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明明才比我大一岁!就算……哼!”佟殊惠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比原来懂事了许多,虽然没见到有人,可她还是及时停下了话头,鼓着腮帮子轻哼一声,甩着枯黄的小包包头就跑了。
佟殊兰眼神中流露出笑意,随即地垂下眼眸像是专心捧雪,遮盖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忧思和沉重。
作为经常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特情后勤,她是能感觉到危机的,她连空间这种神奇的事情都遇上了,在几次避开杀机后,她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家人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安全,她心口总是时不时就惊悸,这并非好兆头。
可目前来看,除了那一路盯梢的几个人,并没有任何不妥,她也就不想告诉佟恒仁他们,说了只是徒增全家忐忑罢了。
而这盯梢的四人,她在不动声色间,早已反复试探过,对方没有杀意,只不知道在观察什么,也许是佟恒仁一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反正问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毫无头绪。
盛了大半桶雪,佟殊兰提着桶回了屋里,月娘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地给扫了,也从窗户上接了些雪,粗粗将炕和桌子擦了一遍。
那炕上有些破旧的被褥,他们并没有条件清洗,就算是洗了,也没办法晾干,只能尽量拍打过后,整体地铺在了炕上。
这屋里是特别简陋的万字炕,那灶眼儿照样是在屋门口,只是灶上并没有锅。
佟殊兰叹了口气,放下木桶,出门去了屋后,找到佟殊惠,跟她一起捡了些柴火,还弄了点枯草。
等回到屋里后,他们发现了最大的问题——没有火源。
“我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家像是有人住的,不如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去借个火折子?”月娘比较仔细,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个屋子窗户上的纸是完整的,窗边上还有些丝瓜瓤,一看就是有人烟的。
“可是现在屋里太冷了,咱们现在干活儿还不觉得,真要是坐上几个时辰,怕是都得生病。”佟殊兰思忖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露着好大破洞的窗户,咬咬牙,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要做什么?”佟恒仁见她脱衣服,赶忙偏过身子不自在地问。
虽说是自家女儿的身体,可从小都是月娘和丫鬟伺候,他并不跟女儿常接触,到底礼数上是男女有别。
“得把窗户堵住,不然晚上睡着了,也会生病。”佟殊兰没说外头有人盯着的事儿,只简单回答了一句。
“你快把衣服穿上,要脱也是脱额娘的。”月娘知道她要做什么,赶紧制止后,替她仔细扣上了扣子,就要脱自己衣服。
“还是我来吧,你们娘仨身子骨弱,我好歹是个男人,阳气壮。”佟恒仁率先将自己里头的夹袄脱了下来,跟月娘一起用木条固定在了窗户上。
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佟殊兰却松了口气,不动声色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镁棒和万能刀。
他们做后勤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在荒郊野外逃窜,这些生存工具,她空间里都是齐全的。
佟恒仁坐在一旁,月娘揽着佟殊惠,目瞪口呆地看着佟殊兰用刀子刮下了一点银色粉末在她捡回来的枯草上,然后用刀子摩擦了几下那银色棒子,就很快点着了火。
虽然不可置信,但他们谁都没有问什么。
佟恒仁和月娘都觉得,佟殊兰说自己是一抹孤魂,可她有太多神奇之处,更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仙,不管她有何惊奇之处,他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给她添麻烦。
佟殊惠虽然好奇,可早就被月娘叮嘱过,她也害怕如果自己问多了,这个神奇的姐姐就会消失,特别懂事地闭紧了嘴巴。
佟殊兰将捡回来的枯枝填进灶眼后,转过头就看见一家三口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镁棒和万能刀,她眼神中闪过笑意,翻手就让这两样东西消失在手上,没有跟他们解释。
她的来历太过于复杂,跟他们解释镁燃点的问题,他们也听不懂,索性保持神秘更好,也能让他们对自己能护住全家人更有信心。
远处盯梢的人并未发现他们是怎么燃气火来的,可对佟恒仁一家人身无长物是了解的,蓦然看到烟囱冒烟,都有几分面面相觑。
“这要汇报吗?”其中一个长脸瘦削的男子问自己的伙伴。
“当然,事无巨细都要报上去,该不该让主子知道,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儿。”那冷漠脸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长脸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册子记了几笔。
“砰砰砰!”
