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佟殊兰跑出去就上了软轿,等真正看不见人了,她才勾着唇角无声哂笑起来。
她是小狐狸?那鹰主就是大尾巴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谁当傻子呢?
平日里让鹰主逗趣儿一下还行,要是以后这位爷时不时像今儿个一样猫三狗四那还得了?不惯他这臭毛病!
等下来软轿,佟殊兰阴沉着小脸儿进了南风居,下人们都静悄悄行礼,一个敢说话的都无。
大伙儿心里都有些叫奇,明明就是个小丫头,怎得她这一沉脸,叫人有股子煞气扑面而来的胆寒感呢?
都说鹰主脾气鬼神莫测,南风居的奴才好多都没见过,可小格格发脾气都这般吓人……不知不觉,佟殊兰倒是替鹰主在下人们心里竖立起了深不可测的威严。
“宝生,叫你干爹进来。”佟殊兰进门先沉着脸换了便装,随后往软塌上一靠,直接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才吩咐。
“喳。”宝生一句话不敢说,立马就到了门口,也没用他说话,朱德顺早就在门口候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垂着眸子和袖口就安静进了门。
“格格有何吩咐?”朱德顺问着话的功夫,顺手一个袖子甩下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跟我说说盛京八大族老的情况。”佟殊兰也没废话,直接冷着糯糯的声音开口。
就在朱德顺说话的功夫,她穿上绣鞋无声站到了门口,猛地打开了西厢外间的门,门外空无一人。
“想听就进来光明正大的听,本格格这里不留偷鸡摸狗的!”她轻哼一声,直接打断了朱德顺的声音,朱德顺低着头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一点不见惶恐。
“给我滚出来!我这儿可没有再一不再二的规矩,不出来就给我滚回墨安院找余海去!”佟殊兰见门口没动静,也没等着,冷声说完这句话就直接甩着步摇进了门。
“格格恕罪,奴婢知错。”奇峰内心叹着气,自房檐轻巧跳下来,一步跨进门内就跪下了。
她也知道佟殊兰为何心气不顺,这真是主子打架,奴才遭殃,这就是迁怒无疑。
怎么办?凉拌!反正佟殊兰是没叫起,就叫她跪在地上光明正大听着。
“我还没出过门,你再跟我说说盛京的分布。”佟殊兰等朱德顺说完留在这关外的八大姓儿历史,漫不经心又甩了个问题出来。
“回格格的话,盛京一开始乃是居于高地为椭圆形,易守不易攻,可也不太方便出入。□□在此建立宫殿后,此地工事便成了井字儿,共计八个方向为出口,分别为大小北关,大小南街,大小东条,大小西路……”朱德顺曾跟在老鹰主身边日久,对这些事儿都知道的甚为详细,当下仔细着跟佟殊兰道来。
“有意思,你给我找的盛京和宁古塔流人的奇人异事都还不错,再拿几本来,我就爱看这样的故事。”不然还怎么跟人玩儿聊斋呢?佟殊兰瞥了奇峰一眼,这才叫她起来。
“我累了,把你找到的本子先让宝生拿过来,再叫刘佳嬷嬷给我来一碟子点心,气了一路,我饿了。”佟殊兰直接半躺在软榻上吩咐,朱德顺应下来后,安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奇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说话,知道佟殊兰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她,低着头满脸哭笑不得退了出去。
今日这情况汇报上去,也不知道主子爷是喜是怒,当影卫不易,当奴才……更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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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奇人异事的本子奇峰都看过,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新奇有趣儿的故事。今日宝生递上去的本子,奇峰也不动声色看过了,不曾有异。”余海小心翼翼汇报了佟殊兰那边的事儿,只敢拿眼神余光看着鹰主的神色。
“呵呵……小狐狸气性大,不敢冲着爷伸爪子,回去到底得挠上几下,且由着她吧。”鹰主再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这才有了点少年郎的模样。
余海虽不解可心里还是欢喜,主子爷太久没这样笑了,冲这个就算是佟殊兰将南风居折腾个好歹,余海也愿意替她兜着。
只当佟殊兰生气的主仆二人没猜到,佟殊兰这会子正得意洋洋拿着点心,翻个底朝天摆好,那明明是四十几组数字,由最简单的摩斯码组成,而那摩斯码的对照就是今日进上来的奇人异事本子。
