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麟屑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1 / 2)

青麟屑 薛直 4805 字 2023-09-04

有了这个想法,做出什么都不为过。

薛开潮身在此位,被人觊觎,难免遭到嫉恨与暗害。然而李菩提的话就厉害了,竟是直指薛家自己人中出了内鬼,否则何以一击不中,竟然敢再二再三的追杀?未必是丧心病狂,恐怕他早前受伤一事,也都被人知道了。

当时被击中后,刺客虽然被当场格杀,但在场的人不少,都是薛家的人。

薛开潮母亲早亡,父亲不理事,按理来说,再名正言顺的继承顺序也会被打乱。然而他生下来就有灵气绕体,肉眼可见,几乎那时候就定下了令主之位。薛家人就算心中不服,只好暗中使劲。李菩提质疑有人和孟家勾搭,也不是平白冤枉人。

二人此前就已经有共识,室内没有留人,舒君也被打发出去,守门的又是自己人,说话是很随意,也很直白的。

李菩提家里人口比薛家简单,这一代本家嫡支子嗣不多,她生下来就有灵体伴生,和薛开潮几乎差不多,一向被寄予厚望。家里也并不将她看做寻常闺阁女郎,近些年望门寡后才深居简出,摆出清心寡欲的模样。

然而即便如此,外间人也知道李家令主是多病身,李家女君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她在家中也修炼出一种寂静冷淡,心平气和端坐不动是一副美人图,或许低眉一瞬还有点清愁,然而一旦开口说话,就听得出刚硬强悍。

在薛开潮面前更是霜雪般肃杀逼人。

虽然语义凛然生寒,但李菩提做出的姿态却安闲,脸上也不露端倪,甚至含着一种冷冷的浅淡笑意。这是为了叫外面守门的人不要看出端倪,免得生事。

薛开潮习惯了她直入主题的说话方式,很快低声接上,却不见一丝多余的情绪:“我知道了,回来前就猜大概是这样。不过你也知道,薛家的事,你不好插手,我总要问过父亲。”

李夫人虽然知道,但也只好装作不知道。她是外人,在自己家里都有诸多掣肘不能尽情施展,外人看来是真正的话事人,到底上面还有父亲和兄长,尽到提点警示之能,让薛开潮小心提防,也就是了。

薛开潮已察觉了外头的风云变幻,心事不止在自己被刺杀,修真世家恐怕要生乱一事上,于是放下这个话题,淡淡的对李菩提道:“更重要的事还有一件,如今二位女帝已经年满十七,按理来说,大婚和亲政就该安排,现在却没人提起,你我又该怎么抉择?”

不料他居然一开头就提起这个,李菩提讶异地看他一眼,心生几分警惕:“为何忽然说这个?这些事又与我们何干?当年朝廷拿号令天下修真人士的权力来换,让两家令主同意从此之后不要爵不要官,名义上仍然是护国第一人,实际已经不算朝中之人了。现在要插手这个,恐怕不应该吧?”

薛开潮似乎并不是真心提议,被驳了也不生气,反问道:“那依你说,我们就袖手旁观?”

令主也好,仙门也好,名义上都是为了国家鞠躬尽瘁,护法才是最大的职责。凡尘俗务本不该插手。何况当年皇帝与令主达成共识,各退一步,一个放弃了对修真世家的管制,全都交给令主,另一方就放弃了俗世名利,从此退居山野。

如今皇权式微,朝中党争不断,局势就又生出变化。原本官僚党争,皇帝居中调停制裁,现在皇帝已经无能为力,党争自然愈演愈烈。其实以薛开潮来看,朝中大小官员,未必不想重新将超然物外的令主拉下来,重新纳入自己这个俗世体系之中。

原本政斗就已经足够激烈了,要是再添上亲政这一把柴,鼎中之水就会彻底沸腾溢出。未必无人料到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局势会整个崩塌。薛开潮有此一问,就是看到未来令人不安。他固然可以雷霆手段肃清修真世家蔓延的这股不正之风,然而要伸手到俗世里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要是不伸手,将来天翻地覆,自己也要遭到反噬,要是现在就管,眼前的阻碍却实在太多,甚至有时候,李菩提也算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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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姐姐出场惹!

第10章芍药香谈

二人都沉默一瞬,片刻后,李菩提道:“我知道了。其实如今也不是没有人朝中之人找上令主的,你这里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形,但猜测也不会少。他们明面不提亲政之事,心里其实早就有所提防。别说临朝亲政,我看……就连谈论婚事都难。你既然问了,我也少不了问回来,李家在朝中虽然有人,但一想中正持平,不曾有所偏向。你呢?”

说着抬头,用刀刃般锋利清澈的目光看住薛开潮。

又是女帝,又是双生,从前没有订婚,现在要找到两个皇夫未免太难,又没有人来主持,她们自己在深宫多有掣肘,也不好动作。既然没有成婚,亲政就更无从说起。这些事在二位女帝,自然是迫在眉睫,关乎性命的大事,在他们二人,只算运筹帷幄中要考量的一个变数。

感同身受是不能了。

薛开潮就说:“我不在乎,于我又有什么关系?”

