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应弘怔了一瞬,神色不自觉缓和了一些:“你随从已死,不宜赶路。我们正要回京,可以带你一程。至于幕后黑手,回去以后慢慢查。放心,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四皇子身边肯定有能人,但他毕竟才十四岁。
宋清兮摇头,后退两步:“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离开京城都躲不开,我回京不是自投罗网么?他不肯放过我的。”宋清兮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直直地看着齐应弘,用气声道,“齐大人,要不你娶我吧?”
齐应弘一脸的不可置信,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这个宋姑娘莫不是被吓疯了吧?
宋清兮理了理思绪:“他曾说,我嫁谁他杀谁。你是他表哥,他总不至于动你吧?你看,我连想躲到边关都不行。”
齐应弘思绪急转,如果这位宋小姐没撒谎。那也就是说,四皇子对她有某种心思,非要得到她不可?
他与四皇子接触不算多,但也知道那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恍惚听说过,宋家大小姐未婚夫坠马断腿后退婚的事情。匆匆出宫、订婚、被退婚、离京、遭遇埋伏……
难道真是四皇子的手笔?
他可不认为一向与他不睦的宋家会想与他结亲。
可如果真是四皇子,那就不能往深处查了。不管怎样,齐家都是四皇子的外家。
宋清兮笑得苦涩:“或者你告诉我,他不敢动谁,我看能不能嫁给他。”
那个人越逼她,她越不想遂了他的愿。
齐应弘略一沉吟:“宋小姐,其实你不止嫁人这一条路。”
宋清兮抬眸看着他:“怎么?难道你要将他绳之以法?”
别说她没有证据,就算真的有,皇帝也未必会因为她为难自己儿子,说不定还会一番慈父心肠,遂了儿子的心愿。
“你不是想去边关吗?我可以派人将你送到令尊身边。至于京城这边……”齐应弘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假死吗?”
宋清兮双眸一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除了我身边的兄弟,现场无其他活口。假称你已死亡,再弄一具尸体,瞒天过海,并非难事。等你到了令尊那里,那人鞭长莫及,难动你分毫。我可以帮你。”
宋清兮一颗心狂跳不止。若真能如此,再过数年,那个人离京就藩,终生被困于封地,未必能将她怎样。
她倒是忘了假死这一步。
抿了抿唇,宋清兮轻声问:“我为什么要信你?”
“你可以不信。”齐应弘沉声道,“不过,你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
宋清兮清楚,他是四皇子的表哥,就算真杀了她,或是将她送给四皇子,她也没有一丁点阻止的办法。
她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沉默了一瞬后,宋清兮轻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她时,却听他缓缓说道:“因为,她叫你姐姐。”
他看见了那个近乎一模一样的匣子。
尽管不清楚她在缨缨心中的真正分量,但她如果出事,缨缨可能会难过吧?
而且若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四皇子的确过分,她也的确可怜。他自认不算好人,但也不想助纣为虐。
韩濯缨此刻并不知道数百里外发生的事情。
翠珠做好晚饭,几人简单用过晚膳以后,韩濯缨就开始对月乞巧了。
今晚月色极好,溶溶月光照在身上,仿佛给人披上了一层银纱。
翠珠生怕两人乞不来巧,特意挑选了针孔极大的针和最细的线,为的就是一举成功。
韩濯缨自小习武,耳聪目明,准头甚佳。
她先用手指将细线捻了又捻,然后微微眯着眼睛,一穿即过。
“好诶!”翠珠直接鼓掌,“太棒了!”
