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鹰主看重,小姑娘肯定有其独特之处,鹰主这可是想要纳……”
“幸蒙义父搭救,殊兰不胜感激,这才厚着脸皮要求在义父身边伺候,此生为义父当牛做马。实在是惭愧,若说独特之处,殊兰自认为伶牙俐齿也算一项?”佟殊兰顾不得听达山说完,直接蹲在地上行大礼打断了他的话。
纳?纳个屁!她才多大?九岁!丧不丧心?病不病狂?
鹰主的目光自茶盏上微微转动,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小丫头,义父?她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过……倒是也无妨,这个说法反倒是让他目的更好实现些,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紧抿的唇角略松了些。
“义父?”旁边脸色严肃一直没说话的多罗愣了下,“这……鹰主,您身份尊贵,小姑娘毕竟是……”
“她原本的身份,重要吗?”鹰主也学着佟殊兰,直接打断了多罗的话,“重要的是爷想要她是什么身份。”
“鹰主说的是,是奴才想左了。”被达山拉了一下,多罗犹豫着低下头道,也就没看见达山脸上更加欣喜的目光。
“鹰主既然已经收养义女,可见是想要做阿玛了吧?”达山自觉猜到了鹰主的想法,心里不胜欢喜,“奴才这就放心了,正好盛京宫中如今正有多位格格和县主,不若奴才安排一次宴会,您见一见?”
“若是您没有喜欢的,从关内到关外也有许多国色天香秀外慧中的在旗女子,您大可仔细挑选,想必圣上也只会欢喜。”多罗一听,觉得有道理,还未皱起的眉头松开来,严肃的面上也带上了一丝欢喜。
佟殊兰听明白了,这是逼婚来了,还是逼……这样一个性子让人捉摸不透的主儿。
她起身后,偷偷瞄了一眼鹰主俊美的侧脸,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站定不动了,作为一个义女,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不急。”鹰主轻笑了一声,“我既还未体验过做阿玛,自然不知喜不喜欢,先体验一下再说也不错,不然娶进门只徒增烦恼罢了。”
“这……”达山也知道这位小祖宗逼不得,逼狠了只会适得其反,又看了眼乖巧安静站立在一旁的佟殊兰,他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儿。
这小姑娘看起来聪明伶俐,还能言善道,想必能让鹰主有个愉快的体验?到时候……府里的小主子们还会少吗?
想起历任鹰主那少得可怜的独苗儿,达山和多罗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成算。
“鹰主说的也对,奴才们都知道鹰主喜静,先尝试一下也好。”多罗捋着胡子点了点头应和。
“二位还有事吗?”鹰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达山和多罗立马站起身来。
“无甚大事,就不打扰鹰主雅静,奴才们先行告退。”
“余海,送一下。”鹰主冲着一旁吩咐,余海也顾不得刚才被佟殊兰称呼惊到的事情,赶紧恭敬地送二人出去。
等书房中就剩下鹰主和佟殊兰时,鹰主这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斜靠在软塌矮桌上,安静看着佟殊兰不说话。
“奴婢自作主张,还请爷责罚。”佟殊兰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得出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非常利落跪了下来,声音尽量自然却又凸显了自己的稚嫩。
这位爷,您还记得,我才九岁吗?我还是个孩子,你罚得下去吗?
