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8(1 / 2)

青麟屑 薛直 4867 字 2023-09-04

倾尽全力培养的弟子死了,且不论要再花多少时间能再培养出一代,只是算算账就受不了。

何况现在薛开潮一改先前的深居简出开始动手清理仙门中人,清净宗的位置一开始就在亲近法殿的阵营里,倒不如趁势表忠心,获得法殿的庇护总比两头不靠更好。

因此除了衣服之外,清净宗还送来了一些银钱,散碎银两和铜板都有,甚至还有两匹代步的马,不过形貌矫健都是神骏,比舒君买的那匹驮马好多了,他们也算是考虑周到。薛开潮都交给舒君收着。

二人吃了最后一顿在洞府做的早餐,是舒君用剩下的一点粳米熬的粥,配饭的还有之前买的咸鸭蛋。

薛开潮也不是一口肉食都不吃,更不是严格地斋戒,只是许多感官都太敏锐,刺激性的食物他都不喜欢。舒君在粥里切了点野鸽肉丁,也没见他不喜欢吃。

饭后二人下山,都不好召唤出灵体,只是骑马。走过已经烧成一堆废墟飘着飞灰的镇子路口,舒君忽然停下来。他难受得厉害,静静看了几眼就低下头。马踏着小碎步往前走,舒君沉默许久,忽然对前面的人影说:“主君……”

说出来后想到已经在外面了,自己该改口才是,于是又说一遍:“师尊……近来我时常做梦,都是小时候那场意外的事,或许过不多久就会想起来,我想……”

薛开潮略一拉马缰,等着他的马追上来:“怎么?”

他这幅打扮倒是显出一种从前没有的青年气,距离舒君最熟悉的那种高高在上烟雾缭绕的神像印象差距很大。舒君每次看到他的面容就忍不住多盯着看一会。他出神得厉害,过了一阵才想起自己想说什么:“我已经想好了,有一件事还需师尊允准。师尊救我逃脱苦海已经是再造之恩,前事难忘,我总该给无辜死在火中的三百多人一个交代。此事不会经过法殿,我也想请师尊……不要过问。我大仇得报之日,一定会禀告师尊的。”

有这个要求其实出于薛开潮预料之外。报仇要借助法殿之力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其他人不说,至少幽泉是很愿意提供帮助搜集情报的。但舒君有这样的心气是好事,他太乖了,一向十分顺从,总是在有意识的压抑自己,忽然迸发出复仇的热情对他倒是宣泄的一个出口,薛开潮并不准备多管。

何况这或许是舒君第一次对他明确地提出希望被满足的要求,两眼闪闪发亮,倒是符合年龄的模样。

薛开潮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触,总之是点头答应了,只是多问了一句:“你都想起来了?”

舒君一愣,潮水般的复仇欲退去之后仍然低落:“那倒是没有。只是大概想起村子的名字,还知道周遭都有些什么,我想慢慢查访,一定能够找得到。何况这番梦境总是连绵不断,每一天都会梦到新的东西,或许有一天……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不过他也有想不通的:“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冥界之门回来之后我就总是做这种梦?难道人到了冥界就会回忆起前尘往事,纤毫毕现吗?”

他不明白,薛开潮却明白得很,想起薛夜来那副理所当然,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表情,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落入冥界的时候尚是生魂,怎么会想起?只是有人要你想起罢了。”

见薛开潮脸色有异,舒君也不是不聪明,想了想,虽然不可置信,但也只有一个可能了:“难道是开云君?!她真的还活在冥界?”

不怪他吃惊,在他看来开云君即使确实堕入冥界,但已经两千年过去了,冥界对生人只有损害无有助益,何况她修行的道法本来就与阴气重重的冥界相悖,冥界一向又不太平,到处都是凶尸恶鬼,还有好几处地狱,开云君在其中能够活得下去是极其微小的可能。

何况她到处都在民间传奇故事和鬼戏里出现,虽然心中知道她是真正存在过的人,也难免将她当做传说中的人物,如今猛地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又见薛开潮明摆着是不高兴的样子,舒君自然吃惊。

薛开潮看他一眼,神色忽然柔和下来,对他安抚道:“你也不必担心,若非她将你的魂魄保护起来,你未必能等到我去找你。她最擅长幻术,对人心和魂魄意念都了解极深,不要说当世,就是古往今来恐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她的,发现你的记忆有所缺失,顺手帮你种下一个种子,等你自己想起来也是举手之劳罢了。反正,她也稳赚不赔。”

说到稳赚不赔,舒君忽然想起前几天刚醒来时在薛开潮手臂上发现的伤口,纵横凌乱,总有七八条,已经大致愈合,但看疤痕就知道当时伤得很深。舒君认得出来,这个位置纵横这么多伤口,下手角度来看也知道是薛开潮自己做的。

难道这就是代价?

开坛做法,有了一个人的血不知道能做到多少事,他心中发冷:“她要的报酬就是主君的血?”

