用一下你的房间可以吗?”聂诚问。
潘虹月连忙点头。
其他人由姜准带着回到大厅,聂诚盯着冯永庆给胡雯盖好被,正要带他和潘虹月一起下楼。
“聂警官,不能留胡雯自己在这里。”潘虹月说。
“为什么?”
“我觉得她晕倒得很奇怪,那个时候我其实没和她在一起,我进房间拿保温杯的,出来后就看到胡雯晕倒了。”潘虹月说。
“我不是说过要两个人一起行动吗?”聂诚皱起了眉。
“是一起的,就那一小会儿,连一分钟都不到,我拿个水杯的功夫。”潘虹月着急道。
聂诚眼神一顿,走进潘虹月的房间,在冯永庆惊讶又略带不满的声音中,轻轻挪动胡雯,在她后脑处发现了肿块。
“你来看看。”他示意冯永庆凑过来。
冯永庆一摸,就忍不住高声道:“我老婆被人打了!”转念又一想,“不对,当时我们都在一楼。”说完,狐疑地盯着潘虹月。
潘虹月百口莫辩,一味摇头。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胡雯自己留在这?”聂诚问。
“她晕得蹊跷,这个旅馆死过人阴森森的,我总觉得还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还有其他人?”
“不不,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放心。”
聂诚想了想说:“我检查过204的阳台,也看过旅馆外面的情况,这里除了我们,应该没有别人了。一起下楼吧。”
潘虹月和冯永庆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去了大厅。
聂诚对姜准偏了下头,姜准不动声色地走到大厅与接待处中间,听聂诚小声说了刚才的发现在204的发现和胡雯的事。
“就这些?”
“嗯。”
“怎么这么半天?”
聂诚没说话。
“你怎么了?”姜准盯着他的眼睛。
“没事。”
聂诚走到嫌疑人们面前,他们在大厅里沉默了一个晚上,在姜准的看管下像各怀心事的羔羊,垂着头默默不语。聂诚没有缓和气氛的打算,姜准的压迫力是破案的有力帮手,只是他本想直入主题问王晓志房间的事,但现在出现了新状况,他打算先从这里下手。
“刚才胡雯晕倒不是偶然,她后脑肿了一块,是有人袭击的。”聂诚走到大厅一侧,面对所有人开门见山道。
他的话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我们刚才都在这,可以互相作证。”徐建军不可置信道。
“这正是我想问的,你们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
“聂警官你这就说笑了,我们干什么也不可能打晕二楼的人,难道还有人会隔山打牛啊。”钱桐笑道。
“老板,你店里出了两起事故,还笑得出来?”聂诚不客气地问。
钱桐立刻不笑了。
“不对。”姜准突然道。
他看着聂诚走到大厅前,从侧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捕捉他的表情,听他对所有人说话,都很正常,但他还是觉得……聂诚是不是哭过?这太没道理了。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聂诚的问题,走到他旁边说:“刚才不是所有人都在大厅。胡雯嫌冷,提出回房间拿条毯子,潘虹月也想拿,两个人一起上的楼,所以潘虹月当时不在大厅,在楼上。此外,刚才手机突然有信号了,王晓志提出查看机顶盒情况,回了趟房间,因此他也不在大厅。”
“姜警官,你这个指向性可太明确了,”王晓志不服气地站起来,“我是回了趟房间,但是通向二楼的只有这个楼梯,我怎么可能在你眼皮子底下上二楼?别忘了,你的嫌疑也还没洗清,瞎指认可不好!”
姜准没理他。
聂诚问钱桐:“除了楼梯,还有其他途径能通向二楼吗?”
钱桐摇摇头又顿住,一拍脑门倒吸口气,“嗨呀,是还有一处。”
“在哪儿?”
“一楼的房间原本也打算做储藏室的,后来发现楼上那间够用,改成值班室了,就是王晓志现在住的那间。”钱桐说。
王晓志瞪着眼转过看,看鬼一般瞪着钱桐,“老板,你别坑我啊。”
“那间储藏室的天花板是可以打开的,通向二楼走廊。”钱桐叹着气说。
王晓志慌了,他看看聂诚又望望姜准,见这两位不表态更着急,“我不知道,我是真不知道!”
聂诚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问:“你记得大家都住在哪个房间吗?”
“真不是我!”王晓志急得直跺脚。
“慌什么,问你话了。”聂诚说。
“记、记得。两位警官是201,这俩夫妻是202,只有这两间是双人间。”
聂诚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205老板常住,不租的;徐建军是203,甄思哲是204,潘老师是206,我住一楼。”
“你确定吗,有记录吗?”
“没有记录,但是我确定,就这么几个房间还能记错吗?”
“你是以什么方式决定旅客住哪间的?”
“也没什么方式,就是按照先后顺序,比如那俩双人间,您二位先来的就是201,他们后来的就住202呗。”
“那照你这样说,甄思哲是所有人中最先到的,应该住在203才对,而现在住在203的是徐建军。”聂诚问。
“那、那就是徐建军捣的鬼!”王晓志扯着嗓子喊道。
“放你娘的屁!”自从挨了打就一言不发的徐建军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地上一砸,把这点火气全发王晓志身上了,“我看倒想是你。你是旅馆的店员,环境熟悉;又负责安排房间,作案方便;房间里还有直通二楼的门,不是你是谁?好小子啊,连做两起,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看你是要疯。”
“都坐下!”聂诚喝道。
王晓志和徐建军怒气冲冲地对视着。
“还想打架?徐建军你今天已经动过一次手了,不过瘾?”聂诚又对姜准说,“看着点他。”
姜准叹口气,走到徐建军旁边,徐建军马上坐下了。
“走,去你房间看看。”聂诚对王晓志说。
王晓志快要哭了,“聂警官,你相信我,我还要考研究生呢,不会做这种事的。”
聂诚这一晚上是真有些累了,没多跟他废话,直接往前台那边走,王晓志乖乖地跟上去。
“平时锁门吗?”
