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记得原书中曾提到过,柳沉舟也是官宦子弟,自小聪颖。是中举之后上京赶考,才会住在宋家。
不想与表妹宋霓云互生情愫。青年男女,情至深处,便越过了最后那一道界限。
原是想要即刻就请媒人上门提亲的,却不料忽然有熙宁帝的圣旨到,特指宋霓云嫁与李承策为太子妃。
皇权至上,没有人能够越得过去,一对鸳鸯也只能被迫分离。
至此隔着一道朱红宫墙,他们两个人此生想要再见面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但柳沉舟回到老家之后却是思念宋霓云若狂,终止于离家出走,到这怀栾围场的马场里面来做了一名马夫。
无非是想着皇家每年都会来这怀栾围场狩猎,以往如皇后,妃嫔,太子妃等人也会一道随行。
他并没有想过要与宋霓云,或是李明轩相认,但只要每年能远远的看他们母子一眼就心满意足了。
却不想这些年李承策每次来狩猎的时候从没有带宋霓云和李明轩过来......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放弃,总想着也许下一年他们母子就会来这怀栾围场。
于是年复一年,大好的青春也就这样的蹉跎掉了。
今年宋霓云和李明轩也没有过来,柳沉舟失望伤心之余,却依然坚持继续等待。
因为这些年的时光过去,他已经习惯了等待。他想,只要他一直等下去,总归会有见到他们母子的那一天的。
但总还是想要知道他们母子现在过的怎么样,好不好的。而现在,这位宫婢的言语间却提到了小皇孙。
他和霓云的孩子.......
而且,这位宫婢既然见过他们的孩子,那她应该也见过他的霓云。
他的霓云,现在是不是还跟以前那样的明艳恣意?还是郁郁寡欢?
看着孟瑶的目光不由的充满急切和期待,放在膝上的一双手也因着紧张在轻微的抖颤着。
孟瑶将他的这些反应都尽收眼底,心中还是觉得挺感慨的。
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原就令人唏嘘了,而柳沉舟这位贵公子,为了宋霓云母子,竟肯放弃手捧的圣贤书,屈尊到这儿的马场里面做马夫,只为一年中能远远的看他们母子一眼。
而原本,依着他的富裕家境,他是可以再娶一房妻室,生儿育女,过着自己下辈子衣食无忧,安然恬淡的生活的。至于他与宋霓云的那一段往事,完全可以当做是一段陈年绮梦。
毕竟明面上,宋家的人并不知道宋霓云已经与柳沉舟同赴鸳梦,甚至珠胎暗结的事。更不会知道李承策身患隐疾,心中明知宋霓云婚前失贞的事。只以为这件事他们瞒的极紧,无人会知晓。
自然,这样看来,除却柳沉舟不再招宋家人的待见,往后再不允他进京,也不允他进入仕途之外,他的日子还是很安稳的。
但是柳沉舟偏偏不要这样安稳的生活,而是选择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孟瑶一方面敬佩他,一方面也觉得他很可怜,就没有想过要隐瞒。
毕竟于她而言,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但对于柳沉舟而言,哪怕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但只要是同宋霓云母子有关的信息,每一个字都重于千钧,也每一个字都是欣喜和希望。
甚至这几句话很可能都会是他往后这辈子枯燥等待日子里的唯一色彩和念想。
就点了点头,说道:“嗯,我见过太子妃和小皇孙。太子妃人挺好的,很爱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爽朗,说话也很好爽,让人见了就很容易心生好感。小皇孙有这样高,”
说到这里,孟瑶伸手比划了一下,“他的皮肤很白,小手胖胖的,说话奶声奶气的,很乖。他的一双眼睛长的很漂亮。嗯,跟你的眼睛很像,眼珠子很黑。另外,他好像很喜欢玩蝈蝈儿。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到他手里拎着一只蝈蝈笼子在玩。”
在孟瑶说到李明轩的眼睛很像他的时候,柳沉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他的孩子,原来眼睛长的像他。还有他的霓云,听起来她应该还跟以前一样的明艳肆意。
这可真的太好了。只要他们母子两个过的好,他就高兴。
至于他自己,不管他现在过成什么样,那都没有关系。
眼圈禁不住的就开始有些泛红发热起来。
忽然又听孟瑶说起李明轩喜欢玩蝈蝈的事,柳沉舟正摸着自己眼睛的右手一顿。
原来他们的孩子也跟霓云一样喜欢蝈蝈。
想当初,霓云就会缠着他给她编蝈蝈儿......
想到这里,柳沉舟忽然伸手解下自己腰间那只草编的蝈蝈儿,双手捧着,往孟瑶的面前递了递。
“瑶姑娘,柳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宫的时候将这只蝈蝈儿带给小皇孙?”