虽然说得冷漠,可也是实情。朝中无论怎么动荡,在李菩提看来都和二人关系不大。自从退出朝政不再过问政务之后,令主两家和朝廷的关联就越来越少,现在已经只剩下名义上的君臣之分。然而现在都遇上了亟待处理的情况,他们自然是先顾着自己。

一日不肃清仙门,薛开潮就一日不能安寝。但皇帝不亲政,于他又有什么妨碍?

李菩提也不再多说,转过念头,也不再想这件事,倒开玩笑:“女帝的婚事你不在乎,如今却有一人的婚事,你一定在乎。”

薛开潮微微讶异,目视于她。

美人轻声笑道:“郎君还未定亲呢,看上你这乘龙快婿的人可就太多了。你自己反而不知道么?托我的都有。”

正经事才刚说了几句,薛开潮没料到她又开起玩笑来。二人姊弟般相处来往,彼此之间更早统一了意见,是绝没有男女之情的。正因从没有过可能,反而提起这种事彼此都不尴尬,薛开潮就说:“我不谈婚论嫁,不也方便了阿姐?你是世上最清楚我的人,不用问我心里当是明白的。”

李菩提闻言,就露出个狡黠的笑来,道:“是,是,我承你的情。”

她自从进来,就表现出一股隐隐的傲然,现在忽然露出狡黠神色,反倒显得年轻俏皮许多,实在很美。

自从薛开潮堂兄死后,李菩提本人并无再嫁意愿,家中却一早取中薛开潮,要将女儿嫁他。

两家本也门当户对,联姻也是应该的。然而薛开潮身世地位都不是一般的世交子弟,因此做的很谨慎。

偏偏正因并没有先提起是要将李菩提说给他,反而给了薛开潮回绝的机会,说是没有修行大成之前不谈婚嫁的。李家犹不死心,辗转去问隐居深山之中的薛开潮父亲,得到的答案却是“随他”。

李菩提毕竟不是普通女子,在李家素有令名,再嫁其实并不困难。但是要再找一个薛开潮这般的却是不能。而以女郎这等修为资质,李家觉得耽搁几年等等薛开潮也不过分,于是安然把她养在家中。后来令主病重,甚至以家事相托。

李菩提本是志向远大的女子,与未婚夫情投意合之时嫁人是一桩喜事,要为了宗族联姻,心中就不愿意了。她立志不愿再嫁,拿薛开潮坚辞不肯搪塞父母,倒也正好。

到这里二人谈话也就告一段落,李菩提正欲再起个话头,忽然见有人掀帘进来,捧着一个大翡翠荷叶盘,上面横斜好多白芍药花,送到面前。

她方才就是见过舒君的,但毕竟没有仔细去看,如今正面遇着了,倒有几分兴趣,先瞥了一眼薛开潮,再仔仔细细去看这个少年郎。

薛开潮身边的人她都是有数的,舒君是新来的这毋庸置疑。可他穿一身窄袖袍子,里头是黑色内衬,腰上一条蹀躞带束出一把窄腰,鹤势螂形,十分亮眼。长相倒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稀奇的蜜肤衬着亮晶晶的黑眼,倒有几分新鲜。

外行看热闹,一见薛开潮这里有个身份暧昧的人只怕就当做天大的消息,李菩提却着意观察舒君的眉心,片刻后若无其事转过头,对薛开潮笑道:“你倒是运气好,身边随便一个小孩子,就如此周正漂亮。”

周正漂亮其实还是其次,她明明看出舒君身上的不同,却不肯说出来,也算是谨慎细心,且尊重人了。

舒君是刚才被薛开潮派出去摘花的,却并不知道要做什么用。这时候将一盘子新鲜芍药花放在眼前,每一支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叶子。花朵倒是硕大漂亮,全都盛放。

坐在桌案旁的二人都是一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顿,李菩提微笑:“你的眼光,着实惊人。”

这花是要拿来插瓶的吧?没有叶子,那还有什么好看,岂不糟蹋了?

说着伸手挑了一只出来,簪在自己鬓边,微笑:“瞧,我看这朵花就是花中之魁了。”

薛开潮也微笑:“确实。”

接着让舒君找个瓶子将剩下的芍药花放好,二人继续说话,却都有了共识,并不避讳悉悉索索的舒君。

李菩提道:“你的打算,我想大概免不了要狠狠敲打孟家,然后树立起个规矩,这些你还是到了东京再做的好,远离朝中视野,也不掺和亲政的波澜,这些事只好我来看着了。”

她独自在长安,上下支应已经惯了,就算薛开潮不在也没有什么艰难。再说毕竟可以书信往来,立场又都一致,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但她也不是没有顾虑,低声道:“但有一件,你总该给我交个底,到底要怎么做,我心里要有数。”

毕竟事关重大,她现在代表的就是白令的令主,不能让薛开潮一人出头,自己反而一无所知。

薛开潮淡淡地说:“现在其实还谈不上要做什么。我要先去看过父亲,看看他的意思。然后,想一想法旨应该如何下达。姐姐,你须知道,我不会心软的。”

