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日淮纵都能看到不一样的萧行,一日比一日可爱的萧行。
可爱的东陵小郡主有一个性情阴郁不好惹的小未婚夫,说来可笑,哪里是不好惹,当时的淮纵,只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罢了。
呱呱坠地,她的身份就成了见不得光的隐秘,唯恐被人靠近,被人知晓,为侯府,为娘亲,带来灭顶之灾。
她从小被娘亲教导的极好,如今想来,最初的不规矩都是从萧行那里学来的。
人生初见,正赶上她被同龄的世家子孤立,俏丽鲜活的小郡主摇晃着小辫子从明光里走过来,一步步靠近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天真地笑起来:
你就是淮家的小侯爷呀,阿纵,你可以喊我阿行。
淮纵从娘胎生下来就一直病病弱弱,彼时被人欺负地眼眶含泪,抽抽噎噎地却固执地不肯教泪掉下来。
萧行温柔地用手抚摸过她的头顶,然后挡在她身前,像是会变脸一样,怒视那些做恶作剧的顽皮小子们:我都不嫌弃她,你们啰嗦什么?再敢欺负她,小心我打你们哦!
小小的人,板起脸来还有几分凶。
那些世家子面面相觑,怕惹恼了萧行再招来更凶巴巴的徽王爷,撒丫子跑得飞快。
眨眼,桃花树下只剩她二人。
萧行当时个头比她高那么一些,音调软软的,格外好听。
唉,你这个小可怜,他们欺负你,你哭有什么用?打他们啊。
她原本没那么委屈,被人一说,竟觉莫名羞耻,泪珠子连成线从下巴滑落,一时哽咽:打打不过。
萧行愣在那,缓了会才消化完这句话,猛然注意到小未婚夫羸弱的身板以及隐隐苍白的面色。下意识为她拭泪,半晌拧眉苦恼道:
可是阿纵,你这样子以后怎么护住我呢?爹说我以后要嫁给你,但你身板这么弱,估计连我一拳都扛不住
淮纵心想,谁说不是呢?于是哭得更卖力。还不忘提醒她:怎么?我娶了你,你还想打我不成?
哪有。
小郡主柔声哄道:哎呀,好了,别哭了,都说了不嫌弃你,你笑起来多好看啊,我哄哄你,你冲我笑一个?阿纵,你笑一笑好不好嘛~
这嗓音可真甜啊。
于是满心的阴郁孤单被驱散,四岁的淮纵舍不得教小未婚妻失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起来呆呆的,引来小女孩惊讶的赞叹:
阿纵,我喜欢看你笑,以后你不要哭了行吗?没人陪你玩,我陪你呀。我不仅能陪你一天两天,你娶了我,我就能陪你一辈子了。
一辈子啊。
淮纵眼睛里有光缓慢升腾起,认真望着明媚的小郡主,心道:好啊。
从那天起,除了侯夫人过世,人们似乎再没见过凛春小侯爷哭过,此后无论遇到何事,她都是面上带笑。
肩扛荣辱,一夜之间,脱胎换骨。
谁也不知,她究竟想了些什么。从最初的爱哭鬼,摇身一变成为逢人三分笑的小太阳,笑起来暖暖的,哪怕不笑的时候,也很好看。
也是从那天起,小小的淮纵有了人生第一个朋友她的小未婚妻。
她以后要拼命保护的姑娘。
四岁的小侯爷萌生出坚定的信念,学文习武,在众人惊叹声中一日日长成,不急不躁,一点点展露锋芒。
回忆太过漫长,而萧行带给她的温暖,她们之间的美好,三言两语,又岂能说尽呢?
从那些旧事里挣脱出来,淮纵站在那背对着萧行,仅仅一道背影,芝兰玉树,腰细腿长,清俊里透着淋漓的雅,不闪不避,任由萧行的手在她腰间不安分的闹。
被撩拨地痒痒的,说不清某人无意还是有意,那股淡淡的幽香飘过来,淮纵脊背绷紧,充满力量感的线条看得萧行一怔。
心火燎原,不声不响窜到脚底板,她指尖轻颤着,却舍不得挪开。
于是面上神情看起来更加散漫,轻哼道:你还没说她对你做了什么呢?
沉默被打破,随着她开口,淮纵刻意忽略过身体生起的异样,蔺妃不知羞耻地引诱她,那些话,她可不敢说给萧行听。
而淮纵一开始与她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教她生闷气。
为那样的人生气,不值。
想了想,凛春侯足尖轻转,身子面对她,两人的视线恰好撞在一处,她笑了笑,嗓音清醇悦耳,尾音里藏着小勾子,清清雅雅地逗弄萧行:就这么舍不得我吃亏啊?
萧行眨眨眼,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心潮翻涌,心跳加速,既羞又恼:你背过身去,不准看我。
这又是为何?淮纵隐约知道为何,可她就想逗逗萧行。
单薄的里衣绣着精美的紫藤,小花盛开在她的衣领,好看的不像话。
落在萧郡主眼里,这就是活生生的斯文败类。
淮纵向来爱怼她,这会竟还敢调戏她。萧行没好气地嗔道:我的人,看看又怎样?
纯情的小侯爷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白嫩的小脸已经染了层绯红。
艳若朝霞,桃红都比之不及的美。
见她如此,萧行这才意识到玩笑开大了。
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空中悄悄发酵,这感觉来得太突然,令两人生出三分不适,六分紧张,还剩那么一分微妙的期待。
萧行期待淮纵能在此时做点什么,哪怕,碰一碰她的指尖也好。
让她知道,她不是一厢情愿。
念头闪过,她大着胆子直视淮纵:你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
淮纵喉咙微动,咽下那些教人心慌的津液,聪明如她,很快答道:记得。
距离三月期限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七天。
七天过后,她得给萧行一个满意的交代,合理的解释。
能逃避的时间,不多了。
见她一动不动,萧行上前半步,状若无意地用指腹擦过她的锁骨,淮纵身子轻颤,整个人恍惚被仙法定住萧行要做什么?
萧行饱满水润的红唇微抿,问道:冷吗?
不、不冷。
淮纵被她看得口干舌燥,偏脚下生根地杵在那。
貌美如花的萧郡主倏尔蹙眉:可我为何觉得你冷?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轻轻贴过去,矜持地抱了抱她的小侯爷,问:现在呢?
淮纵指缝里浸满细薄的汗,心底却满足地喟叹一声:冷,阿行再抱抱。
得到这样的回应,萧行轻轻浅浅地笑了,怀抱一触即分。
她得逞地望着淮纵,望着她眼底燃起来的小簇小簇的火苗,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有着寻常时候如何也见不到的热烈失控。
仅仅望着淮纵这双眼,萧行就敢相信,这人爱她。
这世间,再没有两情相悦教人心折了。
她坏笑勾唇:想什么呢?美得你。
佳人退去,只予了淮纵一片衣角。
柔软的衣袖从掌心拂过,如同萧行化作绿豆大的小仙子在她心上跳了一场舞。
舞姿惊人,情潮暗涌。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命了。
挺身抬腿,淮纵面色难掩古怪,怅然扶额,如何也没想到,会有被萧行撩到腿软的一天。
那人可真坏啊。
那人可真好啊。
凛春侯呲牙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