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眼看见翠珠,高声问:“翠珠,饺子下锅了吗?”
翠珠瞪他一眼,神色略微缓和了一些:“你拎的什么啊?”
“羊汤,冬至里喝羊汤,大补。听说北地许多人家,都爱在冬至这天喝羊汤……”
石南星话没说完,翠珠就一甩头,大步走了。
“怎么了?”石南星目瞪口呆,“我说错了?难道是南边爱在冬至喝羊汤?”
韩濯缨按了按眉心:“南边北边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翠珠不喜羊膻。所以跟羊肉有关的,她都不吃。你不知道吗?”
石南星瞪眼:“我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还能特意从东市买了,大老远拎过来?”
他细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没见过她吃羊肉,也没见她给他做过。
韩濯缨叹一口气,心想,所以也不能怪翠珠看见石头就来气。
“那,我去换成牛肉汤?”石南星拧起了眉。
不等韩濯缨回答,他就拎着食盒一溜烟走了。
等他再回来时,已经是三刻钟后了。
翠珠冷着一张脸,将已经凉了的饺子放在他面前:“好好吃吧!”
趁她不注意,石南星悄悄做了个鬼脸。
他其实并不是很爱吃饺子,不过是冬至习俗罢了。
见他吃冷饺子吃的也欢快,丝毫不嫌弃,翠珠又气又别扭,可到底是回厨房又给他盛了一碗热汤。
有热汤配着,冷饺子的口感好像更好了一点。
“多谢啦,果然还是翠珠心疼我。”石南星咕咕咚咚喝了,吃饱喝足,告辞离去。
翠珠收拾碗筷时,动作极大,显然还带着怒气,眼圈却红通通的。
韩濯缨看在眼里,上前帮忙,小声问:“怎么了?你跟石头……”她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喜欢……”
“没有!我没有喜欢他。”翠珠快速打断,急急回答。可是,一对上小姐的脸,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我才不喜欢他,他就是个傻子。”
她猜想,小姐肯定看出来了,可石头却没有,或是假装没有。
韩濯缨递给她一块帕子,轻声道:“我可能在这方面也是个傻子?有的人,你不告诉他,他不会懂的。”
拿她自己来说吧,她曾经以为谢泽拿她当妹妹,她也真心实意视他为兄。如果不是他直白而强势地表明心迹,她可能永远都不会往男女之情上想。
翠珠擦了擦眼睛:“懂的人自然会懂,难道还用明说吗?”
韩濯缨有点心虚,重重点了点头:“……用的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庆幸谢泽当时的直白果断。
翠珠对小姐一向信服,闻言有些迟疑:“真的?”
韩濯缨点一点头,小声道:“我是这样。”她想了想:“要不,我帮你探探口风?”
“不用不用。”翠珠连连摇头,含糊说道,“以后再说吧。”
这是她的事情,韩濯缨也不便代她做主,就点一点头,又柔声宽慰许久,翠珠的心情才渐渐好转了。
冬至天黑得快,到了傍晚,两人都不大饿,干脆将石南星带来的牛肉汤在炉子上热了给喝掉。
热汤入腹,暖洋洋的,倒也舒服。
刚收拾妥当,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来了!”韩濯缨快步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谢泽。
他今日祭天结束,回宫之后,先去见了父亲,细说祭天事宜。从父皇那里出来,天已经快黑了。
他回东宫换了衣服,没让摆膳,而是命人准备马车,前往清水巷。
韩濯缨一看见他,唇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喜意:“你怎么来了?吃过晚饭没有?”
她心中欢喜,直接拉了他的手就往家里走。
谢泽原本是要来“兴师问罪”的,可她这欢喜开心的模样,他那些追究的话,一时之间就说不出口了。
他任她牵着手,随着她的步调走着。
“还有一些饺子,煮了给你吃好不好?”
谢泽折腾了一天,还没吃晚饭,这会儿的确饿了。他长眉一挑:“饺子?”