谢泽只在一旁含笑看着。
韩濯缨笑一笑,谦虚两句:“还好还好。”
其实她知道自己在针线方面几斤几两,也就是为了一个好彩头罢了。
翠珠拿着针线,紧张不已,手都有些抖。
“没事没事,直接穿就行。”韩濯缨小声安慰。
翠珠急得满头汗,不过好在是成功了。她喜不自胜:“我去放到后院供起来。”
“好啊。”
翠珠拿着穿好的针线前往后院。
此地便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韩濯缨登时又紧张起来。
谢泽伸手去拿针线筐里的针线:“我也来试试。”
“你又不是姑娘,你乞什么巧啊?”韩濯缨伸出手想要去拿过来。
可他偏偏不给她,反而还躲避了一下。
韩濯缨的手不知怎么就碰到了他的手背。仿佛碰触到火苗一样,她飞速收回了手。
然而谢泽却“啊呦”一声,蹙起了眉。
他右手紧握成拳,握得紧紧的,脸上却显露出痛苦之色。
“怎么了?”韩濯缨心里一紧,“是不是被针扎到了?”
谢泽眼眸垂下,静静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严重吗?流血了吗?是不是很疼?”韩濯缨急道,“给我看看。”
她记得他当初胸前受伤,伤势极重,都没哼一声的。不会是他的手掌被针给扎穿了吧?
韩濯缨担忧而又懊恼,情急之下,也就不顾及别的了,直接抓着他的手,就要细细查看。
谢泽轻笑一声,不躲不闪,大大方方,任由她打量。
月光下,韩濯缨清楚地看到,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干干净净,没有针线,更没有血痕。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认真查看手指,的确没有受伤。
韩濯缨此刻哪里还不明白是被他给戏耍了?
她庆幸之余,怒火蹭蹭直涨,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谢泽!”
须臾之间,她的手就被他反手握住,且竟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样。
谢泽微微一笑,声音极低:“缨缨,这好像是你第一次叫我名字。”
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几可相闻。
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多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暧昧与缱绻。
韩濯缨腾的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齐哥和大姐,正文也就这点交集了。
大姐要去边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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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
她感觉似乎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自心脏处冒出,迅速蔓延到四肢。
韩濯缨自己看不到,但是从谢泽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女瓷白的雪肌无暇,这会却泛起了粉红,像是晕染开的胭脂。这诱人的红甚至已经蔓延到了耳际。
灯光昏黄,她乌黑透亮的眸里隐约带着朦胧的雾气,红唇微张,像是清水浸过的樱桃,待人品尝一般。
谢泽缓缓靠近了她,眸子沉黑,像是化不开的墨。
韩濯缨微微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脸越来越近。她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也忘了行动,只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满满的都是她的身影。
“小姐,好了!”
翠珠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
暧昧旖旎的氛围一下子被打破。
韩濯缨猛然惊醒过来,下意识推了一把面前的人,蹭蹭蹭后退数步,心狂跳着,大口大口地喘息。
天啊,她刚才在做什么?怎么似是被他蛊惑了一般?不想着远离他,却只想着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谢泽被她一推之下,退后数步,心里遗憾之极。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小姐,小姐。”翠珠笑容满面,快步而至,“我把针线供好了,咱们肯定都能有一双巧手。”
韩濯缨稳了稳心神,胡乱应了一声:“啊,是啊。”
她不敢去看他,感觉心里像是有人拿了一把花鼓不停地敲着,可惜鼓点纷乱,一个都对不上。
凉风阵阵,她渐渐清醒了一些,轻声道:“翠珠,我有点困了,想先回去歇着。”
翠珠不疑有他:“行啊,反正已经乞巧了,那就先回去歇着吧。”
韩濯缨刚要动身,手臂却被人轻轻捉住。
月光下,谢泽眸如黑玉,目光深不见底:“缨缨,别躲我。”
他声音很低,像是轻喃,又像是蛊惑。
在他专注而深沉的目光下,韩濯缨心跳如擂鼓,慌乱、紧张而又懊恼。
她不是躲他啊,她是怕再待在一块儿,她的心会失控。方才的场景,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脸红耳热。
正在低头收拾果盘的翠珠,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狐疑地看着他们,小姐和殿下不是之前约好了还当兄妹吗?为什么会说躲?