薛开潮看他一眼,心想,这时候倒是忘了该叫师尊了。不知为什么,舒君生气起来他反倒不气了,甚至安抚他:“不会有事的,她夭做什么我也猜得出来,将来如若对我不利,见招拆招就是了。”

顿了顿,见舒君仍然气势凛冽不大愿意收敛,于是又加了一句,连自己的秘密都告诉给他知道了:“我的血她要来自然有用,除了可解百毒之外,还能驱邪补身,她要这个,自然是被冥界阴气侵袭,你不必怕她害我。”

将来等她再次出冥界,再警惕她怕她不迟。

不过这句话他就省下没说了。

舒君被他安了心,脸色也稍作缓和,旋即立刻明白过来:“前几天我看到主君手指头上有伤,难道是我也喝了……”

在冥界的时候薛开潮体内龙血几乎沸腾,是为了保护他。其实这也是他如今尚未炼成最终的真龙之身,否则上天下地无所不惧,不会受到任何“人”会受的约束。

正因如此,在冥界里一切都被扭曲,即使有龙血护身让伤口一次又一次合拢但毕竟留了疤,甚至身体也一样被阴气鬼气入侵,只是比起舒君来说好了太多,只有伤口愈合的更慢,就被舒君看见了。

他是聪明的,猜到真相也只是早晚的事。不过薛开潮从没有想过自己告诉他,神情微微一怔,若无其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当时缺医少药,不得已而为之。”

舒君眼眶微红,眼里也蒙上一层水膜。

为他自己伤了薛开潮的身体发肤实在超出舒君能够接受的界限,他本以为自己是能帮上对方的忙的,却没料到自己不仅给他添了麻烦,甚至还要他伤害自己来救命,顿时愧疚起来,又深深觉得自己不值,嗓子哑哑地满怀歉疚看着薛开潮:“我不值得这样的……”

他是真心觉得自己担当不起,又被感动得太过,忍不住道:“主君待我太好了,我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其实他已经将身报偿,却总是觉得还不够。好像对方给的太多,而他能回报的只是微贱一身,双方并不平衡,更永远不能平衡了,心中发慌,甚至害怕对方终究发现自己是不值得的。

薛开潮却不放在心上,反而微微一笑,天光云影映在他眼里:“你也不用粉身碎骨,好好留在我身边就好。”

他这模样十分柔和,舒君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主君,心神动荡之下,也是有苦难言。

他好怕,他怕自己连这个也做不到,连对方唯一向自己要求的陪伴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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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君忽然开始见色起意。(你之前是瞎吗?)不过小舒却已经嗅到了一种味道。虐的味道。嘻嘻。(小猫咪持刀微笑发问:你们怕不怕啊?)

第52章清白月光

比起真正出门游历的人,薛开潮和舒君真算得上是百无禁忌,虽然大致上还是晓行夜宿,但错过宿头也没什么好怕,破庙安身都不用恐惧。

他们两人骑的马都是神骏,因此一路上也不是没有被人盯上试图打劫过,可大多数时候甚至都不用薛开潮动手,舒君一个人就能料理。他近日乱梦缠身,心情本来就不好,把前来打劫的毛贼倒吊在破庙房梁上拿刀鞘戳来戳去,那人秋千一样在半空里晃荡个不停,吓得哭嚎不止,以为是遇上了黑吃黑的邪路修士。

舒君嫌他吵闹,笑嘻嘻把他的嘴塞起来,狠狠吓唬了一通。

所谓术业有专攻,在被幽雨教出来的舒君眼中,这一路上还没有遇到能够偷袭自己的人物。不过走出几百里,他也明白了为何薛开潮要慢慢走回去。经历了冥界之门短暂开启那回事,孟文君又被后面赶上的幽渊给当众杀了,孟家就像是疯了一般,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听说是幽渊的灵体混沌一口吞掉了借助身上那块翠玉一气遁出五百里的孟文君,场面虽惨却很迅速,幽渊办事相当利落。

如今孟家只剩下孟文君那位兄弟孟成君,他本就是个暴烈的性子,如今又失去了孟文君的节制,行事更加毫无遮拦。在说孟文君死前所作所为如今已经是人尽皆知,动用八百里鉴湖炼尸,随后又驱使群鬼进军,焚毁一个镇子的动静终究太大了,而幽渊追杀也给人留下太深的印象。

孟家再想阳奉阴违地暗中来已经不可能了,所以还不如彻底露出獠牙,反正法殿在南方已经开始逐渐撤退,联络所一个个撤离,反而有集结势力召集群雄讨伐孟家的意思。

孟成君失去兄弟,已经痛彻心扉,且失去一个强而有力的同伴,正如被剜去双眼陷入狂暴之中的猛兽一般,负伤在沙地中肆意奔腾,逮到什么就伤害什么,恨不得立刻就有办法取了薛开潮的性命,也因此闹得周遭都不得安生。