“是啊,冬至要吃饺子,他们说这天如果不吃的话,会把耳朵冻掉的。”
谢泽轻哂。
“信不信的,习俗罢了。有我自己包的啊,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煮。”
谢泽点头:“行。”
翠珠近来乖觉不少,太子殿下只要一过来,她就自动躲进房间。
煮饺子也不难,韩濯缨洗了手后,转身进了厨房。
身后的脚步声提醒着她,谢泽也跟着进来了。
“怎么不在外面等着?很快的。”韩濯缨拿了细棍,轻拨未完全熄灭的火,又添些易燃的干草,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我进来看看,外面冷。”谢泽随口说道。
他看着她放锅,添水,盖好锅盖。
火苗舔着锅底,灶膛里红彤彤的,人落在墙上的影子也随着火苗的跳跃而晃动。
他很少见她站在灶台前,这让他有种两人其实是一对平凡的民间夫妻的错觉。
妻子正在做饭,丈夫就在旁边看着。
谢泽心里暖流涌动,眼神也不知不觉变得越发温柔。
“冷吗?”韩濯缨扭头看他,“我给你的护膝和暖袖,有没有用啊?”
谢泽经她提醒,立刻想起齐应弘来。他双手抱臂,似笑非笑:“说起来,我今天看见齐同知了。”
“他怎么了?”
谢泽上前一步:“一模一样的暖袖……”
“啊?你看见了?”韩濯缨莫名的有些心虚,但很快就又消失不见,“其实也不太一样。你的我不是还试着添花样了吗?他的没有……”
“他是不是也有护膝?”
“有的。”韩濯缨点头,并不否认。
谢泽轻嗤一声:“我还以为只给了我一个人。”
韩濯缨听他语气酸溜溜的,怔了一瞬,继而轻笑出声、她走到他身边:“不高兴了?”
谢泽没有吭声,却用眼神告诉她,是的。
他并不希望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和她那不靠谱的亲哥差不多。
韩濯缨拉起他的手,轻轻摇晃,柔声道:“他好歹是我亲哥。给他暖袖和护膝,都不行么?而且说起来,你还是沾了他的光。”
“哦?”谢泽眉梢轻挑,似是疑问。
韩濯缨将狐皮一事说了,又道:“我不能白得他的东西,总觉得亏欠了他,就想着给他做点什么。”
“狐皮罢了……”谢泽心想,也不算亏欠。但他转念一想,她跟她亲哥到底还是生疏的。不然不会一块狐皮,就想到亏欠上去。
“可我要是真给别人做了暖袖,自然不能少了你的啊。”韩濯缨侧着头,眸中尽是笑意。
谢泽对这个说法还算满意,果然她不管做什么,都能想到他身上来。
其实他哪里是来兴师问罪,不过是想多见她一面罢了。
他伸手去捏她的耳垂,却给她避开了。
“该煮饺子了。”
水已经沸了,韩濯缨洗了手,将包好的饺子放入锅中,用汤勺轻轻推动。
谢泽第一次见人煮饺子,瞧着甚是新鲜。
一个个圆滚滚、白胖胖的饺子在锅里欢快地翻腾。
不多时,一碗饺子就出锅了。
谢泽看着盛出饺子、调好蘸酱,仿佛是个贤惠能干的小媳妇,似模似样。
他低头用餐之际,她就在旁边同他说些闲话:“哥哥,你不知道,所有的食物里,我做的最好的就是饺子了。在边关的时候,我爹爱吃……”
谢泽斋戒三日,又早起祭天,其中三拜九叩多次,已是累极。但这会儿在清水巷,吃些东西,听她说会儿话,感觉身上那些疲惫仿佛消散了不少,心里宁静而熨帖。
“够吃么?要不要再煮一些?”