看场景好像有点尴尬,翠珠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殿下,小姐,还有点水果,你们要吃吗?”
谢泽瞥了她一眼,眉目清浅淡然:“不吃了,你回去歇着吧。”
“哦。”翠珠不敢再说话,收了果盘快步离去。
而韩濯缨则小声道:“我也想回去歇着。”她想了想,又轻轻地唤了一声:“哥哥……”
她说这话时,声音又轻又软,像是央求,又像是撒娇,目光盈盈,就那么望着他。
谢泽一颗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哪怕知道她是想躲开,还是放手松开了她的胳膊。
但他并未直接任由她离去,而是倾身凑到她耳畔:“缨缨,你今晚很美。”
韩濯缨脸颊刚退下的热浪又腾的升起。她只作不曾听见,转过身,大步往前走。
一开始她还是一步一步走得飞快,后来干脆三步并作两步。
谢泽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吹皱了这一池春水,只是不知道她多久能理清自己的心。
韩濯缨分明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内翻滚,她回到房内,也不点灯,只怔怔地坐着,思绪如潮。
过得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慢慢点燃了灯。
菱花铜镜上未遮镜绂,韩濯缨能看见镜中自己的脸。
她眼中的情绪尚未收起,一双眼睛,秋水横波,带着若有若无的娇俏妩媚。
她伸手轻抚怦怦直跳的胸口,一个念头自心底升起后,就一直萦绕心间,久久挥散不去。
她大概、也许、可能对他也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
今晚之所以失控,不是因为月色惑人,也不是因为他眼神让人沉醉。而是因为她心里也是有他的。
这份情思是何时生出来的,她并不清楚。
或许是今夜,或许是很早以前。可能就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
这个结论让韩濯缨惊慌失措之余,还有一丝丝隐秘的欢喜和甜意。
这世上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让人开心的?
有那么一瞬间,韩濯缨想直接走出房门,走到他面前,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但她刚行一步,就猛然冷静下来。
上次亲哥齐应弘的话忽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耳畔:“你样样都好,只是身份上略差了一筹,恐难成为太子妃。不管为婢,还是为妾,都只会委屈了你。”
是了,他是太子,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
她以前只考虑自己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有没有过这方面的心思。而这个夜里,她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问题。
她大概是喜欢他的,但这份喜欢并不足以让她心甘情愿,成为诸多后宫女子中的一员。
韩濯缨缓缓阖上眼睛,收起了那点刚生出来的情思。
她不想也不愿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如果不能得到全部,那她宁愿一丁点都不要。
这一夜,韩濯缨睡得并不踏实。
她晚间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两人相处过程中的点滴,久久不能入眠。
到了后半夜,外面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
韩濯缨睡不着,索性阖上双目,顺其自然。到快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她恍惚听到他在耳畔说:“我只要你。”
清晨醒来后,雨已经停了,韩濯缨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
昨晚下雨,窗子关着,但此刻窗户半开,窗台上依然躺了一枝花。
韩濯缨不用求证,就知道是送做的。她盯着这枝花瞧了好一会儿,想到梦里的场景,忽然特别想知道,他会不会像她梦里那样。
她隐藏着心思,不好直接问这种话,不过倒可以想个法子试探一下。
就当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然而想找个试探的机会,并不容易。
谢泽天不亮就已经走了,如同他之前每次过来留宿那样。
韩濯缨打起精神匆匆收拾好自己,用罢早饭后就乘马车进宫。
一切与往常并无太大区别。
次日,有消息传出:临西侯府的大小姐宋清兮在去关边的途中,遭遇埋伏,同行二十余人,无一生还。
据说宋大小姐在普平山附近的官道上遇袭,面对强敌,拔下簪子驱车前行,跌跌撞撞冲上江定道。后来马车侧翻,连人带车坠落下去,当场丧命。
一队青云卫恰巧经过,帮忙解决强敌,却没能救下宋小姐的性命,只从涧底找到了她不成样子的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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