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样的心理不好,就像一块石头挡在路中间,每次他都选择从旁边绕过,而不是想着去移开。
其实哪怕现在,看到小奶狗,他会觉得惊讶,会喜欢,但也只是这样了。
“你的朋友把它暂时放在多久阿?”白散一分钟前的怂样眨眼间消失。
他搬来一个小凳子,选择站在上面拆纸箱,把跟随小奶狗同时寄过来的宠物用品取出来,拆开一层又一层的泡泡膜。
而照顾小奶狗这个艰巨的任务,则交给江岸。
小奶狗还太小了,一出来叫个不停,或许是饿了。
江岸从纸箱里去取出一包奶粉,冲开,又拿一个早上剩下的小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泡在奶碗里,放到小狗面前。
“不确定。”江岸侧身看了一眼白散,他弯过腰取东西,声音闷闷的,小小一只好像要掉进纸箱里。
江岸顿了顿,补充,“也许一周,也许更长。”
小奶狗的去留,主要看白散是否喜欢,如果能够接受,想把小奶狗留下来,皆大欢喜。
如果不喜欢,三个月内,他随时可以还回去,这点早在把小白狗接回来前,便和那位交情尚浅的朋友沟通好。
白散闷闷地“哦”了一声,在纸箱深处摸了半天,丢出来一个小奶狗的玩具布偶。
回头时,他余光看着吃得满脸的小奶狗,和在小奶狗旁的江岸,表情有点嫌弃但又无可奈何,他抿抿嘴角,转过身垂着脑袋,弯着眉眼。
所幸小奶狗也还小,饿了就叫,吃饱了就睡,不闹腾。
它有自己的小窝,吃完,蹦蹦跳跳扑进去,不一会儿睡着。
白散和江岸依旧是平平静静的生活,它的到来并没有改变什么,非要说的话,也就是它到来这天夜晚,下了一场雪。
不大,薄薄一层,但也够已经在家里闷了好久的白散去玩了。
“一定要戴手套,玩一会儿就回来,冰箱里有姜,觉得冷的话自己熬姜汤喝,对了,热水也要多喝。”
白散觉得江先生越来越像江老头。
他都快把自己裹成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了,江岸还是觉得不够,又给他系条毛绒绒的围脖,戴上了顶部有个红色小揪揪的帽子,和黑衣人才会戴的蒙面口罩,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眨阿眨。
江先生看着他一副暴风雪天都不必慌的模样,满意地收了手,再次拿起公文包,“我去工作了。”
“好好好,”白散敷衍地应下,站在身后,额头拱着他出了门,日常一句,“工作顺利,晚上见!”
等令人苦恼的江先生进了电梯,白散趴在窗边看着车也缓缓驶离住宅区。
随即,他一把摘下帽子,扯掉口罩,保暖马甲,山羊毛衫,秋衣秋裤都脱下。只有围脖没动,江岸亲手系上的。
他整个瞬间轻松一倍,能原地翻两个跟头。
出门前,白散望着被木围栏里的小奶狗,忽然有点心虚。自己能出去玩,它却被关在家里。
犹豫再三,他走过去,偷偷给已经长出乳牙的小奶狗开了一盒肉罐头,又拿一罐牛奶。
“小奶狗,我很就会回来的,你吃饱后,晒着太阳睡一觉,再次睁开眼就会见到我了。”
小奶狗摇着短尾巴,汪汪叫几声,目光追寻他手中的食物,在倒进碗里瞬间扑过去,埋头苦吃。
感谢这家伙每次吃饱都要睡三四个小时才会醒的习惯,白散彻底松口气,良心归位。
他再怎么贪玩,也不会在雪地里打上三四个小时的滚,堆一个漂漂亮亮的雪人,也就回来了。
天晴,雪净,人少,最是适宜。
当第三个好不容易团起来的雪球突然碎成一滩,白散一脸茫然,起身望着四周一片白茫茫,并且站在冷风中吹了近十分钟,浑身都冷透时,终于确认了他是堆不起来这个雪人的。
好可惜。
他拿着一截树枝在雪地乱划着,本来想堆个雪人给江岸发去照片的。
这一整个冬天,似乎都没有见过雪人。
中午回到家,白散轻手轻脚开了门,没听到小奶狗的叫声,还在睡。他眉间一舒,把回来时专门去买的补偿品放到桌上。
一袋用来磨牙的骨头,牛奶味道。
虽然小奶狗的牙现在还没长好,但舔一舔,还是没问题的。
白散短信给江岸报了一声,没有贪玩到忘记回家吃完饭,随后便放任自己趴到沙发上,完全没有吃饭的想法。
肚子不饿,有点困。
他枕着一个抱枕,抱着一个抱枕,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靠背昏昏欲睡。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可能是上午堆雪人堆累了,他浑身乏力,连拿起手机瞅一眼江先生回复的消息都觉得疲惫。
他想着先趴五分钟,休息一下,之后起身立马去看,就在意识混混沌沌间,睡了过去。
“汪……汪……嘘,小点声……汪汪……”