“为何是义父?”鹰主并未理会她的话,声音还算和缓地问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奴婢曾听闻府中奴才说爷向来洁身自好,奴婢年纪虽小却是女子,刚才听那位族老眼看着就要问出损害爷清誉的问题,奴婢一时着急,这才冒昧了。”佟殊兰乖巧地回答道,“也只有父女名分,才能打消各方对您的猜测。”
“哼,所以爷说,你是个内里多狡的。”鹰主哼笑了一声,“叶赫那拉府的主子可没那么容易做。”
“瞧爷说的,奴婢也只是一时情急,绝不会妄想不该妄想的,您永远都是奴婢的主子。”佟殊兰语气更软糯了一些,稚嫩的声音下是略显成熟的谄媚,好在因着她语气自然并不显突兀。
她从未想过做叶赫那拉府的主子,只要外头人这么想就成,想要茫茫人海中寻到佟殊惠,也只能是借这位鹰主的势才有可能。
“人的名,树的影,说出口的话,就要负责。”鹰主不置可否地看着跪在地上小小的粉红团子,突然觉得有些扎眼。
“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佟殊兰还未听明白鹰主的话,听到吩咐就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姑娘慢走。”等她出来后,余海对她的态度比过去又恭敬了些。
不管是爷承认她的义女身份,还是有别的安排,能在这么巧的时机自作主张,还没受到任何惩罚,小丫头将来就不会是池中之物,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愿意先处点面子情。
“那奴婢就先走了。”佟殊兰全当没看明白余海的恭敬,一如来时向着余海屈了屈膝,不管他依然避开的样子,带着宝生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一进门她就感觉自己有些虚脱,连忙遣散了询问她是否用午膳的芳巧等人,自己趴在被褥上好一会儿没起来。
鹰主的话什么意思呢?是要她负责做个合格的义女?还是记住自己的奴才身份?得到的讯息太少,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无从分辨。
其实今日不光是那位鹰主早有成算,她也提前做好了安排。
不管是掐紫了大腿背诵棋谱,还是在书房中的忐忑和受打击惹得鹰主失笑,甚至是早上神情落寞让刘佳嬷嬷她们替自己做了这一身粉红装扮,在这府里只要那位鹰主想要知道,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像是又回到了黑色三角洲一样,几乎把所有的反应都思虑到了,方方面面将自己该做的事情精致到了每一分每一秒。
可在黑色三角洲,她身后有一整个团队为她做数据分析,让她精准定位所有意外,在这里,她却算不准那位鹰主的神秘莫测。
目前他看起来好像少言寡语人又冷淡,时不时却又兴致起来做些随性肆意的事情,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贵族,可她的直觉不会骗人,那种被人看得如芒在背,如同时刻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觉不会错。
只这一早上她就感觉比昨天一天都要累,从身体到内心都几近虚脱,可那又怎样呢?
不管在哪个世界,她看似飘渺无依,却仍愿意为哪怕一丝牵挂卖命,上辈子是为了国家,这辈子是为了自己。
即便佟恒仁夫妇死掉了,可她渴望的亲情还有唯一那么一点点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她这人从来都不信命,她只相信事在人为。
“姑娘,余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您下午也要进学,您先用点午膳,再歇个晌儿可好?”芳巧的声音从门外轻声响起,影影绰绰如同风中低语,把佟殊兰飞到天边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就在佟殊兰用着午膳的时候,余海也正伺候着鹰主用膳。
“爷,以后佟家大姑娘那里……”余海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意思,虽然他并未反驳义父一说。
“以后府里没有佟大姑娘,只有养在府里的那拉氏分支嫡女,你去安排。”鹰主咽下一筷子白玉笋肉,淡淡吩咐道。
“喳,奴才明白了。”余海低着头心下一颤,声音却平静应诺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是六点见哈,感觉0点总赶不及,就先暂时固定到6点吧。
第21章南风居
盛京是大清重地,虽说是在关外,可物价并不算低,就算是最便宜的黑烟炭也得三个铜板一箩筐。
叶赫那拉府的小丫头们一个月月例才三十个铜板,混得好点儿也没一角银子,都不够烧十天半个月的。
因此这寒冬腊月的天儿里,府里不用当值的小丫头们,大都凑在一起轮流着买炭火,还能聊点闲话烤点吃的,也是个绝佳消遣。
“听说没有,在墨安院旁边南风居那位小格格,一开始住墨安院是因为南风居没收拾好,现在收拾好就搬过去了,听姑姑说南风居气派着呢,你们有谁见过没有?”
“倒是没见过,她现在日日进学,天儿冷她也不出门,只听说脾气特别好,还给扫雪的小太监们都熬了姜汤,南风居也不要奴才时刻在外头清扫,只隔一个时辰扫一次就行。”
“我见着过!”有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满脸得意看着众人眼光凑到自己身上,“前儿个姑姑派我去南风居送族老进上来的东西,除了赏钱还得了那位格格一声谢呢,惊得我差点儿没把红漆盘子给摔咯。”
“瞧你们这点子出息,不就是那拉氏分支的一个孤女么?被叶赫那拉府收留已然是福分,她谦逊着些不是该当的?要真是嚣张跋扈了,都不用主子爷收拾她,族老们都得让她走人。”有姿容不俗的小丫头越听越不乐意,小声嘟囔着。
“她就是再落魄,那也是主子,你是没见那位格格通身的气派,就是走路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你可别瞎说,叫姑姑们听到了指定饶不了你。”见过佟殊兰的小丫头不乐意地反驳,旁边好多小丫头都应和,气跑了那个嘟囔的小丫头。
“纳塔嬷嬷,你且盯着些,说说可以,可别乱嚼舌根子,咱们主子爷规矩严,眼里容不得沙子,被听到了可没饶过的机会。”身穿竹青色棉袍的中年太监带着笑看着小丫头跑掉,对着个圆润面善的嬷嬷轻声叮嘱,二人都站在角落里没叫小丫头们发现。
“朱总管放心,老奴心里有数,不过……那位格格真那么受宠?”纳塔嬷嬷是索绰罗氏出身,在府里负责采买和后院的用度,是二门上最有权势的嬷嬷,平日里总笑眯眯的,这会子眼神中却露出些精光,貌似不经意问道,“听说主子认了她做义女,这事儿准成吗?”