他的冷淡多少是从父亲那里学来的,没有什么事的时候一向避世,在法殿里静修,很少出面。然而法旨已经是多年不动用的权力了,这回拿出来,可见声势确实不会小。

李菩提多少知道,薛开潮内里其实承袭自母亲,被人逼到头上,欺到面前,就一定是雷霆手段。搅风搅雨,试图把他弄下来取而代之也好,浑水摸鱼也好,激怒他了就是一个死。

这个字说出来容易,上下嘴唇一碰,真要施行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涂炭。轻轻巧巧说出这种话,薛开潮才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李菩提幸灾乐祸,一丝同情都没有,哼笑一声,并无异议。

薛开潮接着道:“这道法旨,一定不会客气。孟家那个盟会,你是知道的,其中杂七杂八,也有不少人参与进来,除了世家,其实还有门派。我要先让野心勃勃的狂徒忍无可忍,自己跳出来,才好一个一个杀灭。”

他说杀人,神情格外平静,甚至都没有一丝火气。越是这样,越像高高在上的神。神灭世人是一种慈悲,而非罪孽。即使洪水滔天,硫磺明火到处燃烧,也是世人作恶多端,自招报应。

李菩提高高挑起两道弯眉:“你这是不想放过了?我怕到时你放出的红莲业火扑上你的衣襟啊。”

她是爱直来直去,刀风剑雨都迎面而来也绝不会畏惧。但想也知道,法旨开端的压迫,开启一场清洗,阵势实在太大了,容易反噬自身。

薛开潮却摇头:“惟其如此,才能破而后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不好说父母的是非,然而实情就是令主之权威也同皇权一样,蒙尘久矣。坐视下去,不会有好的结果。只要站出来,就不能有适可而止,怕闹大了的惧意。否则,治标不治本,将来还是要乱的。争权夺利,在修行途中,已经是走火入魔,不能得长生,不能得大道,形如鬼魅一般了。放任下去,人间岂不就是鬼域?”

仙俗分际如同鸿沟,追求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人间繁华虽好,但其实根本不是头一件事。然而修真之人毕竟也住在人间,繁华未必不能迷了眼,一旦心中有了富贵权势,做出的事就越来越下作恶心。如今风气已经坏了,放任下去,更坏的事情都要出来,到时候连人间都保不住,要变成修真之人争斗的修罗场。

薛开潮是摸到大道边缘的人,小时候就人人都传说,或许他能真正成神。如今修行虽然未能圆满,但世情已经看穿。

李菩提身在红尘中,又因情劫陷入迷障,着眼处和他不同,闻言也只是轻叹一声,道:“这……也是有道理的,你放心吧,到时你发一份底稿,我与你一起发下法旨,好歹两个令主,态度必须一致。”

她毕竟也是知道厉害的,这就是同意了,且要力挺。

薛开潮答应了,道一声谢。李菩提又说:“既然说要先见过伯父,不如早些去见,然后就回东京去吧,长安人多口杂,事情也多,你待久了,怕是不美。”

薛开潮也应了,甚至都不问为什么。一向因法殿位置分布,洛京就算是薛开潮的地盘,长安就是李菩提的地盘,她对这里的暗中风云一清二楚,说话不是随便说的。

一时心中都积压着大事,想到将来的滚滚风雷,难免都不想说话,于是就去看拿了个装了清水的大肚素色陶瓶过来的舒君。

少年人不知道这番谈话牵动多少风云,只是心无旁骛的将翡翠荷叶盘里的白芍药一股脑全装进去,随后试探着看向端坐的两人,要他们观赏。

光秃秃没有一片叶子的一把白芍药,全都装在一个大肚矮个陶瓶里,花朵挨着瓶颈,望之单一,臃肿,矮。且插得毫无章法,和路上那把野花比,虽然一个插法,但参差不齐的野花居然更胜一筹。

这白芍药可是名品,称作珍珠相的。

李菩提笑,故意赞道:“真是从未见过的插花。”

说着看向薛开潮,看来不用这个笑他一回是不能够了:“你的眼光……独树一帜。”

薛开潮也望着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舒君,微笑,叹息:“倒有几分野趣。”

舒君真心随便一插,虽然也喜欢花,但不知道究竟有多珍贵,随手随性。见他夸也不多说什么,高高兴兴的站在一旁。

李菩提这便起身告辞,也不用多留,出去了。

薛开潮送走她,回到榻上,招手将舒君叫过来,将他当做隐囊一般倚靠着,阖目叹息,露出疲惫之态。舒君坐得端正,脸上愉快神色渐渐散去,室内寂静,光影缓缓移动。

满室白芍药花的芳香,薛开潮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灵体会是什么?”

第11章桃源仙境

灵体这个事,舒君真的想过。他听幽雨解释,说灵体其实和主人息息相关,主人却无法决定和改变。因此不一定是实际上的动物。譬如她的阴阳鱼,薛开潮的青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