“不锁,我就守在这门口,别人也进不去,只有睡觉时才锁。”
“那刚才呢?”
“没锁。”
王晓志这个房间是真不大,挺深的,但是很窄,比一般房间矮;没有玄关,左手边是一体卫浴,这个位置后面摆着写字台,桌面上还摊着他刚才看的考研英语,再旁边就是床。
聂诚踩着椅子,需要弯着腰在天花板上摸索。
“你不知道这里有通道?”
“真不知道,聂警官,我又不上吊,谁没事去看天花板啊。”王晓志一仰头说话吃了一嘴灰,忍不住咳嗽起来道。
聂诚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让他站远些,试了几次找到一块松动的地方,用力一推,两块地板宽的正方形木板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这太容易了吧。”王晓志震惊道。
聂诚把木板递给王晓志,终于能站直了,他的视线与二楼地板平齐,手电光从下而上照亮黢黑的空间,比平视它时更加森冷。
他双臂撑着两边,轻松上到二楼,左右两边是钱桐住的305和潘虹月住的306。他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慢慢向前走。
似乎有声音,二楼不该有其它声音的,气味也不对。
聂诚走过楼梯口,忽然脚底打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用手摸了摸鞋底,双手一捻,不是血,他微微松口气,再凑到鼻尖一闻,勃然变色。
他大步走到走廊尽头,捡起窗下的矿泉水瓶,一脚踢开202房间的大门,里面正燃着熊熊大火。
“202起火了,离开大厅,快!”聂诚朝着楼梯口大喊。
通道方向传来一阵窸窣,是王晓志听到警示着急忙慌向外跑,带倒椅子的声音。
聂诚没有下楼,而是冲向他和姜准住的201,抓起魏远文件的公文包再向外跑。
202的火已经烧到门口,走廊的地板上被浇了汽油,火刚到门外立刻连成一片。聂诚跳下楼梯的后一秒,一道火苗呼地从他身后蹿过,烧着了整条走廊。
楼下,姜准已经把人赶到门口,和王晓志人手一个灭火器要冲上楼梯。
“楼里不能呆,都出去!”聂诚拦住他们。
“不灭火?”姜准困惑地问。
聂诚摇了摇头,“地上浇了汽油,火势已经很大了,这两个不顶用。快走!”
姜准啧一声,“死者还在楼上。”
“顾不上了……不对!胡雯也在楼上。”聂诚暗骂自己太大意,急道,“姜准,我知道凶手是谁,你看好他们,我这就回来。”
说完,他抢过姜准手中的灭火器,跑向王晓志的房间,想从通道上到二楼,但是火油早顺着通道流到了一楼,通道不仅没帮上他的忙,反而让火势迅速蔓延到了一楼。
楼梯口堆满了火焰,完全没办法通行,他硬跑上去坚持不到206就得烧成火人,糟糕啊!
聂诚略一沉思,掉头跑出了旅馆。
风雪已经停了,天空呈现出雪天特有的紫色,与周围的雪林相映成趣,是少见的美景。
姜准疏散出去的人却无暇欣赏,他们正惊恐地望着二楼的熊熊大火,202和204的窗子里都是一片赤橙色的光,映得雪地发红。左半边的屋顶开始塌陷,202的地板也已经烧穿,双人床重重砸向他们刚才所在的大厅,所有人都是一个激灵,又跑远一些。
聂诚从公文包里掏出车钥匙,从后备箱里找出绳子和扳手,将它们系在一起,又把安全锤放进口袋。他来到旅馆正面,甩起绳索,将扳手紧紧缠在二楼206房间阳台的栏杆上。
众人只见他如同武林高手一般,后退两步,拉紧绳索,一段助跑,跃起,脚蹬着墙壁从绳索上借力,然后侧跃,攀上阳台的栏杆,再翻身稳稳落在阳台上。
“哇哦!”王晓志惊叹道。
姜准嘴角微挑,与有荣焉。
旁人看起来轻松,聂诚这边的情况实则紧迫。
他站稳之后,用安全锤敲裂阳台落地玻璃的一角,双手向后撑着栏杆,双脚猛踹。阳台太窄,不容易发力;想解开扳手,又考虑到一会儿送人下去还要用,只好用这种办法。看着省力,但是稍有不慎他会因为用力过猛而翻下阳台。
他踹了六七次之后,那一扇有机玻璃依然顽强地嵌在有机玻璃上,而门框在这哐哐几脚下竟然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走廊上的火融断房间门的合页,整扇门轰然倒地,火苗立刻蹿了进来。因为阳台窗户碎裂,外面的空气大量涌入,火在这里燃烧得更快,滚滚浓烟更是找到出口般充满了整个房间。
聂诚抱起床上昏睡不醒毫无察觉的胡雯,拖着她往阳台走。
猝不及防,脚下一绊,胡雯从他怀中脱出,跌在玻璃门上,聂诚索性顶着她的脚向前一推,再一抬玻璃门,胡雯整个人滑到阳台,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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