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淣一愣,不解地看向顾桓。
顾桓喊出口的瞬间,心里飙了一句脏话:我特么的疯了吧?还嫌一晚上被这玩意儿折磨得不够,居然还想着留下它!
他那点自己都无法说清的心思被本能出卖,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硬生生把后半句话憋了回去,可该表达的意思却丝毫不差,此刻若再改口,在顾桓看来就和欲盖弥彰差不多,搞得跟他真的对纪玦有点什么似的。
高震淣一脸呆滞,然后懂了,眼尖地看到顾桓手腕上的红痕,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姿势如此,劲爆的吗?
自诩马屁精之王人精之凤的高震淣头次词穷,无处安放的小眼神忽闪忽闪地望向夜空,手上却诚实地把手铐递给顾桓。
空气安静了几秒,紧接着,顾桓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自然地接过这副让他又爱又恨的手铐,又自然地揣进兜里,最后面不改色地补充道:晚上发生了点事儿,我还有用。
高震淣心说不用解释我也是个正常男人当然明白了,面上却忙不迭点头:对,对,是有些蹊跷。
谈及正事儿,顾桓立马正色起来,从口袋里找出被包裹的仿真凶器递给高震淣,低声嘱托:速查,小心点儿。
高震淣还是第一次见顾桓如此严肃,顿时意识到了问题严重性,点点头,还想再详细追问顾桓晚上酒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时,就见顾桓心不在焉地侧过头,注意力已经全都放在了纪玦身上。
高震淣感觉自己再待下去有些煞风景,识趣儿地说:那我送您回家。
顾桓摇摇头,架起纪玦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地将他带出车外,这才冲高震淣轻轻一偏头,示意他没事儿了。
高震淣没再说话,往后退了几步,目送顾桓他俩回家。
月色在草坪上映出两道瘦高的狭长黑影,步伐略显缓慢,却依然稳稳地并肩而行,俩人安安静静地进了顾桓家,明明没有任何言语,但看在远远望向他们的高震淣眼中,仿佛在黑夜下圈出了一萤火微光的小小天地,再无他人能融得进去。
最后,那点点光亮和着夜风消失不见。
高震淣盯着俩人离开的方向,有些发愣,良久,忍不住又叹了声气,转过身。
嘀嗒房门悄然打开。
正卧在角落的阿加听到顾桓动静,立马竖起耳朵,呼哧呼哧地跑上前,沿着顾桓裤脚撒欢儿地蹦哒,它等了好久,却并没有等来主人和往常一样的爱/抚,又摇着尾巴,重新蹭上顾桓。
顾桓腾出一只手,在阿加头上揉了揉,轻轻嘘了一声。
阿加嗅到一股陌生人气息,警觉地支着脑袋,想要凑到纪玦跟前,不料,还没扑上去,就被顾桓一把拽回,只好乖乖停下脚,耷拉着脑袋四处转了一圈后,蜷回沙发旁。
房间里已经提前调好室温,温和舒适,顾桓扶着纪玦进自己卧室,将他放到床//上,这才扭了扭发酸的脖颈他之前一直以为纪玦看上去瘦瘦高高的没什么肉,哪知道近距离接触时,才真切意识到这人还是挺沉的。
难怪平时打不过他,体脂率真特么的低。
壁灯柔和地映在房间一角,勾勒出昏黄下意识全无的男人,纪玦眉头紧蹙,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微微绷紧,看上去苍白且脆弱。
顾桓抬手,替纪玦抚平眉头,目光顺着他的脸颊一点点往下滑,再到沾有血渍的衣服上,眼底是一片痛而不自知的心疼。
纪玦明显睡得不怎么踏实,身体微蜷,像是要寻找一个安全的角落,顾桓见状,忙拉过被子想给他盖上,瞥见纪玦身上的衣服,犹豫了一瞬。
特么的,俩人什么样子对方没见过,不就是脱个衣服,有什么好矫情的。顾桓猛地站起身,一撩袖口,心说。
话虽这样,可顾桓还是微微侧过头去,飘忽躲闪的视线一直盯着墙上壁画,似乎浑然不觉自己给纪玦解/衣扣的指尖也在发颤。
艹!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不争气的纯情一面,顾桓特么的现在有点儿想骂脏话。
微微加速的呼/吸回荡在安静卧室。
黑色风衣,白色大褂,混着点点血渍的衬衫,长裤和皮带,在经历了漫长的数分钟以后,散落一地。
灯光如画笔,在巨大的磨砂玻璃上雕刻出一动一静的剪影轮廓,充溢着最优秀的画手也无法描摹出的温柔。
顾桓额头沁了薄薄一层汗水,耳朵微红,终于把纪玦安置好,这才轻呼出一口气,他直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感觉自己比经历了数场商业谈判还要心累。
顾桓顾不得管自己还穿着一身脏衣服,将壁灯调为夜间模式,然后出去拿毛巾。
纪玦做了一个悠久而漫长的梦。
梦里好大的火,而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拼尽全力,把他推出火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踩着敌人的尸骨活下去。
蜷缩在小小一隅的稚童漠然起身,在火光中走出了一条冰冷无情的血路,而不知何时,如鬼魅般附着于身的火光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雪花,少年一步步沿着血做的荆棘,循着那根本看不清的光芒,想要去往彼岸。
恍惚间,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喊住了他:死?你甘心吗?
甘心?不,不甘心只是这不甘心再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利益,而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在这个世上有了想要占有的人,一辈子。
脚步缓缓慢了下来,茫然地驻足于一半火海一半雪山的痛苦交织中,茕茕孑立。
恰在此时,和煦的风徐徐吹过,轻柔地裹住少年,浇灭了这一切。
......
顾桓小心翼翼地替纪玦清洗好伤口,又给他贴上退烧贴,等做完这一切,目光停到了纪玦血色全无的嘴唇上,顾桓起身,去厨房快速做了碗糖水,试过温度以后拿回卧室,想要喂纪玦。
然而,在车上还知道咬人的纪玦这会儿就跟开启了防御功能似的,怎么都不肯开口,喂下去的汤汁都顺着他紧闭的牙关流了出来,顾桓忙放下,拿毛巾擦拭干净。
顾桓无奈,试探性地把自己手指重又放到纪玦唇角,不曾想,纪玦果真有了反应,绷紧的薄唇微微抿开一条弧度,似是想要再次//含/进去。
顾桓耳朵发烫,即刻收回,瞬间蜷成一团的指尖上,温热的触感还久久挥之不去艹,敢情这家伙是认味道的吧?
顾桓磨了磨小虎牙,对着依旧意识全无的纪玦挥了挥拳头,看上去凶得很,实际却根本没砸到纪玦身上,少顷,顾桓眼一闭,下定了决心,自己先喝了一口,随即低下头,温柔地对上了纪玦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给蠢布丁投雷的皎皎和小莱莫,给文文浇水的白马非马、枯滴、步罡和落落以及所有订阅的小可爱们鸭,鞠躬比心心!
第29章2019.08.19
纪玦昏迷中,感到有温热的雨水细细密密地落在自己脸上,犹如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穿过一望无际的沙漠来到绿洲,他本能地循着那汪清泉,凑了上去这唯一的一点温暖,是纪玦潜意识里,最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