他的孩子,长到现如今这样的大,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却没有看过他一眼,抱过他一下,也没有亲手给他做个一件玩具。
孟瑶没有说话,低头看着他手掌心里面捧着的那只蝈蝈儿。
说实话,她确实很可怜柳沉舟和宋霓云被棒打鸳鸯的事,也很敬佩柳沉舟一个富家之弟为了自己的挚爱心甘情愿放弃富贵生活不过,跑来做一个马场的杂役,所以才会同他讲一些宋霓云和李明轩的事。
反正说话这件事,从她从中出,柳沉舟耳中入,她不会对其他人说,柳沉舟想必也不会,那就没有其他任何人会知道,对于她而言也就不会存在一星半点的危险。
但是现在柳沉舟托她将这只草编的蝈蝈儿带给李明轩......
这毕竟是实物,若是万一被人发现了,查出来了,一个私下帮柳沉舟和宋霓云传递消息的罪只怕她是跑不掉的。
而这又涉及到李承策作为男人的尊严问题,那到时李承策还能容许她活在这世上啊?指不定悄悄的就将她给处置了。
但不帮这个忙吧,看着眼前柳沉舟一脸哀求的样子,她又不大狠得下这个心......
柳沉舟看到她迟疑的模样,心中也明白自己的这个要求过分了。
但他没有法子,这几年他从没有见过宋霓云母子,便是关于他们两个的消息他也探听不到,心中对他们早就已经思念若狂。今日猛然在孟瑶这里听到关于他们母子的一些消息,哪怕只是些很小的事,但每一个字都足够让他牢牢的珍藏在心间,往后余生便靠着这些活下去。
“瑶姑娘,我知道初次见面,不该就这样劳烦你,只是,”
往日名动信阳一带的神童,此时却抛却一身傲骨,言语间满是恳求,“只是殿下乃国之大器,受万民敬仰。我一介马夫,心中自也是敬仰的,无以为表,只有这手编蝈蝈儿的手艺还算能拿得出手,所以愿将这只蝈蝈儿献给殿下的,殿下的,”
实在没办法从自己的口中将自己的亲生儿子说成是他人的儿子,于是话到这里,便改口说道:“献给小皇孙,聊表我对殿下的敬意。还请瑶姑娘能达成我的这个心愿。”
说着,竟是要对孟瑶跪下。
孟瑶哪能真让他跪啊?忙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心里也明白,柳沉舟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只怕是拒绝不了了。
就伸手从柳沉舟的手掌心里面拿起了那只蝈蝈儿,说道:“行。你放心,我一定会亲自将这只蝈蝈儿交到小皇孙的手里。”
心里在想着,不就是一只草编的蝈蝈儿嘛,很寻常的一件东西,便是有人问起,她只说是自己编着玩儿的不就得了,想必旁人也不会起疑心。
柳沉舟心中极为感激她,但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张脸涨的通红。
孟瑶见状,正要宽慰他一两句,这时却猛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唤她:“瑶姬!”
作者有话要说:策哥:我不过去狩个猎的功夫,瑶瑶她竟然又认识了一个男人,还同他相谈甚欢?!
ps:太子妃和表哥的故事暂且就只写这么多吧,如果大家想看的话,后面番外里面写。
第59章亲自接人
孟瑶一听这个声音,心尖上都吓的哆嗦了一下。
李承策不是狩猎去了吗,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了?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
她忙将手里拿着的那只草编蝈蝈儿塞到怀中,然后一边转过身跪下,一边低声的对柳沉舟说道:“是殿下。你跪着,沉住气,别抬头。”
毕竟于柳沉舟而言,李承策同他有夺妻之恨,这会儿忽然见到,要是他万一没有忍住......
心中七上八下的,但孟瑶还是俯身跪好。
李承策已经往她这里走过来了。
狩猎了一上午回到行宫,不见孟瑶,便问徐怀瑶姬在何处。得徐怀回答说她尚在马场未回,李承策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前日初到这怀栾围场,见孟瑶不过是见到落日便高兴成那个样子,后来又说了那样一番极通透的话,李承策当时便有一种感觉,这瑶姬想必是很喜欢这样宽阔的大草原的。
今日他上马时又瞥见她目光中的艳羡,便有心想让她骑马在这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奔驰一回,却不想他们一行人狩猎都已经回来了,却还不见她回来。
她这一上午都在马场做什么?
眉眼间立刻便有了几分不虞之色。
徐怀对自家这位殿下的心思还是很了解的,见状便道:“马场虽只是养马的所在,但兹事体大,以往陛下来围场时也会偶尔前去马场检阅马匹的饲养情况,殿下今天是否也要过去检阅一番?”
