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时拿出一个玻璃试管扬了扬:“一只活的红斑寇蛛。”
周朝朝看着陆冽,眼睛都没眨一下。
“并且根据死者弟弟何川辉说,死者通过渠道弄到了几只红斑寇蛛养在他的爬宠店里,喂食后没关好门,跑了出来,何文辉找了很久但一直没找到,这么几只致命玩意儿藏在店中,何文辉不经意间被它咬了没及时就医确实很有可能致死,这么看来倒很像意外死亡,但是又几处疑点——”
陆冽说到此处时,目光落到周朝朝身上,只一秒又很快挪开:“第一,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景新爬宠店店外全是泥水鞋印,何文辉又出过门,鞋底沾满了泥水,他在店中走动,也必定会留下鞋印,但店中地面很干净,只有一串鞋印,是死者弟弟发现死者时留下的,这说明案发后,地面被人刻意清理过。”
“第二,墙面留下的了桌子的撞击痕迹,很新,地面有撞击后墙体留下的白灰,地板上还有推动桌子留下的痕迹,周朝朝初步推测,案发前店中曾经发生过打斗,打斗致使店中部分摆设错位,后来又被人复原过,并且死者身体上有打斗伤痕,很多,不是同一时间形成的,刘法医推测,死者在案发前应该打过好几次架,很棘手的一点,店中的监控是坏的。”
“还有店中指纹很多,没有被清理过,只提取了部分做了下分析,很杂,这是家爬宠店,店里以前生意还不错,指纹大部分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如果从指纹入手查难度太大。”
陆冽说完又看向赵颂歌,问他:“你去周边排查得怎么样,有目击证人吗?”
赵颂歌摇头:“没有目击证人,花垣路本来是挺繁华的,路两边都是店铺,人来人往的,但最近修路,到处坑坑洼洼的,人流量骤减,挨着景新爬宠店那几家都是做餐饮生意的,这几天没啥生意都很早就关了门。”
“除此之外呢?”
赵颂歌继续:“根据他的邻居说,何文辉这个人没什么良心,父母车祸后霸占了所有的赔偿金,还不承担抚养弟弟的义务……”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周朝朝想到何川辉脚上那双满是污渍还裂口的白球鞋,突然觉得情有可原了。
“但他对他老婆白文雯非常好。”
“何文辉的社交圈呢?”陆冽再问。
“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和客人打交道得比较多,经常往来的朋友就陈盛强那么一个。”
陆冽面容依旧冷峻,缓缓说:“这个陈盛强我倒是和他打过交道,谎话连篇,并且对于案发时他在哪这个问题上很模棱两可,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死者的死和他有关,二,他知道些什么,并且刻意隐瞒,混淆视线,目前我不确定他是出于何种心理这样做,”他说完顿了顿,又问,“白文雯是谁联系的,联系上了没?”
胖子举了个手:“老大,是我联系的,联系上了,白文雯在外宣称出去旅游了,但是并没有出去旅游,这几天都在娘家,她说明早来局里做笔录。”
陆冽又问:“她什么时候说自己出去旅游的?”
“就在和何文辉发生争吵后的第二天。”
陆冽目光深沉,冷声道:“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人为的非自然死亡案,凶手想借红斑寇蛛来制造何文辉是意外死亡的假象,景新爬宠店店中蜘蛛种类很多,无毒的也不少,这个人既知道何文辉手上有这样一批蜘蛛,又知道这批蜘蛛毒性可以致人死亡,应该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
“并且红斑寇蛛致何文辉死亡假象让人信服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红斑寇蛛有合理出现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从何川辉嘴里说出来的,如果理由是假的,这批蜘蛛不是何文辉喂食后没关好箱门跑出来的,那么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何川辉放出来的还有待查证,因为目前白文雯、何川辉和陈盛强,这三个人都有杀害何文辉的嫌疑和动机。”
他说着先看向王新余:“胖子,你明天和颂歌带三个人,继续在景新爬宠店附近排查,找目击证人,把排查范围扩大一点。”
“是,老大!”
“肖冰冰,你明天也给我带三个人,专门排查附近监控,案发前后出入附近的所有人。”
“沈江,你和徐会盯着陈盛强,这个人滑头很多,我怕他跑了,盯紧点。”
“明白!”几人异口同声。
陆冽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前段时间队里为了王志强的案子都忙得晕头转向,才结束没一天又有了新案子。
他声音很低:“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疲惫,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死者现在还躺在尸检室里,案子的疑点很多,接下来可有得忙。”
他话音落下,周朝朝就举了手,陆冽皱眉问她:“周朝朝,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忙问:“陆队,我明天什么安排啊?”