一家人刚烤了会儿火,分食了一块在佟恒仁三人看来同样神奇的压缩饼,正在等着在灶边上的雪水化了好洗刷下水桶和几个破碗,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你们是新分配过来的流人?”等佟恒仁一打开门,不等他打招呼,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粗壮中年男子大声问。
“我们是,请问这位爷您是?”佟恒仁点点头,虽然因为开门被冻得抖了抖,却没有招呼着男人进门。
“我是梅勒大人的奴才赵卯生,这是你们家这个月的补给,有啥问题找你们隔壁的富察文奇,他酉时过后就回来。你们明天记得卯时前就得到地头集合,要是去晚了,梅勒大人可是会打人的。”那赵卯生直接将两个并不算太大的麻袋扔在了他们门口,说完也不等佟恒仁回答就走了。
“这才月初,这两袋子粮食,哪儿够咱们四个人一个月的嚼用啊?”月娘赶紧帮着把粮食搬进来,看着也就最多十斤的粮食有些发愁。
“等那位富察先生回来,问问再说吧。”佟恒仁也愁得慌,虽然佟殊兰没有说过她还有多少吃的,可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地往外拿吃食,他也不想全靠佟殊兰,怕妻女跟着担心,倒是先安慰了她几句。
佟殊兰明白佟恒仁的意思,实际上她储存的压缩饼干也就还剩四袋,若非实在是到了绝境,她是不准备往外拿的,她是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动。
等到他们喝上了温热的水,天也黑下来了,佟殊兰看了眼怀表,已差不多到了酉时。
这种时候她们几个女人是不好出面的,所以她跟佟恒仁说了时间,佟恒仁用月娘从里衣下摆撕下来的布条擦洗了一下,收拾齐整了才揣着手出了门。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佟恒仁才抖抖索索地抱着个破陶罐回来,进门一边跺着脚一边往灶边凑,脸色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特别难看。
“怎么样?他们怎么解决饮食的问题?”月娘给佟恒仁端过半碗水,柔和地问。
“那位富察先生据说曾经跟我差不多样子,可他现在……估摸着也就殊惠那么瘦。听他说,吃饱是不用想的,能否吃上饭,要看那位梅勒大人的心情。”佟恒仁越说脸色越差。
“而那位梅勒大人最是贪财好色,还脾气特别差,听说已经折磨死了不知道多少流人。”听了佟恒仁的话,月娘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咱们的危险是落在了这里?这……还有活路吗?”月娘坐在炕沿上呢喃,虽然烧着灶,那万字炕还算是暖和,可她心里却冰凉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这边非流人的老百姓,按照身份地位,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阿哈即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满人,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战时为兵,休时为民。
苦难的日子也就还有两三章哈,很快就被捡回去了。
男主没能出来打酱油,下一章~
最多再打两章酱油~
这篇文比较慢热哈~
第10章带走
“额娘别担心,还有我和殊惠呢,我会想办法去看看那位梅勒大人是什么情况的,若有必要我会想办法,你们只消撑过……最多三天即可。”佟殊兰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沉着安慰三个又惶恐起来的人。
其实以佟殊兰的本事,她只需要一天就可以,但就怕有突发情况,她得提前打出宽裕时间来。
“月娘你明日出门前,再抹些炉灰吧,还有为夫在呢。”佟恒仁见月娘摇摇欲坠的样子,也跟着安慰她,实际上他对能否撑过三天一点信心都没有,心底也满是绝望,可他不能让家人跟着担心。
只有佟殊惠对佟殊兰特别有信心,见她面上沉稳冷静,到底比两个大人安心了许多。
所以这天夜里,累了许久又好不容易算是安稳下来的佟殊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佟殊兰也照常进入了浅眠当中。
这里条件简陋,他们并没有能力马上改善,被褥也只有一个,所以一家人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半梦半醒之间,佟殊兰感觉到了月娘的颤抖,也听到了她压抑地哭声,还有佟恒仁低声的劝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娘的哭声导致,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重了,可她没醒过来继续说什么,只内心叹了口气,安静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身边一有动静,她很快就跟着醒了过来。
“这才寅时,额娘起来做饭,你再睡会儿。”见佟殊兰跟着醒过来,月娘轻声道,黑暗中虽然看不见月娘红肿的双眼,却能听得出她鼻子都哭到不透气。