声音渐渐运去,白散缓慢睁开眼,大脑昏昏沉沉,他闭上眼,眼睫轻轻眨了眨,再次睁开,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过了足足三分钟,他恍惚意识到这里不是客厅,他也并非躺在沙发上。
是客房里。
白散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被沿拉到了脖颈。他浑身发烫,凌乱发间都是汗,每一次鼻息又潮又热,却还是觉得冷。
像一灯火坠落冰河。
他不安分地动了动身体,滑进棉被里,整个人都想缩进去,刚偏了偏脑袋,额间掉下块折过几折的潮湿厚毛巾。
眼前一黑。
他眨了眨眼有点懵。
就在这时,有人推开门走进。
似乎远隔千山,白散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从那熟悉的脚步声中,明白了来人。
“醒了,”江岸拿起湿毛巾,垂眸,对上他湿漉漉的眼睛,“正好吃点东西,把药吃了。”
白散起身,想问他怎么回事,可一开口,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起来,一咳就停不下,呼吸道撕扯着疼。
“别说话,”江岸俯身,一手顺着他的背,一手捂住他的嘴,“好好休息。”
白散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紧紧抓住江岸的手,大口呼吸着,眼眶发热,额头都红成了一片。
半盏茶工夫,他才缓过来,根本没有力气支撑着自己,直接滑倒在枕头上。
江岸一直站在床前,给他喂了些水,量了温度。
几分钟后,江岸取出温度计,声音不大不小。
“三十九度七,出去玩了多久?”
白散单纯感到可怕,往被子里一缩,蒙住自己,不吱声。
反正江先生刚才让他不要讲话,大概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
然而不到三秒钟,就被江岸从被窝里揪了出来,他露出小脑袋,索性歪着脖子,躺在江岸掌心。
江岸毫不留情收了手,又问,“穿几件衣服出去的?”
这个问题就有些要命了。
白散扭了扭身体,不惧寒冷,求生欲极强地从被窝里探出一只小脚脚。
可怜兮兮地,他试探着戳了戳江先生的裤腿。
第40章
小奶狗在门外不停地叫。
江岸在家时,向来全权照顾它饮食起居,随它蹦哒着小短腿上下楼满屋子跑。
放到现在,就有些不合适了。
白散缩着脖颈,吸了吸鼻子,微微蜷着被江先生一秒紧紧箍住脚踝,送回被窝里的腿。
生活不易。
大概是被小奶狗的叫声乱扰心绪,江岸捏了捏鼻梁,暂且放下这件事,先把病养好再说。
“我下楼去拿药膳粥。”
白散乖乖巧巧地点点头,模样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和上午让他多穿些衣服、回来喝姜汤时一样。
江岸神色微冷,故作生气,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小小的阻力。
一低头,白散的手从热乎乎的被窝里艰难地挪了出来,两根手指尖正揪着他衣角。
“不到两分钟,我就上来。”
白散睁得大大的眼睛呆呆望着他,突然被发现,耳朵红红的,眨眼间缩回手,一副“我知道了,我会听话”的表情,乖乖点头。
江岸叹口气,到床边摸了摸他热乎乎的额头试温度,离开,迈出一步,身后的阻力依旧不减。
他回头,白散藏起来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揪住了他衣角,并且从两根手指变成了三根。
而此时,手指的主人傻里傻气地望着他笑着,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江岸挑了挑眉,言简意赅,“手。”
白散愣了一下,脸爆红,突然又缩起来,怂怂的从棉被缝隙里瞅他,像被碰一碰就缩瑟的害羞草,却明明是他自己好奇地哪里都想戳一戳。
“我把小奶狗放进来陪你?”江岸思索着这样问。
小奶狗能吃能睡,不太能长,小短腿跳不到床上去,顶多能在房间里转悠转悠,汪汪几声,用连吃饼干都有些费劲的牙咬咬床腿,咬咬窗帘。
白散毫不犹豫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那好,”江岸颔首,“我去厨房拿上药膳粥就上来。”
这次他留意了身后,果不其然,在转身瞬间,白散又一次暗戳戳揪住他衣角。
江岸回过身,好气又好笑,抬手捏住他脸颊,“怎么一生病,变得这么幼稚,嗯?
