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二楼杂物间有五把手电,包括之前聂诚和钱桐用的那两把,厨房里还有些蜡烛。
王晓志把厨房里的蜡烛拿出来点上,聂诚带着钱桐和徐建军上二楼拿设备,三人刚到楼梯口,和迎面下来的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是停电了吗,吓死我们了。”胡雯说。
胡雯和潘虹月正结伴去卫生间,连回房间拿外套,没想到突然一片漆黑,要不是有人作伴,胡雯又要贡献一声尖叫,她俩很快平静下来,正摸着黑慢慢下楼就碰到了他们三人。现在她们两人得到了手电,又小心翼翼地往206房间走去。
大厅里做完应急处理,在周围点了六根蜡烛,每个人半张脸藏在阴影中,另半张脸上橘黑色的光,表情各异。
聂诚没等潘虹月回来,先叫老板钱桐去餐厅问话。
餐桌上点着两根蜡烛,一根是为了看清被问询人的表情,另一根是照亮聂诚手旁,方便他做笔记。
“你是本市人吗?”
“是本市人,我家就在景区山脚下,除了这个旅馆,还有一个农家院。”钱桐不无骄傲地说。
“你把旅馆开在这,平时有人来吗?”
“有,夏天每天都满员,孩子给我建议,弄成国际青年旅社那种,确实来过外国人。”
“冬天人多吗?”
“不多。”
“为什么还开着?”
“嗨,做生意嘛,闲着也是闲着,来一个是一个。我这日常挑费也没多少,就给小伙计开个工资,这点能挣出来。”钱桐说。
“今天这些客人里,有谁是提前预定的,有谁是临时来的?”
“除了甄思哲,都是临时来的。不过徐建军虽然没预定,但他这几年都会在我这住一天,我掐日期大概知道他这两天会来。”
“甄思哲是预定的?”
“对,他昨天一早就来了,定了两天的房,应该是明天早晨退房。”
“他怎么来的?”
“不知道,昨天是王晓志盯店,我前天回的家,今天下午才回来。”
“几点到的?”
“快五点了吧。”
“都做了什么?”
“我进门看他趴那玩游戏骂了他几句。他这孩子啊,今年……不对,该说去年了,大学毕业想考研,但是家里不许他全职考,他就在我这找了份清闲工作。来客人就印个身份证,给个钥匙,客人退房后简单打扫一下。这大冬天的没什么生意,不用他干活时我也不使唤他。他跟我孩子差不多大,人家长同意让他在我这打工,我就总想督促着点他,多看看书,明年考上了不就心满意足地上学去了嘛。他倒好,天天就知道游戏游戏!”钱桐气愤地说,说得激动起来,几乎把自己旅馆里死了个人的事抛到脑后。
“然后呢?”
“然后还能怎么办,他不听我的啊,爱玩玩去吧。”
聂诚没问他对王晓志的态度,刚想打断他,钱桐自己又说回时间线了。
“平时我就在这厨房里做点吃的,和他一块儿吃。下午我不是从家里回来嘛,就带着吃的回来了。今天雪大,我先上楼晾晾羽绒服,把从家里洗完带来的衣服挂好,歇了会儿,再一看表六点了,下楼热饭,我们爷俩就在前台吃。这小兔崽子吃着饭还玩他那个破手机,我又忍不住数落他几句,他好容易放下了,吃完饭大概六点半吧,我就上楼了。我上楼后洗了个澡,看会儿电视就睡了,人老了睡得早。”
“几点醒的?”
“就是那个女的一叫我就醒了。我吃饭时听王晓志说了都有什么人住,有一对儿小夫妻住在你们对面,她一叫我以为他们夫妻吵架了。我们这旅馆的,什么都碰到过。”钱桐一副万事了然的样子看着聂诚说。
聂诚皱了下眉,又问:“谁从哪来你也都知道?”
“知道。”钱桐得意道,说完又觉得不对劲,赶忙找补说,“知道归知道,我开旅馆的嘛。您可别怀疑我。”
“甄思哲是第一次在你这住吗?”