李承策心中正欲去马场,看一看孟瑶怎么还没有回来,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贸然前去罢了,现在徐怀抛给他一架梯子,他立刻接住。
“不错。”他淡淡的瞥了徐怀一眼,吩咐着,“孤现在要去检阅马场,你随孤一同前往。”
说着,转过身,抬脚往外就走。
徐怀看着他身上还没有来得及换下的胡服,心中暗想,殿下这到底是有多紧张瑶姬?竟是回来没见到她就急着要去马场亲自看视。
只盼着这瑶姬是个有贤德识大体的人,要不然依着殿下现在就已经对她这般看重喜爱的程度,往后她不是很容易就能影响到殿下的判断和处事啊?
名为检阅马场,但徐怀心知其中缘由,所以除却保护李承策的侍卫和伺候的两名内监,徐怀并没有叫上太子出门时的仪仗。
行至半途时,却意外的看到李承霄。
看他要去的地方,分明就是前方的马场。
李承策心如明镜。知道李承霄肯定遣了人暗中监视孟瑶,只要她一走出行宫,便会将她的行踪汇报给他知道。
想必是刚刚他们分别之后,李承霄就收到孟瑶现在马场的消息,所以现在便急着赶过去。
他倒是这般迫切的就想要见到孟瑶!也不知道孟瑶此时依然未回行宫,是否是在马场等候李承霄。
想到这里,李承策眸光微沉,背在身后的双手紧了紧。
叫了一声徐怀,他朝着前方微扬了扬下颌。
徐怀会意,紧走几步上前,高声叫道:“信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李承霄脚下的步伐迈的很快,唯恐去的晚了孟瑶已经离开马场。却不提防忽然听到徐怀的声音。
心中一沉。欲待不理会,但徐怀到底是东宫主管,常年在李承策身边近身伺候......
只得咬了咬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一面心中还在想着,稍微与徐怀寒暄两句便罢,寒暄完之后再即刻赶去马场。
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转身,不仅看到了徐怀,还看到了李承策。
李承霄心中震惊。
方才狩猎回来,他是亲眼看到李承策回了行宫的,怎么现在又出来了?
而且看他身上穿的依然还是狩猎时的那件胡服。
他这位皇兄向来就很讲究,但凡外出回殿,即刻会净手净面,再换一件常服,怎么现在却......
来不及细想,李承策已缓步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李承霄只得躬身行礼,叫了一声皇兄。
待直起身来,便问道:“皇兄这是要到哪里去?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没发生什么事,怎么你回了行宫之后不在行宫好好的待着,即刻就出来了?
“并没有什么事。”
李承策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语声温和,“只是孤回宫之后见瑶姬不在殿中。问了内侍,说她在马场骑马未回。孤不放心,便想来看一看。”
徐怀闻言暗暗的看了他一眼。
明明刚刚在行宫时想去马场看瑶姬,却放不下架子说,还得他给递个梯子,这会儿当着信王的面倒是和盘托出,一点儿都没有隐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殿下每每在信王面前时总要展示一番他对瑶姬的特别。
李承霄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承策。
印象中李承策是个沉稳内敛的人,鲜少在人前提起心中感想,更不会展现出他对某个人的在意来。但是现在李承策却在他面前这样毫不避忌的展现出自己对瑶姬的特别来......
顿了顿,李承霄才语气不甚明朗的说道:“皇兄对这瑶姬倒是十分的上心。”
“自然。”
李承策也没有否认,微微的笑着说道,“都说这世间知己难得,佳人也一样。这瑶姬,倒确实很合孤的心意。”
无视李承霄紧紧攥起来的拳头,李承策继续笑着问道:“刚刚狩猎方回,皇弟不在屋中歇息,却是要到哪里去?”
李承霄还能将自己出来的真实目的据实相报啊?只得随意扯了个谎:“我嫌屋中气闷,便到外面来走走。”
“原来如此。”
李承策微微颔首过,忽然笑着提议,“孤记得马场那边甚是辽阔,既然这般,皇弟倒不如随孤去马场走一走,权当散心。”
他都这样说了,李承霄还哪里好开口拒绝?而且他也确实想要去见一见孟瑶。
这几日虽然每个重大的场合他们两个人基本都会同时在场,但是孟瑶却从来没有抬起头正眼瞧过他一眼。
可她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瑶姬,为了能得到他的目光,让她做什么事她都肯做。但现在仿似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肯再看他一眼了......
李承霄想到这里,就觉得极其的不甘心。
同时胸中也如同塞了一块又大又重的石头进去,沉甸甸的,让他透不过气来。
便听从了李承策的话,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后往马场走。
只是一张脸阴沉的仿似暴风雨欲来之前,满被乌云填满的天空。
李承策眼角余光瞥见,心中有些嘲讽的哂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