“我说老姐姐,不该问的别问,你当年为何入府咱们都清楚,可要叫奴才说,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能顺顺当当养老才是真,家族那些事儿你若是太上心,可不一定有好局面。”朱总管轻笑了一声,声音越发低下去,好心说了这几句,拿着自己该拿的东西慢慢悠悠走远了。
“不该问的别问……”纳塔嬷嬷轻声呢喃着,面容还是那副微笑样子,眼神中却多了不少苦涩,“这又何尝容得我选择呢?”
“干爹,您回来了!”宝生一看见朱德顺眼神立马亮了起来,也不顾正在下着雪,赶紧跑了几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低声道,“格格刚下学,正等着这玳瑁呢。”
“毛毛糙糙的,跟你说过什么?”朱德顺笑着低骂了一句,这才在台阶上将身上的雪都落干净了,也不进去,只看着宝生欢欣跃雀保持着规矩进了屋。
朱德顺在叶赫那拉府已小四十年,也算是上一任鹰主身边比较得力的奴才,可在上任鹰主去世后,他就急流勇退去花园做了个总管,即便后来新主子入府,他也没巴巴凑上去,仍日复一日鸟悄做着自己的差事。
若不是为了宝生,他定是不肯出头的,主子身边是非太多。
可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总得为干儿子找个好去处,当初用了老关系送宝生到佟殊兰身边,他就知道余海会注意到。
果不其然这姑娘在府里站稳脚跟换了大院子后,余海就直接把他请了出来做这南风居的大总管。
朱德顺知道这个小主子是个有本事的,一个孤女,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摸清了南风居乃至府里的局势,从未有过一分不妥当,整个叶赫那拉府前后左右四进宅子,就没几个能说出她不好来的。
看着好像是菩萨性子,却没一个人敢小瞧了她,不动声色就将没眼色的扔出府去,叫人亲近之余也不敢忘了本分。
要是再大上几岁,说不准将来的叶赫那拉府主母都要没地方站。
他年纪虽大,也不是不愿意往上爬,既然主子给力,他就愿意替主子分忧,为了自己多少且不说,总得保证朱宝生能在这位小主子身边站稳才是。
屋内芳巧带着新来的芳悦正安静伺候着,身穿牙白色旗装的绝丽小主子正趴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书。
“主子,这是您要的玳瑁,朱总管给您拿了三种过来,上中下品质都有。”宝生低眉顺眼放下东西,半点不曾乱看,声音轻快却规矩地汇报着。
自打朱德顺来了以后,他比以前活泛了些,说话也没那么过分小心翼翼了,却仍然非常规矩。
本就是乖巧伶俐的人儿,眼下除了芳巧和芳菲,就属他最受佟殊兰重用,那几个同来的小丫头连佟殊兰的边儿都摸不着。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晚膳再叫我。”佟殊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软声吩咐,头都没抬。
芳巧芳悦和宝生都麻利安静地退了下去,伺候这位主子的奴才们大都不过一个多月,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听话那主子就特别好说话,不听话的也没机会再听主子说话。
佟殊兰背完了明日要检查的内容,才放下书揉了揉额头,翻身爬起来盘腿坐在了软榻上,拿着铜制、金质和玉质的好几种玳瑁仔细观察,明日那位变态的佟佳嬷嬷要检查。
看着形状大同小异的玳瑁,她突然就有些走起神来。
自上次见到鹰主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又两天,明日就是腊八了,她再未被召唤过,身份地位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来到清朝,她的要求一直都不高,北上宁古塔的时候,她只想着能过平淡小康的日子就够了。
从聚居地逃上山时,她的愿望是只要活着,不管怎么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