谢泽笑笑:“够了。”
他捏捏耳朵,轻笑:“多谢缨缨,耳朵算是保住了。”
韩濯缨咯咯直笑,作势也捏了捏自己的两只耳朵。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声来。
快乐的时光很短暂,谢泽没有逗留太久,略休息一会儿,就起身离去了。
次日韩濯缨在家中收到了东宫送来的兽皮。
这次前来的是个面生的太监,满面笑容:“这是太子殿下十四岁上猎到的,比狐皮强多了。”
韩濯缨有些想笑,心知谢泽之所以忽然有此举动,肯定是因为她亲哥送了她一张狐皮的缘故。
他很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可是她格外喜欢这样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虽然我喜欢恋爱日常,但我更喜欢结婚。
所以我决定下章采用时光大法,让他们早点大婚。
☆、嫁妆
入冬以后,时间仿佛过得越来越快了。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腊月初七是皇帝寿诞,即万寿节。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大肆庆祝,今年也不例外。
天子过寿,朝野同欢,还有各地进献寿礼。
远在边关的临西侯进献给皇帝一只苍鸟。
苍鸟者,贤君修行孝慈于万姓,不好杀生,则来。
这是祥瑞。
从边关到京城,路途遥远,苍鸟依然威武雄壮、神采奕奕。
皇帝龙颜大悦。
韩濯缨心情也不差,因为养父临西侯除了给皇帝的寿礼以外,还让人给她带了一马车的东西并一封信。
缨缨和太子的婚事,临西侯已然知晓。皇帝赐婚,女儿也乐意,临西侯宋毅自然也没有反对意见。
韩濯缨看着父亲的信,眼眶微微发酸,果然爹爹最疼她。
这一马车的东西,有临西侯的私藏,说是给她的嫁妆,也有缨缨小时候用的一些器物。甚至还有些小木马、小木剑,都是新的。养父在信中戏称,说是送给未来外孙玩的。
韩濯缨擦了擦眼睛,小声嘀咕:“还没成亲呢,哪里来的外孙嘛……”
翠珠笑嘻嘻道:“那也是早晚的事。”
韩濯缨只是一笑。
年关将近,时光溜得更快了。
年三十这天,齐应弘一大早就来了清水巷,陪韩濯缨一道去父母二叔坟前祭祀,回来后又揽下了贴春联等活计。
他身高腿长,又有武艺在身,贴春联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其实我也可以自己来的。”韩濯缨小声说道。她到现在,还有点不太好意思麻烦这个亲哥。
不过他最近一段时日过来,好像比以前自在了不少,还会主动揽下家里的活计。
两人有来有往,倒不似从前那般尴尬。
齐应弘瞧了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还是我来吧,很快的。”
他也不用梯子,看准位置,刷上浆糊,直接飞身过去,一贴就好。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翠珠看得直拍手,连呼厉害。
齐应弘微微一笑,下意识看向妹妹,想看看她的反应。
却见她视线放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口角笑意吟吟,温柔美好。
齐应弘心中一动,有一瞬的恍惚。
他当然不会知道,韩濯缨想到的是去年这个时候,她和谢泽一起贴春联的场景。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原来都已经一年多了啊。
听到亲哥一声轻咳,韩濯缨才猛然回过神来,冲他灿然一笑,夸一声好。
齐应弘微微一怔,也跟着笑了笑。
他并未在韩宅久留,帮忙贴好春联后,就动身离去。
谢泽在新年到来之前,特意来了一趟清水巷。
韩家宅院早就收拾干净了,春联窗花业已贴好。
谢泽轻轻“咦”了一声:“来迟了,还想着贴春联呢。”
“我哥上午来过了,顺手给贴了。”韩濯缨回答,“不过窗花是我自己贴的。”
谢泽留意到以前所住的前院厢房窗子上贴了一个大大的“春”字。
“我剪的,好不好看?”韩濯缨特意指了给他看。
“好看。”谢泽啧啧两声,“要是换成‘囍’字就更妙了。”
韩濯缨斜了他一眼。
“缨缨,明天新春,我不能过来,提前给你发个红包。”谢泽不再逗她,而是从怀中摸出一个红包,郑重地递给她,“现在就可以拆开。”
韩濯缨闻言好奇,果真打开细看。
只见是三张折叠的白纸,每张白纸上,都盖着他的印章。
“你这是答应我三件事?”韩濯缨晃了晃手里的落了印章的白纸。
她心脏怦怦直跳,他就这般胆大地给她承诺,就不怕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吗?
“嗯,只要你想,只要我能。”谢泽略一沉吟:“是不是有点少了?”
韩濯缨摇头,伸臂抱住了他:“没有啊,很多很多了。”
谢泽回抱了她,却听她在耳畔轻声呢喃:“……还不如兑换成银票呢。”
这三件事,她肯定不会轻易去讨要啊。
谢泽:“……”
见他身体僵了一下,韩濯缨松开了他,轻笑:“逗你的啦,我很喜欢。我也不要银票,咱们家里现在不缺钱。”
“可惜今年不能陪你守岁。”谢泽有些遗憾,执了她的手,神情诚恳,“不过以后年年岁岁,我们都会在一起。”
韩濯缨倒不以为意:“没关系啊,去年也是我跟翠珠。和去年一样而已。”
gu903();谢泽不说话,心想,这怎么可能一样?去年这个时候,两人的感情,可没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