等她吃完了一碟子点心,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奇峰不知何时回来,已悄悄站在了门外,眉头挑起一脸趣味儿。
就凭鹰主手下这帮人想跟她斗?且差着两代辈份呢……
朱德顺既然曾为老鹰主亲近之人,鹰主又主大清的地下势力,他到底也积攒下不少的人脉势力,她教了宝生简单摩斯码的道理,让他替自己传递命令。
朱德顺已经撒出网去,这次消息就是告诉她宁古塔和盛京都没有佟殊惠的消息,现如今……也只有可着全国大海捞针这一条路。
还有就是佟恒仁死前跟她说过的话,她一日都不曾忘记,虽佟恒仁说不用她报仇,但既享了佟家一门亲情,她就没打算让这事儿过去。
退一万步说,她如今占了人家大闺女的身体,也算是一份因果,如果不查清楚,说不得什么时候一个雷就会炸在她身上,她这人不喜欢留隐患。
“宝生,明日不管谁叫我,你都替我告假。”佟殊兰想了想,直接将朱宝生喊了进来。
“格格,以何理由呢?”宝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说我病了,对了,叫朱公公吩咐膳房,我病了胃口就不好,满大清有什么好吃的,只要膳房觉得好,就进上来叫我尝尝。”佟殊兰守着奇峰光明正大开始胡说八道。
“……”奇峰嘴角抽了抽,还头一回听说病了反而折腾着吃,这位格格真是不走常人路,装病都装得与众不同。
“可是格格,刚过了晌儿没多久,就有人送了帖子进来呢。”宝生想起刘佳嬷嬷刚才的叮嘱,有些迟疑。
今儿个上午见了人,余海就再没拦着帖子送到南风居,眼下瓜尔佳氏和富察氏并着马佳氏族老家眷都有人送了帖子进来。
“废话,我都病了,哪儿都不去!”佟殊兰冷哼一声,拿傲娇的小眼神瞥了奇峰一眼,直接甩着袖子进了屋。
“……”娘咧,干啥呀?不是我惹格格您生气的喂!奇峰那向来淡定的小脸儿直接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码好还是更了更了,请假好别扭塞~
下一章就是哄小狐狸,然后大闹盛京啦~
第30章太年轻
奇峰都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何种心情去汇报的,反正禀报完,余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她很平衡地自去睡了。
鹰主这里从战战兢兢的余海口中得知消息后,倒是没什么不愉快,只轻笑了一声。
“这是恼了,且晾她一段时日便可。”鹰主淡淡跟余海吩咐,心里却越发觉得有意思。
这还是头回有人耍脾气耍到了他脸上,这种感觉……竟还不赖。
“可族老门中送了帖子进来,奴才都让送南风居去了,您看……”余海略带犹豫问着,其实他心里其实很赞同晾小丫头一段时间。
狐不狐狸的他一个奴才也不懂那等子风情,小丫头可是比入府时嚣张了太多,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
“无妨,初一至十五,京城那边各族都派了人来,八族本宗有许多事体要忙,暂时顾不上她。反正现在天气冷,她才刚重伤痊愈没多久呢,不出门也好。”鹰主扔下手中的古籍站起身来,“歇了吧。”
余海本还想着主子这是要恼了,可伺候着鹰主洗漱时,他怎么寻思怎么觉得鹰主的话音儿不太对。
只主子爷都说了要晾着,那想必就是要让佟殊兰知道个高低,他也就按下了心里的诡异。
谁知他还真是信了主子的邪,别说一段时日了,三日都不曾过去,这位爷就变了主意。
盛京被称作留都,这边全是各族的根儿,那叫本宗。
不论何时,有关于宗族的大事都有留都这边的本宗来主张,比如这送祖宗一事儿。
除夕夜里请祖宗前来享用荣华,过完了年呢就得送祖宗回去,这是个礼数,不然老话说怕是一年都家宅不宁。
满族讲究‘人三鬼四’,留都这边一直都是初四一大早儿由鹰主带着去太庙行送礼。
等这祖宗送完了,马佳氏一回府就忍不住跟瓜尔佳博墩念叨。
“初一下午我给鹰主府的小格格递了帖子,想张罗赏梅诗会,没成想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鹰主府的人给撅了回来,说是小格格病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张狂劲儿没过去呢。”马佳氏一边给瓜尔佳博墩换家里的便袍一边哼笑。
“今日您瞧见没?鹰主还真就没带着她,按理说冲初一那个纵容劲儿,这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不让她在外面磕头,想来是真病了?”等二人坐到炕上暖和身子时,她才看着瓜尔佳博墩问。
“病了就等等,左右等她病好再多送几次帖子,若她实在不喜出门,就先放一放。”博墩端着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别忘了送些珍贵药材去。”
“还用您说呀?当天下午我就派人送过去了,全是好东西,连给她解闷儿的物什我都没拉下。”马佳氏嗔怪着撇了博墩一眼,“我就是想不明白,初一是咱们吃了亏吧?她倒是病上了,许是高兴过了头?”