白呼呼。”
幼稚的白呼呼并没有回答,小脑袋朝他挪过来一点点,又挪近一点点,忽然举起胳膊,抓住了江岸随意垂下的右手,小手紧握住他的无名指和小拇指,力气却很轻,仿佛一晃就掉了。
真的抓住了。
之后白散仰起脑袋,笑得傻里傻气,像从游乐场牵回的气球一样,他眼里蒙着水光,磅礴而灿烂。
江岸忽然想起,之前因为白散没有准时到医院看牙,而去家里找他,同样也是发了烧,比这回轻点。
他们两个回到家,白散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汗,想洗澡。
又不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直到江岸熬上了粥,借着回房间看书,白散才松了一口气,喜滋滋地抱着衣服去了浴室。
需要人陪。
江岸掀了掀眼,白散正握着他两根手指轻轻摇阿摇,不知道在想什么,脑袋一蹭一蹭地贴了上来,自己拿起他的手放到头发上摸了摸。
这回,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白散感觉世界在转,也可能是他自己发晕,满眼都是江岸。
江岸离开了,他扯住他衣角不让走,江岸还是要离开,他又扯住,江岸回过身,不走了,掌心有点凉,但温度正好,贴在脸上很舒服。
白散正这样想着,突然天旋地转,他缩着脖子,懵懵地望着江岸,整个人连同棉被都腾空而起。
“别乱动。”
江岸干脆用棉被紧紧裹住白散,把他抱起来,一起带下楼。
“这次不抓了?”
白散一声不吭,隔着棉被窝在江岸怀里,手脚都蜷缩起来,乖乖巧巧的,只是小脑袋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江岸的衣领。
楼梯有些陡,江岸抱着白散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身后跟着一只汪汪汪叫个不停、不敢下楼梯的小奶狗。
江岸把白散放到沙发上,歪着脖子就能看到他正在料理台盛药膳粥,白散这才松开手,恹嗒嗒地垂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眼睛半睁半闭,还存有睡意。
他喝了半碗粥,吃了药,之后又被江岸裹着棉被抱回客房,没多久,再次沉沉睡去。
虽然知道哪怕吃了药,体温也不会这么快下去,江岸还是没忍住给他又量了一次。然后看着体温计上毫无浮动的数字,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睡着后的白散很老实,乖乖窝在棉被里,呼吸声也是轻轻的。
这点并不像其他小孩子,爱夜里乱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出一条胳膊一条腿,或是乱蹬被子,让人放不下心。
他大概是那种睡前什么模样,醒时便是什么模样。
江岸望着望着,忽然抬起手轻轻刮了下白散的鼻子,一个不假思索的动作,做后很是有意思。
这一晚,客房里的小台灯常亮。
他拿来一壶咖啡,打开很少使用的笔记本,之后坐在客房一角的单人沙发里,提前处理着接下来几天的工作。
每个一小时,他便停下,给白散量一次体温。
偶尔,江岸在繁忙的工作中会突然怔住,只要一想到白散便不放心,
起身摸摸白散的额头,顺带捏捏白散的小耳朵,摸摸额头,顺带碰碰白散软乎乎的脸颊,摸摸额头,顺带揉揉白散毛茸茸的头发。
直到后半夜,江岸倦眼灌下第五杯咖啡,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错的是多离谱。
当时,他看着时间,正从屏幕中抬起眼,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睡觉的白散突然不见。
只剩棉被中间鼓起一个大包,一个不留神,白散就缩进被子里,窝成了一团。
江岸无奈地掀开被子,揪出白散,他缩得像一团煮熟的虾似的。
江岸把他一点点捋直,手掌垫在脑袋下,轻轻放在枕头上,又掖了掖棉被。手指一抬白散下巴,他睡梦中下意识地仰起,方便江岸把被子掖在下面,随即不知道梦见什么,无意识地蹭了蹭他手背。
江岸忽然有些想笑,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撑着下巴,侧头望着白散,一手抵在唇边,无声笑开。
事实证明,白散睡着后的老实是错觉,只会趁着江岸不注意,悄悄滑进被子里,把自己藏起来一次也是错觉。
凌晨三点五十一分,江岸第七次把连头一起蒙进被子里的白散揪出来,第四次把脑袋枕着枕头,好好地睡在床头,一眨眼却跑到了床尾,脚丫晃在床头的白散正了过来。
他用力捏捏鼻梁,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老实呢。
第二天清晨醒来,白散并不太记得清昨晚发生了什么,他闭了闭眼睛,隐约回忆起昨天玩雪,感冒,江岸要下楼给他拿饭吃药,再后面的事,像喝醉了酒似的忽然断片。
但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对于回忆往昔,之前发生过什么,已经半点都不感兴趣了。
他偏偏脑袋,鼻子还是有些发堵,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能走下楼一个来回,脑袋也不再是昏昏沉沉。
挂在墙上的钟表缓缓滑动,早上十点,窗外天气适宜,门外隐约传来小奶狗的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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