“应该是,我印象中没见过他。但他既然知道我这小旅馆,夏天来过也说不定。”
“手机电话都没信号是怎么回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电话线网线都好好的,不过啊,我们这块儿电缆总出问题,去年夏天有次台风也是先停网再停电了,可能是基站受影响了吧。”
“知道了。你把王晓志叫来。”
钱桐应声“行”,走到餐厅门口叫声“王晓志,该你了”,王晓志就老鼠遇见猫似地溜了进来。
他是目前旅馆里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看起来很紧张。
“王晓志是吧,”聂诚打开新的一页,写下他的名字,“说说这两天都做了什么,跟死者有关的事都记得多少。”
“这个人昨天下午登记入住的,是有人送他来的,车开到门口只有他自己进来。昨天就他一个客人,我印象还挺深的。今天他一天没出去,4点40左右吧,就老板从家里回来没一会儿他下楼了,呃,他还让我管管徐建军,让他别在屋里抽烟,其实他上午也在大厅抽,我看他是心情故意找茬,然后你们二位警官就来了。”
“他在楼下都做了什么?”
“就是坐着吧,我打游戏呢,也不知道他干嘛,反正也没搞什么破坏,毕竟我的工作不是监视客人,是吧。”王晓志挠挠头说。
“他几点上楼?”
“跟你前后脚,你不是又下来吃饭嘛,你上楼后他也上楼了,当时楼下就我自己了。但是没多一会儿,徐建军就下来热饭了,还买了包烟,他上楼后,老板就下来了。那时我心里想这会儿还挺热闹,特意看了眼表,是6点。”
“其他人呢?”
“嗯……今天来得最早的是徐建军,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老板跟我提过他,这几年都有人会在正月十五左右来住,今天就正月十五了,所以他来我不惊讶。然后是潘虹月,她四点半左右来的,背着个小包,上楼之后就没再下来。然后是……你们,五点钟来的,表报时了,整五点。再然后是那对夫妻,五点半左右吧,当时你在餐厅,应该也看到了。哦对了,我五点半时还给潘虹月送过一次饼干,送上楼后放在她房间门口了。”
“那对夫妻和潘虹月住在哪里?”
“202和206。”
“我吃完饭上楼之后,还有人下来过吗?”
“有啊,刚才不说了吗,徐建军下来热饭买烟,老板也是在你之后回来的。”
“老板是六点回来的?”
“对。”
“六点之后还有人下楼过吗?”
“有。老板六点半又下来跟我一起吃饭,其他人没有。”
“你今天晚上除了打游戏还做什么了?”
“我还看书了,复习了。”王晓志瞬间直起了腰板。
“几点没有网络的?”
“不知道,吃饭时老板骂了我几句,我知道他是好意,晚上复习那会儿是认真看了,没玩手机。九点半我回房间洗澡,就是前台后面那个门,进去之后是个小房间。洗完澡,吹干头发,把换下来的衣服简单洗了洗,十点钟出来关灯。”
“十点以后就不接入住了?”
“也不是,这小旅店没那么规范。这天气这地点,十点之后哪还有客人啊,就把大灯关了,留两盏小灯照个亮。而且雪早就下大了,除了你们那两拨被困在高速上下来的,不会再有人了,后面的车早就连高速都上不了了对吧。”王晓志说。
“你要值夜班吗?”
“不用值。你们进来时可能没注意,旅馆门口有门铃,真要有人晚上突然来了,他一按铃我在屋里能听见,再起来给他办入住。”
“你回房间后都做什么了?”
“我在电脑里缓存了个电影,昨天看到一半,晚上就接着把它看完。因为是提前下载好的,也没注意网的事。”
“你们这电视和电话线是一个基站吗?”
“不是,电话停了,电视能照常看。”
“好。你把潘虹月叫来吧。对了,你认识甄思哲吗?”
“我认识。”
聂诚立即抬起眼,这是第一个说认识死者的人。他低下头,平静地在笔记上写下“认识”两字,然后问:“怎么认识的?”
从坐在这里起就在盘算怎么抖出这个惊天大料的王晓志被聂诚不咸不淡地一挡,又犹豫了起来,语气里酝酿着的夸张也不知不觉地落下来了几分,只是不甘心地说:“他骗过好多人钱,也骗过我家的。”
“怎么被骗的?”
“他卖理财,给他几十万,一个月能赚七八千,我妈就信了,结果我家亏了三十万。也就是因为他,家里才赶着我去工作,不让我踏实考研。我妈说她看我一天在家没工资,心脏病都要犯了。”
“哦,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嗯,啊?不是!什么?我没杀人!不是,聂警官,您别逗我,你再逗我我可不说了。”
“谁说你杀人了?你还知道什么,有一说一,别夸张也别隐瞒,你藏着不说嫌疑更大。”
“他刚开始卖理财,后来胃口越来越大,又做起更缺德的生意了。你猜是什么?”
