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一转头,发现上午在大巴上给他画小乌龟的少年也没有过去,一样和他疏离地站在人群之外,好像一堆草莓里混进了两粒樱桃。
见白散终于发现了自己,邵年松口气,上前搭话。
面对白散时,他会不自觉放轻松,感觉很亲近,没有压力,那些思虑的、难眠的、难平的事都能说出口。
“你不喜欢Epoch吗?”
突然听到邵年这样问,白散愣了一愣,下意识抬眼望向人群。
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有多少人,他总是能够清晰地找出江岸,并一眼看到他。
这个技能点,和不管何时何地都能从小口袋掏出奶糖,对他来说,都是一想到,就会笑出来的事情。
没等白散回答,或许也不需要他回答,少年径自说了下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Epoch。那时我还在上学,高一,为了逃课,参加一位老教授的讲座,Epoch也在场,距离我很远,我并不认识他。可能是我穿着校服太明显了,那个教授叫我问题,我当时还太小,特别紧张,根本答不上来,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地咳嗽,停不下,越咳嗽越厉害。那里所有人都麻木地坐着,一动不动,我永远忘记不了,只有Epoch看到了我,他接了一杯温水递给我,在我手上了按一会儿穴位,我很快缓过来。他、他的手掌很温暖,他很好,我很喜欢他,我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白散静静听他说完,忽然有些想笑。
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即意识到,自己这种沉默是很奇怪的,在此时分为不恰当,也最不礼貌。
半晌,他从外设包里翻出一罐泡泡糖,倒给邵年几粒,缓解下气氛。自己倒了五粒嚼着,鼓着脸颊,吹起一个很大的甜橙味泡泡。
“……我知道。”
邵年跟他嚼着一样的甜甜的泡泡糖,心情却好像还是很糟糕。
“你不知道,你不懂我有多喜欢他,也对自己有多绝望。”
白散的目光落到地上的一块小石子上,连踢一踢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他轻声安慰着他。
“没关系的,没关系。”
等易天成功安抚完焦教练,被黑着脸的焦教练赶走的时候,江岸也刚好应付完精力旺盛的青训生们。
一同进了基地,准备吃过晚饭,直接休息,第二天再正式训练。
“可以啊小太阳,脸这么嫩,”易天勾着白散的肩膀走进餐厅,“亏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典型的青春期少年,满脸青春的痕迹,准备给你推荐推荐祛痘产品呢。”
小太阳是白散之前的id-sun的衍变,见面后,易天时不时打趣几句。
白散回以易大侠,并且感谢他很有修养地没有当面拆穿之前互相吹牛时,白散说自己一米八,实际一米六的谎话。
看破不说破,这点和江岸很像了,虽然也可能两年前发生的事,现在早就忘了。
白散坐在江岸旁边,也不能这么说,餐位是自己选择的,在白散落座后,江岸走过来,自然地在他身边。
同时江岸抬手加了一份甜点,“草莓班戟。”
话音一落,易天正好举起茶杯,跟江岸以茶代酒寒暄一番,落坐时凑近白散,挤眉弄眼,“你的梦想来了。”
白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牵强的笑,拿起西瓜汁跟他的美年达轻轻碰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对,从几天前江岸从他面前径直走过,没有眼神的交流,仿佛是空气一般开始。
尽管那只是江岸要先去前面放东西,马上便回来。
这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是他想太多,是他太敏感,是他太在意他了。
在躲进外套那一瞬间里,他的精力好像全部消耗殆尽,情绪逐渐失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Epoch……”
邵年慢吞吞地走了过来,到桌前,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坐在你旁边么?”