“没事儿,我休息好了,我帮额娘。”佟殊兰全当不知月娘的悲伤,带着笑意开口道,“这可是咱们家来到宁古塔做得第一顿饭呢,以后你和阿玛累了,我来做饭。”
还有以后吗?月娘在黑暗中勉强笑了笑,摸索着去拿粮食。
那赵卯生给的粮食都还是带着麸子地粗粮,若是去掉麸子,最多也就五斤的量,所以月娘并没有分开,等佟殊兰将闷住的火挑开,让火燃烧起来以后,拿出那位富察先生送他们的陶罐,开始煮粥。
等她们俩做好饭,佟恒仁和佟殊惠都跟着醒过来了,他们也没有怎么收拾,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家人吃过饭后出了门。
昨天佟恒仁已经问过荒地那边怎么走,他和月娘先把佟殊兰和佟殊惠送到了离荒地还有些距离的下厨,也就是在一处避风下坡的两三座破房子里,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去荒地报到。
她们到的时候,厨房已经烧上火了,虽然还没开始做饭,但是房子里确实暖和的。
佟殊惠有些怕生,只抓着佟殊兰的衣摆跟着她,佟殊兰情商高,没几句话就跟几个虽然沉默,却看起来面善的大娘聊了起来。
情况比佟殊兰想得要好一些,同在那位梅勒大人手下干活,流人们没有心情和时间勾心斗角,一个个都瘦削的厉害,脸色也是蜡黄的,都还算友善,虽然她们俩年龄不是最小的,可也照顾她们,让他们去烧火。
毕竟若是流人们再不互相照料,怕是哪个都活不下去,对于很多在这里娶妻生子的流人来说,后代是他们的希望,都是值得被照料的。
她们所在的这个屋里是给流人们做饭的,隔壁是给那些旗丁的阿哈,也就是看守流人的奴隶,阿哈们吃的要好一些,做饭的也都是比较得脸的流人。
因为几个大娘婶子的照顾,佟殊兰和佟殊惠很快完成了任务,也得到了跟着被称之为宋婶子的壮硕女流人一起去荒地那边送饭的资格。
送完饭以后,她和佟殊惠就没别的事情了,小孩子们一般都能回家休息,她打算帮佟恒仁他们干活儿,也好观察下那位梅勒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第一天算是圆满解决了怎么去荒地的任务,佟殊兰倒是难得放松了几分,连佟殊惠都因为一上午都不冷,被冻出红印子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只是他们的这份放松,等到了荒地,很快就消失了。
“赵先生,请问今天前来报到的佟恒仁夫妻是不在这里干活儿吗?”到了地头,在那位宋婶子给流人们放饭的功夫,佟殊兰就已经迅速找了一圈,并未找到佟恒仁和月娘,她赶紧拉着佟殊惠去找赵卯生。
“你阿玛和额娘……被梅勒大人带走了。”赵卯生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对着两个孩子声音倒是不像昨天那般粗鲁。
“您……您可知道为什么?”佟殊兰心里像是被一把钳子狠狠拧住,她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卯生摇了摇头,见佟殊兰姐妹两个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佟殊惠都快哭出来了,瞧了眼四周,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额娘倒是比这地里干活儿的女人健康些。”
佟殊兰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就是说那梅勒大人看上了月娘。
“多谢赵先生,可否请您告知梅勒大人的府邸何在?我与妹妹想去那边门口等着。”佟殊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迅速做出了仓惶无助的表情,特别小声地问。
“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等不到的。”赵卯生叹了口气,他伺候那位梅勒大人都快十年了,带着夫婿进了梅勒府的夫妻,就没有一个出来过。
“可是……”佟殊兰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努力咬住了下唇,才颤抖着坚持,“我还是想去等等他们,哪怕是一点希望呢?求求您了!”
“就在你们住的地方再往南三里地,有好几排灰砖房子,最后头有大门的就是了。”赵卯生也知道对两个年幼的女孩儿来说,父母若是没了,怕是很难活下去,他没有太多恻隐之心,可给她们一点希望还是可以的,“记得可别惊扰了里头的人,不然你们怕是活不到今天日落。”
“多谢您!”佟殊兰给赵卯生深深鞠了一躬,抹着眼泪转身拉着妹妹踉跄着往回走。
“姐姐,阿玛和额娘……还活着吗?”佟殊惠死死憋住自己的嚎啕,哽咽着问。
“只要咱们去的时候他们还活着,我就能救他们出来!”周围没人后,佟殊兰脸上恢复了冷静和淡漠,她拉着佟殊惠往前走,“你需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惊动任何人,你要是能做到就跟我一起去,做不到你就回去等。”
“我要跟你一起!我保证听话!”佟殊惠紧紧回握住佟殊兰的手,哭着保证。
“好,你要不听话,我就救不出额娘和阿玛,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忍住。”佟殊兰知道这会儿佟殊惠怕是已经吓到胆子都要破了,也不敢留下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