聂诚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套路贷。”王晓志一字一顿地说。
聂诚这次真的变了脸色。
第15章姜淮
甄思哲常用的“套路贷”手段之一是先借款,与被害人签订借款合同,然后制定高额“违约金”,例如过期还款一天,增加一百元。等到还款期限一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被害人只能眼见违约金一天高过一天却还不上钱,最后被一纸诉讼告到法院,在解释不清的合同面前败诉。
他还有一招是与借款人签订阴阳合同,以“管理费”名义收取“砍头息”,并且利用获得的借款人个人信息恶劣催款,包括且不限于网络轰炸机骚扰受害人及其关系人,以及制作受害人吸毒、赌博等虚假信息并发送给其关系人或单位。
他们利用民众贪财和大学生的天真屡屡钻到空子,这两年这种事特别多,上面很重视,聂诚接到过大学生报警,也协助调查走访过。
甄思哲如果和套路贷有关,还有可能涉黑,这件事就不简单了,但从在场的人来看,目前还是私仇可能性更大。
王晓志见聂诚半天没说话,心里有点发慌,解释道:“我家那会儿就警惕了,不再和他有往来了,所以没被他’套路’,我也不至于因为他让我家损失钱,导致我不能全职备考研究生就杀人。聂警官,你别怀疑我。”
聂诚听他可怜巴巴的一解释,沉着的脸松了松,“我知道了,你去把潘虹月叫来。”
潘虹月从大厅走来时,聂诚还在奋笔疾书,王晓志提到的信息很关键也很有帮助,他一会儿还要再去204房间一趟,仔细翻翻他的手机和行李箱。
“聂警官。”潘虹月的声音从前上方传来,她离聂诚有一段距离,视线有意避开他书写的内容。
“请坐。”
潘虹月这才在聂诚对面坐下,拢了拢披肩。
“38岁,本市人,”聂诚看了一眼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又问,“刚才你说你是钢琴老师?”
“对。”
“怎么来这里了?”
“我和几个朋友定的明天去温泉,我自驾过去找他们,目的地距离这里还要开一个小时,暴风雪把我拦下了,我就在这附近住下了。”潘虹月说。
“几点入住的?”
“四点半左右。”
“然后都做了什么?”
“我上楼之后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没出来。”
“晚饭呢?”
“吃了一袋饼干。”
“你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过?”
“是的。其实我独自出行有点害怕,不知道这个小旅馆里都住这些什么人,就想能不出房间就不出去,把门锁好,明天一早雪停了,高速能过了,我就赶紧去找朋友。”潘虹月说。
“现在的家庭状况呢?”
“结过婚,没有孩子。”潘虹月垂着头说。
结过婚,聂诚瞟了眼她没戴戒指的无名指,没有再问下去。
“你在房间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先是跟朋友视频了一会儿,告诉他们我今晚过不去了,明天也要看天气,如果我没按时到就别等我了,后天我还有课得急着赶回来,改天再约。我平时的工作总是久坐,今天又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颈椎和腰椎都有些难受,所以我住进来后立刻洗了澡,想用热水冲一冲。洗完后有些饿了,可是因为湿着头发又不想下楼,就给前台的小男生打了电话,问他能不能给我送袋饼干,放在门口敲一下门就行,明天和房费一起结算,那时大概是五点半吧。我吃完饼干,看了会儿电视,打算十一点前就睡觉,然后就听到了尖叫。”
聂诚问:“饼干送到了吗?”
“送到了。”
“你和死者认识吗?”
“不认识。”
“有没有在大厅或走廊里遇到过死者?”
“没有。”
“最近的经济情况怎么样?”
“现在的家长肯为孩子投资,钢琴老师的收入还不错。”
聂诚等了等,她没再说其它,于是和起笔记本站起身,说:“行,我先问到这里。”
潘虹月这才注意到问询已经结束,问:“您都问完了?那我们可以回房间休息了吗?”
“还不行,而且我还没问完,还差我那位同事,既然有人指控他,我也得例行公事。”聂诚笑道。
“聂警官,”潘虹月忽然叫住他,“您能等一下吗,我有一件事,虽然跟案子无关,但是我总觉得还是要说一下。”
聂诚停住脚步,走回餐桌边坐下,“请说。”
潘虹月原本就未跟上聂诚脚步,现在犹犹豫豫地重新坐下,开口道:“要说我和这里的谁认识,那就是姜警官了。”
聂诚一愣。
“不知道聂警官与他共事多久了,什么时候认识的?”
聂诚和姜准是高中校友,还是大学同专业同寝室的室友,潘虹月问出这个问题,他在心中有了联想,但是并没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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