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纵表现的很好。接下来,就看我的了。
萧行掏出锦帕一点点擦拭她的指节,眸眼含笑,顷刻间流露出的美,令士子楼很快静了下来。
宴会开场,萧行举杯,对面文雅一身儒者气度的景厌也跟着举杯。
所谓德高望重,尽是十年如一日在文坛积累的好名声,好人缘。
景厌此人,年轻时候惊才绝艳,及至迈入中年更致力于培养新秀,他有教无类,受众人敬重吹捧,偏偏看淡名利,无欲无求,像不存在弱点的圣人。
可就是这样的圣人,差点逼着她们跳进坑里再也爬不出来。
大儒景厌气定神闲,眼神带着一贯的慈爱:萧郡主,枉你贵为皇家郡主却识人不清,国有妖孽,动荡将生。凛春侯才华横溢,无奈天妒英才教妖邪钻了空子。
眼前这人,一不能文,二不能武,说是痴傻亦不为过,老夫不惧权贵愿为文坛发声,若你说她并非妖邪,可能证明一二?
淮纵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按住了萧行的手,她笑:老人家说话太不中听了,说谁痴傻呢?诸位看我像是痴傻之人么?
她慢悠悠晃着酒杯:阿行说得对,我只是病了,你们在场之人,哪个没有生过病呢?
士子楼漫起低微的私语声。
生病总有好的那日,可你呢?景厌扬起冰冷嘲讽的弧度:莫要再欺蒙世人了!
你不信,是因为你孤陋寡闻,但总有人信。淮纵捧着酒杯做做样子不肯饮,她怕她醉了,见识不到阿行痛打落水狗的场面。
思绪转开,她放下酒盏:阿行,这个老头子冥顽不灵,你来。
萧行点点头,姣好的容颜,温柔的嗓音,说出口的话却如当头棒喝给人致命一击!
欺蒙世人的到底是谁呢?景厌,景前辈,荀国景家遗弃在外的私生子,十六岁踏足鸾国,先后拜了十二位名师,本郡主只问你一句,你读圣贤书,报效的是哪位君王?
最初的惊诧后,景厌从从容容地仰头饮了杯酒:萧郡主编排的这故事,可不够精彩啊。
精彩?比不得景前辈活得精彩。
萧行扬手,长卷沿着地面铺展开:庆衍三年,你暗害边关粮草官,一把火烧完了战前粮草。
庆衍四年,你培植亲信做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
庆衍六年,鸾城最大的销金窟建成,每年为荀国运送三万两白银。
庆衍八年,你安排细作混入各府,搜寻机密!
庆衍十二年,杨家三十二口被灭门,城防图失窃!庆衍十六年
字字泣血,罄竹难书。
所有能证明确有其事的人证、物证一股脑砸下来,砸得人心口发沉,四肢发颤。
德高望重最受人敬仰的大儒景厌,种种假面被揭露人前,铁证如山!
若非机缘巧合的缘故,棋道山想要搜集这些证据恐怕要费些时力。萧行眼皮轻抬:前辈还有话说吗?
到了这个节骨眼,面对国人的厌弃和指责,景厌还能维持与以往不变的好修养:老夫很惊奇,这些事情许多我自己都快忘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能是天要亡你吧。萧行不打算将棋道山牵连进来,她一声轻笑:难为前辈还能稳如泰山,是不打算说出幕后同谋么?
说如何,不说又如何?成王败寇,输了就是输了。景厌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五年前老夫初见你,就极为欣赏你,除却凛春侯淮纵,老夫在鸾国最为欣赏的便是你。
我越欣赏你们,就越想除去你们,嫩苗茁壮成长,迟早有一天会成为参天大树,在西山耗费八百精兵都没能要你们性命,时也,命也。
你今日设宴,我想着无非小打小闹,一个女娃娃,再有本事能翻出多大风浪?事实证明,我到底是低估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是啊,你老了。
我真的老了吗?
景厌目光混浊,在此时却流下一滴泪:你说的对,我是荀国景家人,可我已经有几十年没见过连醇山一夜花开的风景了。我想回去,哪怕就看一眼
而故国,故人,此生再也见不到了。
淮纵瞳孔猛缩,拍案而起:他要自尽,拦住他!
可惜,已经迟了。
刀柄没入血肉,他存了心不留半点余地。
血腥气随风飘荡开,士子楼鸦雀无声。那个站在文坛被无数人仰望的高大身躯倒在血泊,许多人想不明白,做大儒不好吗?
哪怕是荀国人,在鸾国饱受尊敬已经是站在塔尖的人物,为何一定要拼命回到故土呢?
人说没就没了,最后是景厌高徒顶着莫大的压力替尊师收尸。
一代文豪,死后落得被万人咒骂的凄惨下场,何必呢?
景厌一死,他身后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萧行直接将调查来的密报送出去,落得无事一身轻。
目睹了事情始末的桓决,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屋顶。
阳光照在她身上,想到萧行那日护在淮纵身前痛斥众人的画面,想到她时常坚定深情的眼神,桓决枕着胳膊喃喃自语:世间还真有真爱啊。
鲜冬族巫女一生远避情爱,她原本打算好了看一场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好戏,没想到两人生生演出了不离不弃的戏码。
淮纵当年愿意为了萧行甘愿受反噬,面对一无所有的淮纵,萧行竟也甘愿守她一辈子。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二人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复。
桓决足尖一点,遁向远处。
日光温和,趁着萧行沐浴的空当,淮纵抱着猫在院子晒太阳。眨眼两日过去,身上气质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说之前是装腔作势勉强控制来的沉稳,彼时便是从心发出来的强势自信。
她衣衫素净,唇红齿白,像天地最亮眼的一道光。
嗨,淮纵。
那人不声不响出现从半空飘落,淮纵眸光辗转,见了她忍不住嘲讽:桓决,你有病。
随你怎么说。桓决掌心捏着一枚蓝色小药丸: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帮你满足一个心愿如何?
若非晓得如今的自己功力未至全盛时期,淮纵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十六岁的淮纵,桀骜散漫,已经有了成人时的城府。
她扯了扯唇角:你害得我还不惨吗?又来做什么?
看到这粒蓝色小药丸没有?此乃生子秘药,吃下它,保你心想事成。
免了,我怕被毒死。
桓决笑得邪性:这就由不得你了。
喂!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桓决?你给我站住!
阿纵,你在喊什么?萧行沐浴过后着了月白长裙走过来,淮纵一脸生无可恋:桓决刚才趁我不备又对我下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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