胡萝卜炖排骨里的胡萝卜有点硬了,白散看过一眼低下头,望着盘子上的商标,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餐厅里的人不多,但是吵,两队聚在一起,谁也不服谁,吃个土豆都要抢来抢去,他们这桌算是难得的清静了。
江岸没说话,白散皱着眉咽下味道怪怪的胡萝卜,借着夹圆萝卜,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正放下茶杯的江岸,一秒收回来,垂着脑袋专心吃饭,丝毫不被外物所干扰。
他支起筷子戳了戳圆萝卜,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口感,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些正常的饭菜了,平时都是小零食。
为什么会那么喜欢吃小零食?他夹起豆腐干,小小地咬了一口,陷入思考。
餐厅里很吵,易天吃着吃着被队员叫去评理了,两方对阵,所以更吵。
被轻轻落在玻璃桌上的白瓷茶杯,发出一声冰冷的轻响。
静了一会儿,他听见江岸低低“嗯”了一声。
圆萝卜很好吃。
白散仰起头,喝了一大口西瓜汁,悬在餐厅顶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有重影,光迹细碎,星星点点。
在他放下西瓜汁的同时,江岸侧目嘱咐,“晚上了,少喝冷饮。”
白散拿着西瓜汁的手一顿,缓缓挪了下来,垂到桌子下。他耷拉着脑袋,呆呆地盯着米白色桌布上的暗纹,过了好一会儿,乖乖地点了点头。
草莓班干做好了,小小一份,距离白散的位置很近。
他抿抿唇,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一眼江岸,正慢条斯理吃蔬菜沙拉。
按理说,一个人在专注做某件事时是不会注意到旁边的事物的,就比如白散做题,他眼中只有那道题,心里想的也是该怎样解,并不会分神留意到旁边的尺子,橡皮。
所以,如果他在江岸专心吃饭时,偷偷叉走一点点草莓班干,江岸也是不会注意到的。
这样想着,白散几次深呼吸,鼓起勇气,轻轻地拿起小叉子,对准草莓班干伸了过去。
他一边留意着身边,稍有不对就收回来。江岸夹了一个小番茄,目光落在手边的合训安排表上,认真翻阅。
很好。
白散稍稍松了一口气。
转眼,邵年也正对草莓班干,抬起胳膊要切下一小块。
白散面不改色,默默缩回了伸向草莓班干的小手手。
伸出叉子却不拿点什么回来,太奇怪了,他转而叉了一块看起来就很难吃的烧茄子。
口感粘腻。
白散望着空空的只留下一抹茄子酱汁的餐盘,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更喜欢吃小零食,因为爸爸妈妈太宠溺他了。
“吃得这么快?”
易天回来的时候,白散已经吃掉了两块圆萝卜,一块茄子,三根豆角,一颗小番茄,一块胡萝卜,一块红椒,两块红薯。
过去不喜欢吃的,餐桌上有的,除了有些距离远,都尝试了一遍。
他朝易天吐了吐舌头,声音有点哑,“是你太慢,菜都凉了。”
说完,他咽下一小块山药。
肚子里很胀,除了食物,仿佛还有什么东西鼓成一团,一个劲儿闹腾着。
正在和kik教练交谈的江岸忽然没了声,抬掌示意kik教练稍等一下,倒杯热水,放到白散手边,kik教练直接看傻眼了。
随后江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刚才的话题,调整训练方案。
白散看着手边的热水,咽咽喉咙,晃了神。
那种感觉突如其来,恶心,发晕,食物不断往上涌。他在吐到餐厅里之前,迅速推开易天,跑进洗手间。
吃掉食物的过程很难受,吐掉食物的过程依旧难受。
白散跌坐在隔间里,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的时候,听到了江岸叩门的声音,他断断续续地,小声说。
“没事,我还好,就是弄到了衣服上,有点脏……江先生,你可以帮我叫易天过来么?”
白散在抗拒他的接近。
隔一扇单薄的门板,江岸站在卫生间里,此刻,清晰意识到这件事。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面上不见丝毫情绪,声音依旧平静有力。
“好。”
随后,他转身走出卫生间,微抬下颌,示意等在门口神情关切的kik队长进去。
问题出在哪里?
他走在路上,去拿白散的行李箱,方便等下他需要换洗衣服的时候,一直在沉思。
从突发事件,白散发现他是Epoch开始。
最近的变化发生在他回基地,遇到白散的钥匙落在训练室那天。
进餐厅前,行李统一放在一楼大厅。
倒时,江岸遇到了和白散关系比较好的青训生,解罢,机器人。
他们坐在休息椅上,旁边是白散的行李箱和外设包,仿佛在守着似的。见到江岸过去,立马站起来问了好。
江岸颔首,说明来意,“我帮白散来取行李箱和外设包。”
“啊?”解罢有点犹豫,抱着白散的外设包,和白散方才在车上的姿势一模一样,“白、白散呢?他不不,不、不能自己过、过来,拿、拿了吗?”
“他身边不舒服。”
江岸解释过这一句,结果机器人推来的行李箱,解罢看看机器人,纠结了一会儿,最终把外设包给递了过来。
外设包刚拎在手上,江岸便察觉不对,他没问没说,唇边始终挂着淡笑,向两人道谢。
转身瞬间,捏了捏白散鼓鼓囊囊的外设包。
果不其然。
满满一包的小零食。
走出两步,他脚步一顿,转身回去,叫住了二人。
“白散最近的零食量大吗?”