“你管这些作甚,不管她病没病,为何病,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敬着便是。”博墩轻哼一声,觉得自家妻子很有些闲得慌。
“你有功夫操心这些,倒不如好好招待着京城来的本家,他们可有说什么?”
“嗨,不就是老生常谈么?说是二王爷和二福晋那里冷着饿着,指望着咱们给鹰主递话,跟万岁爷说道说道。”马佳氏说起这个就烦,“我娘家那边也是,说三王爷处境不好,荣娘娘在宫里步履维艰,开口闭口都是要银子,人家赫舍里氏那头都没这样儿打秋风呢。”
“不用管他们,咱们有多少脸面你还不清楚?好好招待着就是,等明日祭神结束后就送他们走。”瓜尔佳博墩平静地吩咐着,早就知道京城那边的本家什么情况,他也没觉得烦躁。
被马佳氏念叨了半天的佟殊兰这头呢,也正听朱德顺跟她聊着这些事儿,奇峰就在门口低头伺候着。
“佟佳氏有佟半朝我能理解,可赫舍里氏在盛京还这样展扬,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听朱德顺说了半天,佟殊兰倒是更好奇了些。
“回格格,其实说是本宗,关内关外根本就不怎么来往,一年到头无非也就是过年这会儿来拜拜祖宗,佟佳氏来了就和平相处,赫舍里氏……那就是来打秋风,盛京都是咱们鹰主说了算,万岁爷且不管这边光景呢。”朱德顺躬着身子仔细解释。
“那京城……”
“奴才给爷请安,爷万福金安!”没等佟殊兰问完,宝生的动静就从外头传进来。
佟殊兰挑了挑眉,等着奇峰低眉顺眼把门帘子掀开,那位爷跨进门后,她才轻哼一声,直接就着软塌面冲窗户躺下了。
“规矩呢?见了爷礼都没一个?”鹰主看着小丫头非得等他进了门才躺下,装也不装个实诚,冷哼一声就坐在了她旁边,任是哪儿随便拍了一巴掌。
“病了!”佟殊兰感觉到腿上被拍,头都不回看着窗外慢悠悠道。
“病了还可劲儿的折腾膳房?”鹰主眼中带着清浅笑意凉凉道。
天南海北去了根儿的奴才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进了府,可碰上他这么个不爱在膳食上折腾的主子,这些年估摸着是憋狠了。
眼下佟殊兰一吩咐,听余海那意思,膳房那群奴才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可是替她精神了。
“病了胃口不好,当然得折腾。”佟殊兰仍不看他,只借口还是找得飞快。
“就你这张嘴能说,生气就生气,岂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鹰主直接将她拽起来,看着她声音都冷了些,眼神带着不赞同。
可余海这次看得分明,那明明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小丫头呢,就跟猫儿狗儿做错事被训斥似的,反正跟没说差不多。
“我是病了呀。”佟殊兰也确实不害怕,直捂着心口做那西子捧心的模样,“自打初一回来,我这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还总是隐隐作痛,到现在都还疼呢。”
“……”余海赶紧低下头去,且不说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一个小丫头西子捧心,虽不是东施效颦,看着也让人想笑。
“什么话都敢浑说,好了,算爷错了还不成?”鹰主也抿住唇差点儿没笑出来,到底软下声音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爷,说好的晾着就行呢?余海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就想不明白了,照他们家主子爷的性子,也就一个小丫头,怎就至于这么步步退让还百般宠着?
鹰主什么样的女人……哦不,小女孩没见过,佟殊兰到底特殊在那里呢?
“怎么叫算呢?欺负人的不是您呐?”佟殊兰捧着心口不放,扭头清凌凌地看着鹰主扬声问道。
“……行,是爷错了。”鹰主被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心不自觉就软了几分,“爷难得好心一回,还头回叫人把送出去的东西原样还回来了,你还忒有理,就不兴爷跟你开个玩笑?”
gu903();哼……佟殊兰重新低下头来不说话,垂着的眸子中全是哂笑,头回?那还是太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