陆冽瞥了她一眼,思忖片刻:“你?明天再说吧,散会!”
……
外面雨势渐大,周朝朝背上包走出刑侦队大楼,到门口看着黑夜雨幕,心里一愣。
糟糕!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周朝朝循声往后看,就看到陆冽拿着一把黑伞。
他一眼就看出了周朝朝的窘迫,走过来,语气戏谑:“又没带伞?”
陆冽弯唇,说道:“招你进刑侦队还挺费伞的。”
周朝朝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快到九点了,你家远吗?”他声音冷冽。
“不远,有地铁……”周朝朝如实回答。
陆冽看了眼这雨夜,又看了眼身边的周朝朝,无奈叹气:“太晚了不安全,你家在哪?我送你。”
“不用了陆队,我家就在地铁站附近。”
她不好意思麻烦陆冽。
陆冽晚上还有事,见她拒绝也没坚持,将伞递给她:“拿着!”
周朝朝这次没接了,她继续拒绝:“陆队,不太好,上次就是让你淋回去的,并且那把伞我也忘记给你带过来了。”
“没事,我开车过来的,你拿着吧。”
周朝朝还是没接。
陆冽皱眉,加重语气,命令:“周朝朝,拿着!”
她终于伸手将拿把伞接了过来,急切道:“陆队,明天我把一定不会忘记还你伞的。”
陆冽挑眉:“行!”
他说完走下台阶,脚步很快,然后消失在黑夜的风雨中。
周朝朝拿着伞在原地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陆队:呵,我看出来了,她就是馋我的伞!
第11章chapter11:晋江文学城
雨越下越大,没个停的迹象,天空还时不时闪过一道惊雷。
晋州市六月的雷雨天挺长,估计还要持续半个多月才能停歇。
周朝朝迈腿走下来,地面不平整,有水坑,她一脚踩下去,水花飞溅,脚瞬间感觉到了凉意,周朝朝低头一看,左脚鞋子完全淹没在了水坑中。
兜里手机也响了,周朝朝无暇顾及鞋子,打着伞站在水坑中拿出手机瞥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着郑佩珊的名字。
郑佩珊是她密友,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又是大学校友。
她学的是警犬技术,毕业后去了晋州市周边的区县公安局工作,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周朝朝神情愉悦,快速接起来,同时挪步往前走去。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边尖利的声音已经快要划破她的耳膜了。
这么久不见,威力还是这么猛。
周朝朝赶紧将手机拿远了些。
“啊啊啊!周朝朝,你猜猜我在哪?”
尽管手机被拿远,她的声音依旧不受阻挡,嘹亮依旧。
“你回晋州市了?”周朝朝面有笑意,轻描淡写回了句。
郑佩珊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说话的音量也骤减,她嘟囔:“这么轻易就猜出来了?惊喜没了!”
周朝朝疑惑:“很难猜吗?你昨天还在榕清县公安局,要不是回了晋州市,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
“打住,别分析了,我知道我的问题很没智商,你在哪啊?老地方,赶紧过来,我已经点好了吃的等你,我告诉你啊,我时间可不多,明天早上八点我就得走!”郑佩珊说这儿停顿片刻,将手机拿远看了眼时间,“给你二十分钟。”
周朝朝爽快答应:“行!”
挂了电话,周朝朝打着伞脚步匆匆,走到路口想拦个出租车,可惜往来车辆络绎不绝,就是没有空出租路过。
看了眼时间,过去十分钟了,她还没有打到车。
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让郑佩珊多等等时,一辆黑色小车疾驰而来,还溅了周朝朝一身水,那车在离周朝朝5米远处停下。
周朝朝眉头皱起,抖落身上水渍,再抬头时,车已经慢慢倒回到了她身边。
紧接着,车窗打开,陆冽手上握着方向盘,神情慵懒,朝她看过来,语气疑惑:“周朝朝,真是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周朝朝抿唇,“朋友来了,约我见面,我想打个车来着,一直没打到……”她声音越说越小。
陆冽随意扬了扬手,语气也很漫不经心,打断她:“行了,上车吧!”
周朝朝又拒绝:“没事的陆队,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您晚上不是还有事吗?”
“你去哪里?”陆冽又问。
“青杏路上的酒池烤肉店。”
陆冽脸色不耐烦,声音不怒自威:“顺路,别磨蹭了,上来!”
周朝朝这才拉开车门收好伞,一身湿漉漉坐上了车,陆冽转头看她,脸庞白皙,发梢还在淌水。
他疑惑,发动车辆,皱起眉头问了句:“你掉河里了?”