“可可、可大了!”解罢猛地点头。
江岸微颔首,舒开的眉头再次蹙紧。
“还有小蛋糕草莓挞拿破仑这类甜品,”机器人在一旁补充,“昨天早晨一份覆盆子挞,上午一盒巧克力酥,中午一块芝士蛋糕,下午两袋奶糖,晚上一份姜撞奶,三枚蛋挞,一块栗子蛋糕。”
江岸还没说什么,解罢已经被惊呆了,他只知道白散随时随地都能掏出小零食,时不时就在吃甜食,或者要去吃甜食。
完全没有想到,白散每天吃的零食居然有这么多。
他瞪大了眼,不可思议,“这么吃、吃下,去没没00、没问题?他怎么会,这这、这,这么喜欢吃、吃吃,甜食啊?”
机器人耸了耸肩,很难理解。
拎着一包的小零食,江岸沉默几秒,目光侧过解罢的肩,落在遥远处。
“因为吃甜食会开心。”
解罢和机器人依旧有些难以理解,难道不吃就会不开心,很难过么……
江岸没再多说,他颔首离开。
白散的变化是从哪里开始的,因为听到什么传言,又或者被人误导了吗,江岸穿过光线昏暗的长廊,一级级走上楼梯。
他已经过了遇到不明白的事会开口去问为什么的年纪。
青训生统一住在三楼,两人一间,他在白散的房间前等待,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计算着大概再有十分钟,kik队长就会带着白散上来洗漱,休息。
他把行李箱和外设包放在房间门口,到窗边,推开一半窗,拿出烟盒点了支烟,擎在指间,静静看灰色烟雾一丝一缕漫散开来,缓缓升到高空,无声消弭。
在于他回到基地,和白散说话前走过的那段路。
江岸闭着眼,当时的场面浮现脑海,他一次次回忆着。
突然打过来的秘书发现标书有纰漏的电话,公文包里第二天招标要用到的千页重要材料,很安静的走廊,缩在墙边像小蘑菇似的小朋友。
短短几分钟里,他回忆起他走过的那段路,每落下一步,越靠近小朋友,他的眼睛越是笑得好看。
江岸没办法形容那种感觉,只是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要见白散,他有一百种理由。
有时候,他会觉得白散像浓郁夏日里,生长在庭院里的一丛丛淡粉色玫瑰花,它们枝叶扶疏,大朵大朵的花裹着日光,被照得透明,柔软,灿烂。
他想用自己所有的时间去慢慢照料。
一生从此开始,缓缓结束。
“哎呦,我刚才就跟你说了,”易天扶着白散上了楼梯,一路喋喋不休,“少吃点,少吃点,又不是有了这顿没下顿……”
白散微微用力握紧楼梯扶手,面色苍白,一晃神的时间,手心冒出一层冷汗,他胳膊抵在肚子上,声音闷闷的叫了一声。
“易天。”
易天一噤声,举白旗,“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不舒服,我不说了就是。”
过楼梯转角,白散便看见站在走廊里的江岸,他抿了抿唇,微微垂下目光,攥得些许发白的指端更加用力。
“哎!我刚说先把你送回房间,再下次给你拿行李呢,看来还是Epoch厉害,料事如神,提前给你拿上来了。”易天笑着说。
白散没接话,他沉默着一路走过去,在确认了自己的房间号就是江岸身侧那间时,也表现得落落大方,毫不在意。
他接过行李箱和外设包,向江岸道谢,拿钥匙开锁进门,却见到江岸也跟在身后进来时有些愣,和不自然地拒绝。
“……我要休息了。”
江岸注视着他,点头,“我也是。”
说完,却并不离开。
白散有点生气,他也知道这没什么好气的,只是心里憋成了一大团,像个气球一样。他说不出来,它在心里,他连碰都碰不到,一时的忽略,转移注意力,去吃小蛋糕打一局游戏,都只是暂时遗忘,并非解决。
再次回来时,它依旧横在那里,影响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我的房间。”白散微微提高声音,很认真地说。
“那个,”易天凑过来,慢吞吞地插了句话,“安排住宿时,你和Epoch是一间。”
白散垂着脑袋眨了眨眼,几秒钟已经消化这件事,他抬起眼,望着江岸摇了摇头。
“我不想和你住在一起。”
江岸面上没有表情,眼中也看不出一丝情绪,“这是早就定下的。”
也就是说不能改变,无论他是否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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