不少门派和世家都被他骚扰甚至威逼,不得不表态,即使拖延时间也拖延不了多久,弄得人人自危,心思浮动。

眼下来说,法殿和朝廷仍旧是一体的,因此私下和孟家来往,协助他们取法殿而代之是可以的,但明火执仗的站在他们这一边就是疯了,和叛逆无异。因此官府倒是安静。

但这安静本身也是一种态度。

薛开潮走到江陵城,带着舒君进城的时候见到城内城外仓惶景象,人心浮动,就知道朝廷大致的意思是要坐山观虎斗了,甚至盼着孟家能够一举摧毁如今大不如前的法殿势力,反正他们也不亏。

舒君近日已经见到不少从师门赶下来观察形势的人,都是望风而动,他和薛开潮二人若非因薛开潮实在容貌出众,恐怕也很难被人瞩目。

此前他从没有见过薛开潮做这种打扮,但也知道对方衣饰样样精心,因此光彩斐然并不稀奇。但两人一路走了十几天,到江陵城下的时候已经都调整成下山游历的心境,彼此称呼之间也不曾乱,薛开潮仍然光彩夺目令路人侧目,舒君就不能不承认了。

即使少了青麟君那层光辉,薛开潮仍然是好看的人,夺目的人。

他们一路行来,在破庙自然是同吃同宿,睡在一起是情理之中,但到了江陵城住店,舒君就想要两间房了。之前在法殿的时候他们也是各有住处,薛开潮召见他才会过去。

才说出口来,薛开潮就站在他身后径直更改:“就一间上房即可。”

舒君吃惊,但不好在人前反驳,只好跟着改口。师徒二人同居一室倒也不会引人怀疑,至多不过以为二人亲密罢了。

然而舒君是知道俗世之间对纲常伦理的看重,和薛开潮师徒相称十几天来,每回想到自己和薛开潮实际所做的事都心生羞意。

偏偏薛开潮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舒君现在身体已经差不多全好,在破庙宿下的时候就在夜里把他拉进自己被子下,舒君被吓了一跳,夜里却寂静,他只好捂着嘴压抑一切声音,眼里溢满了泪,映着火堆的光。

薛开潮是不知收敛的,也只着意于满足自己,将他翻来覆去弄了一顿才放过。舒君躺在他怀里长一声短一声喘息,叫出来的仍旧是“师尊”二字,顿时战栗起来,好似这两个字也有一种力道,告诉他这种事多么不对,多么背德。

但偏偏背德的才叫人明知是禁忌偏要一次又一次触犯。

薛开潮看出他的在意却并不放在心上。舒君转过身试图以眼神推拒,薛开潮却在客栈大堂里忽然抬手抹了抹他的脸——外头在下雨,一滴雨水溅在舒君右眼下面,缓缓滑落留下一条水痕,像是泪痕。

他体温低,但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空气比他的温度更低,因此舒君倒是察觉一种与自己贴近的暖意,张了张嘴唇,只好勉强向后一躲,自己抬手用力揉搓那一块皮肤:“不敢劳师尊,弟子自己来就好。”

又乖顺,又尊敬,确实是弟子对师尊该有的态度。

薛开潮静静看他片刻,接了店家递过来的木牌,将红色锦绳绕在手腕上,伸手拉过舒君的手:“走吧,先歇一会,晚上可以出来逛逛。”

江陵城曾经是四朝古都,自然繁华得很,宵禁也比别的地方晚,夜里有好一阵的热闹。

舒君被他拉着手,这一回是不敢躲的,但靠近他的那半边身子就好似火烧一般,怎么都不得自在。他问心有愧,难免当做人人都知道这对假师徒私下做的勾当,心虚又莫名愧疚,偏偏在这复杂情绪之中还多了一份不该有的喜悦,像是早些年跑梅花桩如履平地。梅花桩越来越高,越来越少,越来越险,他闲时站在上面,颤巍巍往下看,心中也有一份得意。

偏偏我能这样。

他是知道薛开潮的性情的,出身太高贵,行事几乎无人管束,虽然并未长歪更不是邪魔,但我行我素,不在意旁人看法言语,也可称是眼高于顶。薛开潮一向只在乎自己想要什么,似乎天下尽可任由自己挑拣,因此挑剔又难满足。

或许他找到自己一个也不容易。

在舒君到底派什么用场这件事上,其他人包括舒君自己都是做不了主的,薛开潮要什么,旁人就只能给什么。

他是神啊,天下没有他的同类,人间也没有与他平等的人,他既不需要理由,也无需说服谁。

惯于被他摆弄来摆弄去,舒君心里也生不起气来,只是走在楼梯上羞窘且低声地说话,并试图把手松开:“别人都看着呢,师尊……”

gu903();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幅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模样小声说话只会像撒娇,虽然为难,但却更让人想要让他多为难。薛开潮看他一眼,只是觉得有趣,反而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手腕上红色锦绳顺势就被绕在舒君无名指上,轻轻一拉就像牵扯着直通心脏的血脉:“有何不妥?只是怕你走丢,这里人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