“没……”周朝朝转头看他,神情专注,“刚刚在路边等车,一辆车开得很快,溅了我一身的水。”
陆冽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同时右手麻利地抽出好几张面巾纸递给周朝朝,“擦擦吧!”
前面红灯,陆冽停了车,这才转头看她。
周朝朝拿着纸巾,先是擦了擦脸,又擦掉了头发上的水渍,活脱脱就像只落水后的猫,孤独地坐在一旁低头舔舐自己的湿透的猫毛。
有些滑稽。
他看着周朝朝,觉得很有意思,面色愉悦,嘴角不自觉弯起,弯到一半,周朝朝视线过来,他也募地反应过来,收住,神情淡漠。
红灯换绿灯,陆冽望着前方继续开车,见周朝朝那副狼狈样子,想说些话打破下尴尬气氛顺便安慰一下她,于是随口说了句:“现在的人真没公德心,车开得……”
话没讲完周朝朝憋笑打断:“陆队,是你的车。”
陆冽:……
陆冽语塞片刻,面上波澜不惊,却冷声威胁她:“从现在开始,安静!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周朝朝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回答:“我知道了,陆队。”
青杏路很近,压根用不了十分钟,车就停在了酒池烤肉店的门口。
周朝朝下了车,刚准备说句感谢的话,车辆便开动了。
很快,车影也消失在了雨幕中。
周朝朝多看了几眼,转身进入店中。
郑佩珊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穿着T恤长裤,长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看见周朝朝兴奋招手。
肉已经烤上了,香味四溢,周朝朝闻着味就饿了,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来。
“你饿死鬼投胎啊?”郑佩珊很不客气地吐槽。
“谁让你大半夜找我吃烤肉!”周朝朝理直气壮。
郑佩珊看了眼时间:“现在算什么大半夜,才9点50,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好吗?”
周朝朝懒得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问:“你不是没假吗,怎么有时间回来?”
“我押人啊!”
周朝朝抬头,语气疑惑:“你不是押狗的吗,怎么押起人来了?”
郑佩珊没好气:“局里缺人,说就我最闲,就把我派过来了呗,说顺便让我回家看看,结果就一晚上,看个屁啊,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回去,家都没回,赶着来和你联络感情的了,对你好吧?”
周朝朝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大快朵颐起来,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说去相亲了吗,结果呢?”
郑佩珊一说这个就来气:“你可千万别跟我提这事!”
“怎么了?”
“我都和介绍人说了,不是帅哥我不见,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周朝朝附和。
“介绍人信誓旦旦跟我说,”郑佩珊学着介绍人的语气:“小郑啊,你放心,张阿姨看人什么时候看错过?长得帅,特别帅,又高又帅,你去见见准没错。”
“然后呢?”
“帅哥诶!我能错过吗?我当然去了,打扮得特别好看,花枝招展妩媚动人,到了约定的地方,我远远地瞟了一眼,黑衣黑裤,确实挺高,但是特别瘦,隔远看我还以为那里站了根黑皮甘蔗。”
周朝朝没止住笑:“有那么夸张吗?”
郑佩珊气得瞪眼,“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他居然快四十岁了,还是三婚,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好吗,那甘蔗都能当我爸了,张阿姨也好意思介绍给我,气得我两天没去她那里打菜!”
她说着摆手,“算了,不说这事呢,你呢,头几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能适应吗?”
周朝朝稍微点头,抿唇:“挺好的啊,不过和你们一样,也挺忙的,最近又有案子了,这段时间估计都要忙。”
“你们是市刑侦队,肯定比我们那县里忙得多。”
……
吃完烤肉,已经十点多了,郑佩珊早上要赶车回榕清县,而周朝朝明天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周朝朝回了家,一开门发现客厅里灯亮着,蒋女士却不知道去哪了,她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身上都湿透了,又一股烤肉味,周朝朝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后神清气爽,出来时蒋女士正好进家门。
她问:“妈,这么晚了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蒋女士在门口甩了甩伞上的雨水,随口回:“没事,有个学生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躲到了同学家,我去做了下思想工作。”
周朝朝“哦”了一声,擦了擦湿发,回:“妈,那我先去睡觉了啦,有案子了,最近忙得很。”
“行,把头发吹干再睡,一定要干透啊!湿着头发睡觉老了以后容易头痛。”
周朝朝敷衍回答:“好好好,我知道了。”
吹干了头发她迅速躺上床,白天里太累,周朝朝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带好两把雨伞,早早地就到了陆冽办公室门口。
gu903();周朝朝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冽低沉的声音:“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